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当时追出来塞那两块钱,还真是一时良心发现。
“要不……黄主席,现在就联系民政局的程科长吧,免得夜长梦多,赶紧把协调会开了,把陈小蝶的领养事宜落实下来?”
“行。”黄国兴拎起桌上的电话,刚要拨号,又想起之前何如月跟自己说过有位医生邻居想要抚养陈小蝶,便问,“对了,你不是说你邻居想收养陈小蝶?要不把他们一起叫来开会,顺便把手续办了,你看可以?”
“没问题!”
见何如月回答得爽快,黄国兴点点头,拨通了电话。
将情况跟程科长一说,程科长也吓一跳,说这事就不仅仅是社会补助的问题,还涉及到社会抚养,如果要开会,要叫上社抚科的同志一起。
黄国兴一听,这当然好,大声道:“那就更好了。定个时间,几方见个面吧,总不能让人家小孩一直住在我们何干事家,我们何干事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
程科长在那头也乐了:“你们那个何干事啊,是个能干孩子。”
又被表扬了,而且电话扬声器太厉害,旁边的何如月也听得清清楚楚。
表扬声中,黄国兴和程科长倒是干脆利落地定了时间,就明天上午,在民政局碰头。民政局和居委会由程科长落实,吴柴厂和意愿抚养人则由黄国兴落实。
一拍即合。说定。
这效率,何如月也是佩服。
往常都只见影视剧里说,早些年政府部门办事不容易。但其实,容易起来也很容易,毕竟手续没有后世那么复杂,部门也没有后世那么多。
“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通知你家邻居,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你也不用来上班了,带他们就直接去那里碰头吧。”黄国兴道。
“好的,黄主席。”
话音未落,突然听黄国兴大喝一声:“周文华你又在外头鬼鬼祟祟干嘛!”
何如月一回头,望见周文华背着手在门口探出脑袋:“谁鬼鬼祟祟了,正好经过。”
呵,从楼梯上来,要先经过工会办公室,才到工会主席办公室。说正好经过,莫非你跟丰峻一样,是会飞的?
黄国兴气不打一处来:“多大年纪的人了,能不能干点正事!”
周文华不敢怼黄国兴,陪着笑:“我这不是在干正事嘛,我打算去看看……会议室,要不要添点东西。”
黄国兴懒得理他,手背对着他挥了挥,示意他赶紧走。
何如月见状,不由开始思念周副主席身体欠佳的那些日子。
…
下班回家,何如月望着祁梅和陈小蝶在家门口说说笑笑,心中格外感慨,便将陈新生的死讯忍了没说。
一直到吃过晚饭,安顿好陈小蝶,又切了半个西瓜给她,这才来到卢家。
卢向文今天有台手术,下班回来晚,一边吃晚饭,一边祁梅心疼地给他扇着扇子。
“一台手术要站很久,你膝盖疼没?”
“没有,最近状态挺好。这个周末咱们带小蝶去游泳吧,上回她就学了个上浮,还不会换气。”
“好啊,就快开学了,趁着开学前学会了,就不用拖到明年夏天。”
一抬头,祁梅望见了何如月:“哟,如月来了怎么不吭声。”
何如月心想,你们这和睦,我也舍不得打破哇。
“我有事跟你们说。”何如月进来,返身把门虚掩上。
见她郑重,二人奇怪:“什么事?”
何如月捏着手指,靠在她家洗碗池上,低声道:“小蝶爸爸……死了。”
“咣当”一声,卢向文手里的调羹掉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死……死了?”卢向文顾不上一地的碎片,问,“破伤风?他们没给他打针吗?也不会这么快啊!”
“是自杀。用自己的裤子……早上被发现时,已经咽气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窗外的暮色照进屋子里,亦是沉沉的,昏黄而迟疑。
半晌,祁梅声音颤抖着,哽声道:“和她妈妈一样的死法……是……是追他妈妈而去吗?”
卢向文却深深地望了一眼何如月。
就那一眼,何如月觉得他猜到了真相。他如丰峻一样,瞬间猜到了陈新生的“退出”。
但卢向文没有说破,他不想让妻子再承受压力。
他只问:“小蝶知道吗?”
