郑有福听了也是火冒三丈,“郑老大,你说说你弟说的是不是?”
郑大伯几次想说话了,可惜都没插上嘴,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话。
旁边他媳妇拉他,他也不理,直接道,“我没错,这屋子家里我给处理了,怎么地,我不处理也都让耗子啃了,你们又不住这。”
“这是我的房子,我辛苦脱的坯建的房,家具也是一点点打的,就是耗子啃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轮的到你管。”郑爸也不含糊,他早就忍了很久了。
“我闺女的事我就没跟你计较了,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是吧?”
郑大伯强辩道,“什么轮不到我管,我是你大哥,你甭扯什么小灿的事,过去的事有什么可提的,就说这件事,我卖几件家具怎么了?”
“我是这个家的长子,还给咱娘养老,这个家本来就都应该留给我。”郑老大恬不知耻的说道,“咱爸就是偏心,还分你两间,你那两间也是用咱家钱盖的。”
“再说了,你现在在城里有住的地方,你大哥一家在农村都快饿死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他还一副委屈样。
郑爸简直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笑了,“别废话了,你把我家东西给我搬回来,要是没了就赔钱,这事就算完了,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郑大伯道,“东西卖了,钱我给咱娘买肉吃了。”
说着他朝里屋喊,“娘哎,你倒是说句话啊。”
屋里死一般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也甭喊咱娘了,有事就喊娘。你以为你还穿开裆裤呢?”郑爸嘲讽道。
郑大伯最讨厌别人这么居高临下的数落他,很伤他自尊心呢,郑爸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一瞬间郑大伯就爆炸了,明明没理却比谁都横,好像最委屈的就是他一样。
他直接就扑了过来,扬起拳头就挥过来,一急还有些口不择言,“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我,你能活到今天。”
郑爸也不怵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郑大娘和郑妈也是各自拉着自家男人,围观村民也纷纷凑上前,郑有福离他们最近,也赶紧边跟着拉架,边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前拉住他们。
郑灿灿一直站在她妈旁边呢,刚想上前,就一眼瞥到正房门口处一直看热闹的郑树文此时跟他大哥郑树武咬着耳朵,不知说些什么。
郑树武听了就跑了过来,也跟着拉架,可是他拉架是假,不经意间跑过来打算撞倒郑灿灿是真。
郑树武一直是有些鲁莽,脑子还有些一根筋的傻大个儿,瞅准了郑灿灿的位置壮实的身子就这么撞了上去。
郑灿灿早就看出情况不对,她旁边就是个泥水洼,要是被这么一撞,那肯定就直接摔泥坑里了,成个泥人。
跟梦中的情节一样,她赶紧闪身躲过撞过来的郑树武,自己躲到一边。
郑树武却用力过度,自己摔到泥坑里。
看到跟梦里截然相反的情节,她没忍住哈哈大笑。
正笑的得意,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梦中一样,高大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一闪而过,而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只是这次她可能抬头早了,看到了这男人的侧脸。
男人侧脸也像他的身姿一般,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目,就是嘴唇略厚些,还有饱满的唇珠,少了几分冷俊的感觉,多了一些少年气。
只是这些都不是问题,而是这人她在哪见过?怎么这么熟悉。
脑子里一团乱,下意识的奔到门外面追出去,只是到了门口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茫然四顾,刚想跑出去看看,肩膀就被人按住,“真够阴险的,居然故意撞我哥。”
猛然回头,好么,郑树文这个阴险小人倒打一耙了。
不过她没功夫搭理他,用力甩开他的手,刚想跑出去,却又被人后面猛的一撞,这下她真的摔了个大马趴,只是没有水坑。
但也好不到哪去,刚下过雨的泥地,能好到哪去呢?
郑灿灿摔倒了,动静就大了些。
打成一团的郑爸和郑大伯这时刚好被人拉,刚好就看到郑灿灿被郑树武给撞倒。
这下他是真的火了,甩开拉着他的人,一把上去就扇了郑大伯一巴掌,把郑大伯给打懵了,“说我忘恩负义?”
“你不就是拿当年背我下山的事说事吗?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少帮你干活了,还有我出去打工赚的第一笔钱就给你买了一身衣裳,你就你想吃肉,二话不说就给你买肉。”
“你听说过当弟的这么孝敬大哥的吗?”
