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如此设想,琼羽带着萧永澍行礼告退,还没出厅堂便等不及要问他情况:“你怎么看起来还兴致勃勃的,祈妙本就是个爱作的,你若是为了凑热闹,那趁早别添乱。”
萧永澍瘪了瘪嘴表示委屈:“祈妙就在我对面,我哪里还转的开眼。不过祈妙的确是跟着嫂嫂您出去的,若是她自己贸然行动,我说什么也会跟着的啊。”
碧波很得力地唤来了四五个下人,她上前请示琼羽:“太子妃,奴婢们该往哪里去找?”
琼羽方才所有的心思都在惜楠和吃食上,是真的没有看到何祈妙的身影,她不能瞎指挥,便将希望寄托于萧永澍:“六皇弟,你看见什么了?”
萧永澍急的跺脚:“我又没有透视眼,祈妙转了回廊我是想看也看不着啊。”
“要你何用!”琼羽双手叉腰,撑着自己不许丧气:“那咱们便分头去寻。”
萧永澍摸着下巴思量道:“以此往南是后宫个院,东西互通,往北是后山花园,但范围还是太大了。皇嫂,您觉得祈妙会往哪里去?”
琼羽望着看不到头的宫墙深感无奈:“祈妙见钱眼开,能去宫殿,绝不会往草丛里钻。碧波,你带着他们向南去吧,一定要注意没有人在的宫院。”
想到这层,琼羽不禁又安定了些:“希望祈妙能碰到别人,他们见祈妙衣着不凡,说不准就给送回来了。”
萧永澍没分配到活便主动给自己找活干,不过他语气中稍有不情愿:“那,我往北去?”
琼羽还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你最想让祈妙第一眼看到你,怕不是愿意跟着碧波,好做个得利渔翁。”
萧永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嫂说哪里的话,我是真对后花园了如指掌,那边除了草便是石,一个人也藏不住。”
南昭洱海的花丛可是能比人高。琼羽奇道:“草丛不是最好藏人了吗?”
“就是藏不住!”萧永澍虽然道不出个所以然,但有亲身经历作证:“我打小就爱往那躲,还不是次次被母后揪出来。”
琼羽被这理由整的哭笑不得,伸手他后肩推了一把:“你们快去吧。后花园不大,本宫自去扫荡扫荡,只要没人,本宫便在此地等你们回来。”
碧波当即就舍不得了:“太子妃,不然奴婢跟着您去吧。”
“省省吧,你们这几个人一人一条道都不知何时能走完。”琼羽笑着安慰她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本宫给自己挑了个最松快的地,你就不要跟来偷懒了。”
萧永澍已是跃跃欲试:“皇嫂放心,我绝对会把祈妙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若非完完整整,不用她动手,太后就能剥了萧永澍的皮!琼羽不再留时间给他说风凉话,先一步转过身,朝后花园方向去了。
后花园与外界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是越往里去,石子路上盖的矮草越厚,琼羽走着走着莫名感觉身上有了凉意,她这才想起环顾四周,深秋叶黄,更添落寞。分明时刻刚过正午,烈阳当空,却独独照不暖此处的绿荫。
“真是奇了,宫里竟有如此冷清的地方。”不远处还是歌舞升平,此地却与之不像一个世界,唯有瑟瑟风声。琼羽隔着衣袖摩擦皮肤,可并没有觉得暖和,只是在心理上好受了些。
她本就胆小,于是非常之想在这儿碰到个人,又怕碰到什么怪人,人一慌思维就不受控制,前个月经历的两次血腥场景呼呼地往脑子里冲。
和秋叶般飘坠的活人,窒息的粗绳,染血的大刀……琼羽使劲晃了晃脑袋,在心中不住地重复:没人是好没人是好,没人说明祈妙不在这里。
但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的可能,她便不能放过一切所见。
“咔啦,咔啦”,枯叶踩在脚底,脉骨断裂有独特的脆响,琼羽听着规律声响,七上八下的小心脏也似被安抚了。然而好事不经说,她再一落脚,脆声并没有按原先那般发出!
脚底软软的,光滑的,不像是单纯的落叶枯草,倒像是在上面盖个块棉布。琼羽咽了口唾沫平复心情,壮了十分胆量后退移开了脚,同时,朝下看去。
地上的确有块布没错,粉红的滑绸被踩了也没有沾上灰尘,依然在没有生气的烂叶中熠熠发亮。琼羽生怕自己眼花,快速将它拿到了手里。
她还抱着一丝看错了的侥幸,可熟悉的触觉剥夺了琼羽的美好幻想,她抱过祈妙,记得祈妙裙料的触感,这……这正是从祈妙今日穿的粉裙上撕裂的!
“祈妙!”祈妙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琼羽紧绷的神经一下被压垮了,她再也坚持不住,急切地想在附近寻到何祈妙,步子迈的愈快愈大:“祈妙!你听到了吗,祈妙!”
