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鹅,我怎么会对二师兄做出如此不端之行为。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又被轻轻拉开,二师兄清朗高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妹。”
二师兄跟她打招呼了, 她总不可能还蹲着不理不睬吧!
霜弥硬着头皮转身站起来, 从嗓子里颤巍巍地“嗯”了一声, 但就是死活不敢抬头, 捻着额边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绕来绕去, 搓来搓去,那用力的程度, 堪比钻木取火, 恨不得把这撮头发搓劈叉。
朗景淮微微低头, 关心地问:“师妹为何一直摸着自己的头发?”
“哦,我、我……”霜弥两眼蒙圈,“我看我该洗头了,啊哈哈, 哈哈哈哈。”
“是吗?”朗景淮轻问,伸手在她额前垂发上揉了一下,点评道, “很干净。”
霜弥大脑宕机,开始话赶话地胡说八道:“其实我是油头,每天都得洗!”
“哦。”朗景淮受教地颔首,张开双臂,似是给霜弥展示了一下,“我刚洗完。”
我知道啊!我不仅知道我还看到了啊!所以二师兄这种事情真的没有必要分享到这个地步的。
霜弥内心宽面条泪,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到快要爆炸了,好想举起两只手揉一揉再用力盖住,但为了维持礼仪,她只能死撑着站在原地不动。
霜弥低着头恨不得缩成一团,这不自在实在太过明显,叫人无法忽视,朗景淮屈指抵着下巴想了想,似是总算明白过来,轻轻地问道:“莫非,师妹是方才目睹我出浴,因而感到不适?”
霜弥内心是崩溃的,声若蚊呐,嘤嘤道:“对不起,二师兄……”
朗景淮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仿佛莫名地夹杂着几分虚弱和受伤,“我方才的模样,对师妹来说,看不得吗?”
是啊!这根本就不是我不付费就能看的东西!霜弥狠狠抹了一把嘴角,抬起头正要郑重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却看到二师兄侧脸隐忍,眉宇间有几分忧愁。
朗景淮偏着头,眉间轻锁,俊逸无比的脸上莫名多了几分脆弱。注意到霜弥抬起头看向自己后,朗景淮似是有几分狼狈地单手揪紧了自己的衣衫。
朗景淮的身形是十分优越的,方才霜弥明明看着他肌肉健壮,如今穿上衣服,却并不显出那强劲的力量。
宽大的薄衫披在他肩上,他用一只手拉拢腰际,更显得整个人清瘦如竹,温雅无害,修长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在手背上凸显出来,似乎饱含着主人的隐忍。
朗景淮低低地说:“师妹,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入眼?”
啥?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二师兄在霜弥心中是无所不能的强者,他却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脆弱情态,这叫霜弥根本招架不住,完全招架不住!霜弥擦嘴角的手动了动,移了个位置去捂自己的鼻子。
更何况,二师兄如此情态的缘由还是因为她无意间对他的外貌表达了嫌弃……不!这都是误会!
霜弥用力扫开心头的那抹羞窘,激情握拳,奋力地解释道:“不!二师兄,根本不是这样,你超好看的,好看极了!”
朗景淮并不相信,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双眸,似乎不愿面对她的谎言:“你方才都不肯看我。”
霜弥抓耳挠腮地哄:“没有没有,都是误会,师兄,我特别愿意看你,真的,我愿意每天看你三千遍,长长久久不停歇!”
听了这个话,朗景淮才微微一笑,在霜弥面前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衣带,抬头看向她,浅色的双眸皎若明月。
果然……师兄就是天仙一般的人。
霜弥痴痴地看着他,眼神忍不住开始发飘,忽然听到朗景淮说:“师妹,走吧。”
“走?去哪?”霜弥回神。
朗景淮奇道:“难道师妹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事?她来找二师兄,是干嘛来的?噢噢,是为了道谢……
“山脚下的茅荷镇,上次师妹制服的那个怪力囚犯,可还记得?”
霜弥闻言,正色道:“记得。他当时正试图扼死一个给他送饭的妇人,我曾和师兄提起过。后来师兄说要请负责的修者去调查此事,师兄,难道是有什么异常?”
朗景淮颔首:“他死了。”
“死了?”霜弥一惊。
朗景淮又温声道,“他本是死囚,不过,执法之日还未到,他是死在牢狱里。”
“牢狱之中条件艰苦,有的囚犯撑不到执死刑那天,便病死饿死的,也不少见。”
霜弥疑道:“那,此人的死因另有蹊跷?”
朗景淮合上门,经过她面前:“去看了便知道。”
师兄这是要带她一起去办事了!霜弥猛然意识过来,她从小的愿望就这样开始一点点实现了。
她最近遇到了好多好事,好像这一切,都是从遇见白狼开始的。
白狼真是福星宝宝!