“我不欠你的,就算报你恩,也早报完了。”
“你当年一见野猪跑出来,拔腿就跑,要不是我拦前面,你也早死了。别老把你将我背下山说事。”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出来,信息量有点大,在场村民都愣住了。
大家伙都没想到还有这些陈年往事了。
郑爸说完,也不管郑大伯的反应,也不管愣住的村民,跑过去扶闺女。
郑灿灿啃了口泥,一个劲的‘呸呸呸’。
而场面一时除了郑灿灿的‘呸’声,有些安静。
这时郑有福却拧眉突然道,“我说那年我把你小子放咱村石碑那,转身你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他背走了?”
“村、村长?”郑爸愣住,“你?”
郑有福道,“可不就是我,当时我上山挖草野菜嘛,正好就看到野猪把你撞晕了,我拿背筐里的饼子把野猪引走,这才背了你赶紧下的山。”
“到村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只野免在道边跑过,我把你放下就去追野兔,谁知几步没追上我就回来了,结果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小子醒了自己走了呢。”
“啊,那这事你咋没说呢?”郑爸愣住了。
郑有福‘嘬’了口焊烟,“嗨,说啥呢,你那背筐里好几只山鸡呢。”
“这么多年,我也没感谢过你。”郑爸一脸愧疚样。
郑有福笑的满脸褶子,“谢啥?没事就行,不过当时我是有点气,你这小子也没说打听打听是谁费劲八拉的把你背下山的,那山路是好走的,得回当年我年轻,要是换现在,早把你扔半道上了,哈哈哈……”
他说完还笑了两声,只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转身定定的看着郑大伯,郑爸也回过神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大哥。
还有在场的村民,也是听了个满耳,也都用各种饱含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第29章
郑大伯也没想到被当众揭穿,此时脸色青白交加,觉得有些丢脸,但还在嘴硬,“是的我把他背回来的嘛,从村口背到家也很累啊。”
郑爸抖着手指着他,眼里居然莫明的红了。
如果说以前还念着这是他亲哥、曾在生死关头把他救回来,可是现在知道真相,简直痛心疼首。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哥,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
郑有福也是气的大骂,“你……你简直丧气天良,这可是你亲弟,你扔上山不管,最后还要冒领功劳,厚颜无耻!”
村民们也都觉得这郑老大太过分,好多人也跟着谴责,“这简直没一点人味儿了。”
“郑老大,你也太不是人了吧,这可是你亲弟啊。”
“对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要是让人知道咱村出了这样一个人,这以后咱村出去哪还抬的起头。”
甚至还有人喊,“我看送他去派出所得了。”
这话附和的就有些稀稀拉拉,送到派出所就闹大了,到时名声就更不好了。
郑大伯被揭穿,虽说面上有些不好看,但觉得到底不能将他怎么样,就有些有恃无恐。
但听到把他送派出所,却是真的有点心慌了,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媳妇。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媳妇确实比他心眼儿多,而且比他会说话。
郑大娘也还处在震惊当中,她虽然嫁给郑老大十多年,但她却没听过个版本。
她经常听郑大伯说起当年是如何将二弟背下山的,那事迹要多英勇有多英勇。
大概郑老大谎话说久了,也当成是真的了吧。
反正她有些不可思议,回过神来,见郑老大看过来,她又觉得有些气闷。
刚才拉着他,他一直把她甩开,现在却又这么看她干嘛。
不过,她分的清利弊,整理了心情,她赶紧扯着笑脸朝郑有福求情:“村长,您可不能将我们当家的送派出所去,他要是去了我们一家子两个大小子,还有咱娘这么大岁数,我一个人可管不过来呐,到时候我们家就完了。”
郑老大这时也不得意了,赶紧配合的猛点头。
郑有福‘哼’了一声没出声,他倒也不想把人送什么派出所,这事要是闹出去名声真不好听,他这个村长出去开会也没脸。
郑大娘继续道,“如果真送派出所,咱们村名声不好不说,再说这么多年的事儿,没一点证据,这不也给政府添麻烦嘛!”
她这话一出,大家伙都沉默了。
的确,这事虽然恶劣,但到底一点证据也没有,都是他一个人说的,这要是去了派出所他反口不承认,那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下郑老大又得意起来,“可不嘛,你们没有证据,我不承认我不承……哎哟。妈,你干嘛呀!”