杂乱的枯枝从四面伸来,似是故意阻止琼羽向前,琼羽一手紧紧抓着粉绸,一手奋力拨除杂物探明前路:“祈妙!祈——!”
她一脚踩空,身体骤然下坠,零落的枯叶从地面溅起捂住了她的嘴。琼羽甚至还没有喊出一声,便整个人扑进了一摊烂泥堆中,幸好有手肘撑着才没有埋头窒息!
顷刻之间,她竟从地面摔到了地下!
这是什么,陷阱?枯井?琼羽狼狈地跪起身体,直直望向上方圆形的井口,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看到一缕阳光:“有人吗!有人吗!”
淤泥的腥臭直冲鼻腔,琼羽捂着胸口不住干呕,好不容易才吸了一口气息用来呼救:“救命,救命啊!”
阳光依然没有照进,上方突然一声巨石摩擦,那如圆月般阴暗的井口刹那成了一方弯月!
外面有人!有人想用石头堵上出口!
琼羽绝望地尖叫出声:“不要!”
叫喊凄厉,不过只惊飞了几只雀鸟。
是谁,是谁要害她?是皇后吗?还有祈妙,祈妙还活着吗!琼羽手指深深扣住井壁,可是厚厚的泥土无法供她攀爬。她看不到外面的人,眼睁睁投入眼底的光线逐渐减少,直到井口严合,从地狱延出的漆黑将她紧紧包围。
窟窿瞬间化作平地,罪魁祸首并未着急离去,而是往石块上又踢了几脚泥,扔了几//把草。
雀儿重新落至石上,再也不受人声的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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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永澍一行人忙活了一会,说久也不久,便凑巧地在御花园最偏一角寻到了何祈妙。
当时何祈妙正面对流向宫外的水流,愣是像个犹豫不定,打算跳河的人。萧永澍抓着她了却没舍得怪她,只是红着脸问道:“你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知不知道皇嫂她多担心你?”
何祈妙并不怕生,还似乎在树林间玩的很尽兴,她老实跟着萧永澍回寿康堂,还主动和他欢笑着讲了方才经历:“我看到一只小狸奴!可惜跟了一路,还是跟丢了。”
“小女心性。”萧永澍难得碰上一个比他还幼稚的,自然不能放过机会装装大人:“以后不准再乱跑了,皇祖母还等着见你呢。”
何祈妙粲然一笑,露出一行白牙:“是!”
两人说着,便要欢天喜地地进到寿康堂拜见太后,何祈妙装得一手乖女,她看到心急如焚的碧波,主动道了歉:“碧波姑姑,我再也不乱跑了,你可要在表嫂面前为我求求情。”
“小姐放心,太子妃不舍得怪你的。”碧波示出一脸坦然,让两位主子先进去暖和着:“太子妃还没回来,奴婢在这,等等太子妃。”
第29章 失踪了 “太子殿下来了,也没用。”……
撕心裂肺的吼叫全部被淤土吞噬, 浑浊的沼气不知多久没见过活人,肆意侵犯着琼羽鼻腔咽嗓。头脑的昏沉使她几乎力竭,喉间似卡了一口浓痰, 如同井口的巨石, 堵住了她唯一的生路。
“咳。”膝盖已被湿泥牢牢糊住, 琼羽重心不稳侧歪瘫倒,手一张扬扶住了一物,眼前漆黑无光,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摸上去像根枯藤。
琼羽借力挣扎着尝试坐起, 好在后背才仰起来便被井壁的苔泥吸附, 没有再费多少力气。
她昂直了脖颈将嘴鼻抬去最高位置,才不管会不会吃进蚊虫,活像才爬上岸的溺水之人, 大口大口地吞饮凉气,贪婪地享受呼吸带来的快//感。
这鬼地方连一丝声响都透不出去, 呼救全化成了回声, 归来震撼她自己的耳朵。
自救不得, 便只剩求生。琼羽从来不是一个要求死也要死明白的人,她必要等到活明白了,才会心甘情愿的想到死字。
前世在病榻上绵延的孱弱像一个摄魂的怪物,它捕捉到琼羽空虚的意志,就一遍遍在她耳旁呐喊:“别坚持了,别撑着了, 萧云奕已经死了,骨头都快烂了。他已经死了,你不去地下找他团圆, 还活在着深宫中做什么?”