霜弥喜滋滋地想着,赶紧跟上前面驻足等着她的朗景淮。
上一次对二师兄提起此事时,霜弥的解释是她偶然路过听见了争吵,但其实她是利用天眼术卡发现的。
自从她进秘境开始试炼之后,为了保存体力,霜弥就没有再使用过天眼术卡和剑灵卡,因此如今它们的经验条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现在试炼已经结束,她不能再偷懒,必须每天重新练习起来了。她根骨不佳,无法按照正常法子修炼,这卡牌是她能够帮二师兄未来平定乱世的大业出力的唯一倚仗,必须好好珍惜才是。
思绪间,霜弥已跟着二师兄御剑来到了囚室外。
如今修仙之人在俗世地位高崇,毕竟有一大半的民生安定是由修者守护的,霜弥跟着朗景淮过去时,显然已经有此地管辖的修者跟看守的士兵说明过缘由,朗景淮只亮了下令牌,士兵便请了他们进去。
那囚犯的尸体还放在囚室之中,跟另外几个被关押的犯人放在一起。另外几人与尸体共处一室,却毫无反应,一脸麻木地捧着刚送来的午饭扒着。
“我们今早发现的,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就是今天早上,死于囚犯争斗。”
“争斗?”霜弥下意识地看向另外的几个犯人。
士兵点头道:“就是跟这几人,发生口角后争执起来,值班的看守又睡死了没听见,没料想这些人一个不留神,打得狠了,用手上的锁链缠在这死刑犯脖颈上,把他勒死了。”
霜弥听得眉心紧皱。
其实囚室的这种做法是很有问题的,不过是因为这个牢房里的全是死囚,死得或早或晚上面都不会追究,而看守的人手又长期不够,所以他们干脆把死囚全关在一起,明知道有可能会闹出事来,也不予理睬。
在她面前,这几个麻木地吃着饭的囚犯也同样恐怖,刚刚被他们杀死的人就躺在眼前,他们却仿佛视若无睹。
霜弥捂紧嘴,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朗景淮用士兵的长棍检视了一番,摇摇头。
“没有发现魔气的痕迹。”
士兵挠挠脑袋:“仙人,这是您吩咐,我们才仔细着对待的,不然的话,早就把尸体扔出去埋了。其实啊,要让我们来说,这人就是一普通死囚,哪有您说的什么,什么入魔之类的啊。”
霜弥和朗景淮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一同走出囚室。
“二师兄,我没说谎的,那天我真的亲眼看见他拔起石……”
朗景淮无奈地笑出声:“傻幺儿,你怎么可能说谎。”
霜弥顿住嘴,脸一红。
“这里面有问题。他能徒手拔出石柱,却会因为口角被同囚室的犯人用铁链勒死,囚室的粮水没给他们断过,正常状况下,一个人的气力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间变化这么大。”
那就是因为魔气了。霜弥不解:“但是,师兄你不是没有发现魔气吗?”
朗景淮道:“如果,那魔气不是从他身上滋生,而是被别人沾染上的呢?”
霜弥愣住了。
当时在场的,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这个死囚,就是她,和后来赶来帮忙的姜黎,以及……那个妇人。
霜弥赶紧折返,又去找士兵问了前些日子给他们负责送饭的妇人的信息,得知了那妇人居住的村子和姓名后,和朗景淮一同前往。
“那妇人名叫林翠娥,据她自己对士兵所说,她有一儿一女,丈夫是个酒鬼,她靠给死囚送饭和给别人浣衣赚取生计,还想供儿子上私塾。”霜弥摇摇头,还有些不能理解,“这也与她当日透露给我们的信息一致。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身上滋生魔气呢?”
世上虽然已没有魔,但是偶尔还是会有魔气滋生,这是比魍魉之气、妖气力量更大的存在,偶尔有大乱,多半也是因此。
霜弥实在无法把那么一个坚韧的妇人,和魔气这种纯恶的力量联系到一起。
朗景淮安慰道:“会找到缘由的。”
霜弥点点头。
他们停在小水村,这里就跟任何一个普通的村子无异。霜弥压着心中的疑惑,上前问了一个面善的老太太:“奶奶,请问这村子里有个叫林翠娥的,您认识吗?”
“翠娥?”老太太晃着手,脑袋一点一点的,“翠娥我晓得的哇。她出去啦,不在家。”
“哦,那她两个孩子在家吗?我有点事,想问问她家里人。”
老太太被皱纹挤小的眼睛疑惑地眯了眯,喃喃地说:“孩子?翠娥没有孩子的。”
第26章 小爷超凶
老太太嘴里嚼了嚼, 呸了口茶沫,接着道:“小姑娘, 你是修仙的吧?怎么讲些这样的怪话哟。翠娥以前是生过孩子,但她家的娃都死了好久了,两个都死了!”