何如月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告诉她。我觉得……对她来说,爸爸是去了西北,还是去了哪里,暂时还不重要。”
“嗯。”卢向文轻声应着,将抽泣的祁梅拥进怀里,“不哭啊。小蝶爸爸是不想去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小蝶爸爸想留在这里,陪着他妈妈。”
祁梅捂住脸,无声地哭着。久久地,她才抬起脸,问:“所以小蝶只有我们了,是吗?”
卢向文轻声道:“我想是的。”
见时机成熟,何如月赶紧插话:“卢叔叔,祁阿姨,我正想跟你们说。我们黄主席联系了区民政局,明天早上七点半就开协调会,你们是意愿收养人,请你们也一起出席会议。”
似乎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卢向文和祁梅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明天我打电话去医院请假。”
走出卢家,何如月隐隐听到屋子里祁梅在喃喃地:“小蝶终于要成我们家人了,是吗?”
是的。小蝶没有亲人了,我一定要护着她,直到她成为你们家人。
何如月站在弄堂里。一弯月牙儿已经悄然东升,挂在弄堂口的树梢上。
她记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夜晚,她难以置信地跑出家门,站在这个弄堂里,看了很久,想了很久。当时,天上也是这样的月牙儿,不过那时候,月牙儿在她身后。
…
翌日,七点二十五,何如月和卢向文祁梅来到民政局。
没想到黄国兴比他们来得更早,何如月给双方介绍过,程科长也到了。
一见祁梅,程科长大吃一惊,连声喊着“祁老师”,恨不得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坐。
原来程科长的儿子是祁梅的学生,虽然已经读初中了,但对祁梅却还是感恩有加。能在这样的场合碰到“祁老师”,程科长还挺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孩子的老师做点什么,表达一下多年来的谢意。
何如月暗暗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就叫缘分吧?老天也在帮着陈小蝶和卢向文祁梅吧?
陆续的,社会抚养科和居委会的同志也来了,程科长开了隔壁会议室的门,请大家坐下。
因为之前沟通足够,大家对陈小蝶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在补助上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吴柴厂每月和居委会每月各补助十元钱和十斤粮票,按年发放,到陈小蝶十八岁成年为止。当然,以后补助费用会随着物价的上涨酌情调整。
几方都没有异议。程科长写了一张补助协议,请双方都盖上公章,然后在协议下,又端端正正地盖上了区民政局社会救助科的章。一式三份,吴柴厂工会、居委会、和区民政局,各留一份存档。
卢向文和祁梅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们终于将各自的协议收好,然后准备迎接对自己的资格审查。
社会抚养科的同志也很有经验,首先检查了两个人的工作证,然后拿出一张表格,让他们填好,只等两人签字,然后三方盖章,这手续就算齐全了。
可就在卢向文签完字,祁梅接过笔要签自己名字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一个尖利的女声由远而近:“在哪里开会?在哪里开会!我们才是陈小蝶家属,我们不到场,开什么会!”
何如月心中一沉,坏了,这家人终于还是找来了!
程科长皱眉,喊旁边科室的同志:“你去看看呢,什么情况,大吵大闹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同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程科长,有人声称是陈小蝶家属,说这里在进行一场罪恶的勾当!”
程科长一听,脸都绿了:“放肆!谁,带进来!”
陈小蝶的婶婶披头散发出现在门口:“谁?我!我是陈小蝶的婶婶,亲婶婶!我老公叫陈新华,昨天还去牢里给陈新生收尸,今天就不认账了!谁说我们不肯收养陈小蝶,放屁!”
陈新华就站在她身后,重重地点头,给女人撑腰。
社会抚养科的同志看晕了,转头问:“什么情况?不是说陈小蝶没有亲属愿意收养吗?”
程科长也立刻看黄国兴,意思是,你们吴柴厂说的啊,陈小蝶没有亲属愿意收养,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亲叔叔和亲婶婶?
黄国兴鼻子都气歪了,豁地站起,指着门口的陈新华:“好你个陈新华,昨天我可跟你说了,陈小蝶要找人收养,你屁都没放一个,今天就出尔反尔?”
女人赶紧把陈新华推出来:“快跟他们说,之前是开玩笑的。哪有亲叔叔不愿意抚养亲侄女的。我们愿意的!”