他正得意着呢,不知什么时候,郑奶奶从屋里出来了,挥起拐仗就朝郑老大肩上敲了一下子。
敲完一下还不够,接着一下下的敲的郑老大抱头鼠窜,这下倒没人拦了,众人都抱臂看他笑话。
只有郑大娘赶紧上去给拦住了。
郑奶奶气喘嘘嘘的住了手,但郑老大已经浑身上下,疼的要命,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又是青又是紫,脸颊也是一大块青,嘴角也裂了。
他从小就没怎么挨过打,更何况还是他亲妈的打,一时间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郑爸一直冷眼看着,郑妈将闺女揽在怀里捂住闺女的眼睛。
不过郑灿灿看的兴起,哪里肯让她捂,几次三番的拉开妈妈的手。
一时间院里就剩下郑大伯的哭声,郑有福咳嗽一声,“二婶,差不多得了,否则要出人命。大家伙也都该干嘛去,别围着了。”
众人听了,便也呼拉拉的走了。
随着人流撤走,一个中年妇人从外面进来,“哟,这是怎么了?他大伯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这人是郑三婶,是郑爷爷的兄弟的儿媳妇,所以郑老大是她家孩子叔伯大伯,才这么叫的。
其实这事闹的大,她在外面也听了不少功夫,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然这话就是故意说的了。
郑大伯见来了亲戚,也不搭话抹了把眼泪就想进屋。
平时都是郑大娘招呼亲戚什么的,这次她也跟着郑大伯进了屋。
郑奶奶打起精神道,“老三媳妇,这是有事?”
郑三婶忽然乐呵道,“我家大小子明天要相家,摆两桌自家人热闹闹,二婶您明天一定得来。”
郑奶奶刚要摆手,又听郑三婶对郑爸道,“他二伯既然回来了,那一定也得来,二伯在亲朋里也算体面人了,去了给咱添光彩。”
郑三婶一向是个爱说的性子,为人也十分随和,郑爸一家以前跟他家处的就不错,这时就赶紧应了,“行,明天我们过去。”
郑三婶又道,“明天是干啥,既然来了今天就过去热闹热闹,我家新盖的房子,住的开着呢。”
郑爸愣了愣,想着自家屋子现在是没法住了。
事情闹成这样,他也不可能跟那个狼心狗肺的大哥再住一块了,说句不好听的,晚上再被他给暗害了也说不定。
而且这堂弟家儿子订亲,他要是没回来也就算了,结婚时再来也一样。
可既然现在回来了,人家来请总不可能不给面子,所以今晚是一定走不了的。
他想了想就道,“那就麻烦三弟妹了。”
“麻烦啥?”郑三婶又去扶着郑奶奶,“二婶儿,您也赶紧跟我走吧。”
郑奶奶这时倒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郑家二房一家,扶着郑奶奶都跟郑三婶走了。
屋里,郑大伯这时人走光了,他倒也不哭了,只是透过窗户瞅着刚出院门的几人,不可思议的对着他媳妇说,“她这啥意思?居然不请我?”
郑大娘气的推了他一把,“人家请你干啥?丢人都不够。”
郑三婶家条件不错,新加盖的三间红砖瓦房。比原先三间土坯房地基要高些,也要更加宽敞明亮。
远远的还没到地方,郑妈看到就说,“她三婶,你家这房子盖的可够好,看着就敞亮”
郑三婶听了就高兴的说,“不盖好点,哪娶的到好媳妇。”
正说着,就见不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过来,路过的行人看了自行车都新奇的多看两眼,倒不是说村里没有人家有自行车,而且有的人很少,所以能买辆自车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郑三婶探头看,眼神一亮,“是我家那小子,你们不知道,前两天女方那边传来话,说是要辆自行车当彩礼,我家小子就着急了,跟他爸各种拖人找关系,又是费力又是花钱的,才弄了这么一辆,虽说款式不好看,但特别实用。”
“臭小子,这会儿骑出来干啥,地面全是泥,把新车都弄脏了。”
郑三婶大儿子叫郑建强,见是他妈和亲戚,打过招呼后道,“妈,我去合作社买点菜去,爸说今天得备点菜。”
刚得了新自行车,虽然花了不少钱肉疼,但到底新鲜的紧,昨天刚拉来,今天就是迫不急待的骑了出来。
下了雨有点泥怕什么,回去拿水冲一遍,照新不识。
郑建强说完,看到人群中有些瘦了的郑灿灿,又笑道,“小灿也回来啦?怎么瘦了,大哥都没看出来。”
虽说郑建强他爸比郑爸还小一岁的,但郑建强爸结婚早,所以郑建强这个最大的儿子,也已经过了十八,能娶妻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