霜弥如遭五雷轰顶,这话听着实在是恐怖诡谲,但这样一来,事情就都对得上了。
看起来坚韧柔弱、满口都是孩子的妇人,其实早已失去了她口中要拼命保护、费尽心思去供养的孩子,她的言行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只不过霜弥当时没有发觉。
霜弥扭头对朗景淮低声道:“我们得去找到那个林翠娥。”
朗景淮颔首, 对老太太说:“老人家, 我们今天来过的事情, 请先不要对别人提起。”
霜弥明白, 那个林翠娥真的有问题,而且现在目的不明, 若是打草惊蛇,让她做出别的什么就不好了。
两人朝着老太太所指的小屋走去, 那是在林边的一处茅草屋, 顶棚破烂不堪, 得亏今天是晴天,才不至于显得太过狼狈,若是雨天,估计这屋里定是大雨连小雨。
茅屋很小, 走进去便看到床,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躺在床边,半拉身子在床上, 半拉身子拖在地上,还在有一口没一口地灌酒。
若不是先就听过林翠娥说她丈夫是个酒鬼,霜弥定会怀疑这人是路过乞讨霸占了主人的屋子。
霜弥想了想,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符,这还是那晚在秋叶山姜黎送给她好玩的。
点燃那张符,霜弥变成了一个布衣布鞋的小少年,容貌也改变了,变得比较平凡,很容易混入人堆。
霜弥头上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帽子,看起来像那种镇上商铺跑堂的少年,她让朗景淮在外面等着,捂着鼻子走进去问:“喂?是林翠娥家吗?”
朗景淮微微挑眉,不知她意图,但十分配合地站在屋外没有进去,隐匿了气息和身形,守在墙边,仔细关注屋内的动静,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也可立刻冲进去掌控。
霜弥的声音也一并改变了,操着少年的公鸭嗓一连问了几遍,那醉汉才挠了挠胸口的肥肉,不耐烦地睁开眼。
“哪里来的狗崽子,这什么时候是林翠娥的家,明明是我王大壮的家!”
霜弥皱着鼻子,挤着眉眼,道:“王大壮是谁?林翠娥是你娘子不?”
王大壮粗喝一声,在床板上一拍,瞪圆眼睛站起来,怒气汹汹的气势很足,可是脚步却虚浮得不成样子,都不用别人去绊他,他自己就能原地把自己摔倒。
“你连我王、王大壮的名号都没听过,到这里来干嘛!你个小兔崽子,找林翠娥干嘛!说,你是不是那女人偷的汉子!”
这个王大壮嘴里不干不净,霜弥是早有预料的,不过反正她乔装成了一个虚假的少年,这人的污言秽语也落不到她头上。
霜弥毫无心理负担,轻松躲过王大壮伸过来要打她的肮脏大手,尽心尽力地演着:“喂,臭喝酒的,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才多大点呢,怎么就能和女人厮混了?你怕是酒都喝到脑仁里去了,臭猪,比猪还臭!我不管,你是林翠娥的夫君,你要把钱还我。”
王大壮迷瞪着被酒蒙了的眼睛,才看清眼前还是个半大少年,小胳膊瘦得跟豆芽菜似的,也就放下了戒备,更重要的是,听到钱这个字,王大壮就突然清醒了不少。
“你说什么?钱?什么钱?”
霜弥借着虚拟的身份,夹枪带棒地骂了他一顿,心中正暗爽,这男的看起来实在太过讨厌,她甚至都有些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只想好好收拾他一顿。
但还是得接着演下去,否则套不出话来:“酒钱啊!林娘子经常来我们铺子里买酒,一买就是许多罐,上次没带钱来,我们掌柜的让她赊着了,可这都多久了,哪怕是熟客也得还了呀!”
王大壮听到酒钱,脸上一虚,咽了咽唾沫问道:“多少钱?”
霜弥比了一个数字。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俗间坊市这不同种类的酒卖多少钱,只好模糊处理。
王大壮一见她的手势,眼睛瞪大了,面上闪过一阵窘迫,竟抄起家伙要打人:“你个小兔崽子,跟我玩心眼是吧,这么多钱,你跟谁要去!”
霜弥只比了个数字,又没说这单位是文是两,这王大壮就恼羞成怒,可见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数,他平时到底在酒上败了多少家底。
只不过有的人,是故意装糊涂罢了,因为一个家里,若是有一个糊涂的,另一个还想过下去,就必须得把重担接过去,王大壮理所当然躲得快活。
霜弥越想越气,面对王大壮,这回也不再躲了,抽出腰间伪装成小匕首的月影,直直戳到王大壮面前,然后一个急转弯,在王大壮拎起来的椅子上用力一劈,椅子立刻被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