陈新华猝不及防被女人推进屋里,胆子不由也大了,梗着脖子道:“是的!我们没说不肯收养,从来就没人问过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纯爱作品《仙厨的星际私房菜馆(穿书)》by盐多多纪虞好不容易爬上仙厨尊位,一睁眼穿到星际时代。
又要重新奋斗一回?
已经忍了几百年,如今还是算了吧!
但哪知道原主太穷,不努力就得吃土。
纪虞挽起袖子,那就让味觉被荼毒却不自知的星际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美食!
美食店开起来!
结果上门的竟然只有一条流浪狗?!
正穷得快关门大吉,可没想到就此时来运转,生意一天天好了起来。
纪虞:这狗敢情也能招财?
客人越来越多,涨价也不能劝退食客们的热情。
纪虞:好累,钱也赚够了,可以考虑关店享受人生了。
二狗子瞬间变人:不如换个工作?年薪上亿、福利丰厚,工作时间短、带薪休假长,干不干?
看着狗子那张星际第一美人的脸,纪虞错愕:什么工作?
狗子:当我的私厨,或者你想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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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这就无耻了。
当初何如月领着陈小蝶上你家门,你躲在黑洞洞的屋子里,脸都没露。过后又假惺惺塞两块钱想一了百了,现在居然说从来没人问过他们。
社会抚养科的钱科长皱眉头:“那你们愿意收养?”
何如月一听,风向不对,立即站起来:“钱科长、程科长,别听这两人胡说。陈新生出事的当天晚上,我就带着陈小蝶上过他家的门。陈小蝶所有的社会关系,只有陈新华这个新叔叔,以及十几年都没有音讯的亲舅舅。但陈新华当时连陈小蝶的面都不愿意见!”
“你胡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当时我还追着你让你把小蝶留下!”陈新生吼。
陈新华老婆也吼:“就是啊,你自己把小孩带走,不给我们养,我看你是想卖小孩吧!你说,你把我们小蝶卖给这两个臭老九,卖了多少钱!”
“啪!”一声巨响,程科长一拍桌子,铁青着脸站了起来。
“什么年代了,还这样污辱人家知识分子!我看你们两个才是无理取闹!”
陈新华立即将老婆一按:“别吵!咱们和领导讲道理!”
“讲道理就道理。咱们是亲叔叔亲婶婶,小蝶现在是孤儿,不给咱们养,还给外人养不成?我觉得咱们政府领导不至于仗势欺人吧。”
陈新华老婆径直走进会议室,一眼就看到祁梅手里的表格。
“这是什么?是不是卖身契?”她不怎么识字,张嘴就是胡说。
“呸!”祁梅怒了,“小蝶有你们这样的亲戚,真是悲哀!”
说着,她侧过半边身子,将协议书紧紧地护住。
社会抚养科的钱科长看向程科长,有些犹豫:“看来陈小蝶的抚养问题,亲属还有些异议,要不……”
“不行!”何如月坚定地喝道。
“但这……”
“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抚养陈小蝶。”何如月转向陈新华和他老婆,突然笑道,“是不是听说陈新生留下了一套房子?谁跟你们说的?”
陈新华嘴硬:“我哥有房子还要别人跟我说?我自己亲哥我不知道?”
“呵呵,那你是真不知道实情了。你哥的房子是吴柴厂的。你去打听打听,吴柴厂的房子是给职工的,你哥嫂都去世,那房子厂里要收回来的。”
“不可能!”陈新华老婆尖叫。
“那你们问问黄主席喽。黄主席是厂领导,他最知道政策的。”何如月似笑非笑,一脸嘲讽。
二人不由转而望向黄国兴。
陈新华甚至忍不住道:“昨天我就问过黄主席,黄主席说房子是……”
“小陈啊……”黄国兴缓缓地开口了。
老辣如他,已经知道何如月打的什么牌,虽然有点险,但值得试一试。黄国兴语气沉重:“小陈啊,昨天你问我,问得急,你哥哥的遗体还在跟前,我总不能说,人没了,房子也没了,还让不让你哥瞑目啊。”
他痛心疾首,重重地叹了一声,又道:“那是安慰死者的话。房子是厂里给职工的,但凡你哥嫂留下一个,房子都是他们的。但他们都不在了,你说这……毕竟陈小蝶也不是我们厂员工啊?所以嘛,等陈小蝶找到人收养……这不管是你们,还是人家卢医生,这房子我们厂就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