“滚,都给我滚。”琼羽翻动着舌头,自言自语会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果不其然,在脑海里祸乱人心的默念止住了声,她半咳半笑:“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人害命,不是为了死在萧云奕面前的。”
琼羽懊丧归懊丧,求生的烈火却依然在心中熊熊燃烧。她方才心急,并无观察地面情况,不知道合上井口的巨石是就摆在一旁还是凭空出现的。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地上人合巨石的时候绝对听到了她的叫喊,却仍然没有半分犹豫,生生地将她困在了一座活棺材里。
这是个死局,地上那人就没想让她活着出去。
可谓事发突然,疑点重重。琼羽从泥中掏出双手,往裙子上胡乱抹了几下,她看不清手的轮廓,只好先缓缓伸出一指,再用另一手扶上去,好数着她想不通的问题。
地上那人是谁,琼羽没有看清,却首先想到了看她不顺眼,还害过她一次的皇后,不过巨石那么沉重,绝不会是皇后或者惜楠能推动的。
那若非她们亲自操作,又来一套借刀杀人呢。
琼羽身为太子妃,不止满宫瞩目,背后还有南昭一国,天网恢恢,皇后做事必会讲究不留马脚,在明面上,也就只能用小事为难为难,绝不会突然冒出治她于死地的狠心。
……不会谋杀,难道还不会制造意外吗?
琼羽迟迟没有伸出第二根手指,井底寒意阵阵,她却被方才的想法惊出了一头冷汗!
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那人若真想来个痛快,不留后患,大可在地面先捅她一刀,再推到井里毁尸灭迹。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个手脚完好的人困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密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要做的,是伪造太子妃失踪!
“嘶。”思路正走到最复杂的岔口,琼羽手背忽然一痛,似被什么东西扎了道口子,她不经意地甩了甩手,又重新伸了两根手指,放入手心。
此地人迹罕至,没吃没喝,等别人注意到她的不见,满宫搜寻又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搞不好失踪就慢慢衍变成渴死饿死了!
如若这般,那她在别人眼里就属于意外跑到后花园,意外被困,意外丧命,那人手上干干净净不沾一滴血,就可以一箭双雕,既造成了太子妃失踪的乱象,又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命。
琼羽不是孔明在世,最多就根据现状猜想一些可能性,只是现下越来越细思极恐,她到底是得罪了啥,有多大的本事,能被人揪着不放,大有一番原计未成,重头再来的作势。
如此周密阴险的计划……怎么不太像是皇后想出来的!而且她是奉太后的意思出去找祈妙,皇后怎能未卜先知,提前在她不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布置陷阱?
先前的设想似乎不再成立,琼羽挺住了底气,没有让精神再次崩塌。若这事真与皇后无关,那祈妙会不会同被地上人藏到了某处?
他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的目标?
琼羽早忘了这时想到了那一步,该伸几根手指,全当一通瞎猜是在恢神复力。宫中关注她的大有人在,太后,圣上,淑妃,还有萧云奕!他们迟早都会发现她不见了的。
地上会有人来找,她也不能在地下坐以待毙。乌漆嘛黑令琼羽分不清已在这坐了多长时间,她将身子往前一倾,想试试能不能摸到什么枯树枝干,稍微硬些,好让她能伸触下周边,看看能不能撬开井壁裂砖,寻着软土挖出条地道。
这么想着,琼羽竟真的拿到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她嗅觉灵敏,似有似无闻到了说不上来的异香。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琼羽欣喜之余恍惚一下目眩头晕,再等跪稳,她骤然分辨不出她现在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殿下,”所有压抑的恐惧涌上心头,琼羽本能地想躲去萧云奕身后:“太子殿下!”
可这里哪有萧云奕让她依靠,琼羽狠狠地歪向井壁,撞疼了肩膀。
意识抽离干净之前,唯有萧云奕的微笑面庞在她的脑海中生了色彩,就算是映在黑暗泥潭,也不曾黯淡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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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虽爱清静,但很是看重大大方方有话就说的活泼孩子,何祈妙运气着实不错,恰好长在了太后心上。太后没一会便被她逗的满脸是笑:“你机灵的很,怪不得惹你爹娘疼爱,便是哀家见了,也甚是喜欢。”
“多谢太后娘娘。”何祈妙甜笑着行了跪拜:“能入宫见太后一面已是臣女几世修得的福分。今日顽皮误事,臣女会好好反省的!”
太后颔首道:“是得好好反省,看把太子妃都急成什么样了。还有你这脸和裙子都蹭脏了,赶紧让太子妃领你下去梳洗更衣,等午宴过了,再来慈宁宫让哀家好好瞧瞧。”
话毕,却无人回应。
太后眯了花眼,望了一周却没能看到琼羽:“太子妃呢?”
“太子妃去找臣女还没回来,”何祈妙只得替琼羽答道:“说来还是臣女的错。”
太后轻轻笑了笑,示意温姑姑去扶何祈妙起来:“罢了,你先跟她去更衣吧,等太子妃回来,便一道与哀家回去。”
太后亲邀是后宫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场面,她们精心做的菜只被太后敷衍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不高不低的,一时不由自主地羡慕起何祈妙这个丫头片子。
但转念一想,何家是因为是先皇后的母家才受太后重视,何祈妙被太后所喜,便等于没有偏向后宫任何一人,说来说去,她们也没有吃亏。
众人坐姿比宴会开始是略显懒散,只等着太子妃回来,太后娘娘一句令下得以遣散。可是何祈妙都换衣回来了,太后和永兴帝都没话聊了,厅堂里还是不见琼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