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工会小辣椒——秋十八
时间:2021-03-22 10:16:31

  周彭城一指周文华:“但这狗日的有没有拿人家好处就难说!建议厂里好好调查!他拼了命帮人家塞产品是为什么。对了,他还说这个红星轴承厂是他姐夫推荐的厂家,我昨天问了他姐夫,根本没这回事!全是他一个人玩的把戏!”
  董鹤鸣脸色铁青:“我不管你们私下什么送烟送酒,我是吴柴厂厂长,我就要对吴柴厂的生产负责!蒋书记刚刚从京里把金质奖章领回来,才进厂门几分钟?焐热没?这就来砸招牌了?有一个算一个,凡是砸咱们吴柴厂招牌的,一个都不放过!”
  说到这儿,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文华。
  可后者虽然也紧张,却还是一脸无赖相地瘫坐在折叠椅上,半点悔改的样子都没有。
  关于周文华平素的为人,董鹤鸣听了很多,不过是碍着他姐夫的面子,就当厂里多养他一个人罢了。
  但事情到了损害工厂利益的地步,董鹤鸣不能再装瞎了。
  董鹤鸣道:“蒋书记,你看这事是不是得成立一个调查小组?”
  蒋敬雄点头:“很有必要,就由厂纪委牵头,周文华和周彭城,即日起停职接受调查。”
  这话一出,周文华惊了,立即抬头望着蒋敬雄:“蒋书记,难道你不相信我的为人?”
  太自信了周副主席。就是相信你的为人,才要停你的职啊。
  周彭城却并不吃惊。他从昨天知道自己上当受骗起,就打定主意要把周文华拉下马。
  然后他经过一夜权衡,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拿红星轴承厂一分钱好处,他最多吃点批评或者受个处分。但周文华就不一样了。周彭城几乎可以肯定,以周文华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如此卖力地往厂里推红星厂的轴承,不仅仅是拿了好处,还很可能是拿了大好处。
  大到让人无法想象那种。
  整个办公室,都没人回答周文华的问话。只有董鹤鸣深深地盯他一眼,然后对周彭城道:“停职归停职,事情得解决。立即叫红星轴承厂的人过来,把剩下的库存全部退掉,宁可厂里损失点成本,也不能让这种不达要求的轴承影响我们的产品。”
  “是!我向董厂长、向蒋书记保证,一定尽最大努力解决后续问题!”
  周彭城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只要把后续的解决好,还是可以戴罪立功。
  “都回去吧,等候调查。”董鹤鸣沉着脸,给诸位下了逐客令。
  那三位走得很快,周文华却期期艾艾,落在后头不肯离开。蒋敬雄一眼看穿他的用意,知道他想求情,甚至可能会拿他姐夫出来压人,当即挥挥手:“都回去都回去,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让事实说话。”
  这是一下子断了周文华的路啊。
  周文华觉得自己虽然暂时停职了,好歹也还是工会副主席吧,这级别不低啊,也不至于就被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捏在手心。他居然厚着脸皮道:“我呢一定会配合调查,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怕查的,我不可能拿储书记的名声开玩笑的……”
  可是,董鹤鸣和蒋敬雄都像看傻子一样、齐齐地望着他,就差说出一个“滚”字。
  周文华扁扁嘴,只好无奈地退出了厂长办公室。
  等他一走,蒋敬雄就冷着脸开口:“我立刻就给储书记打电话,我就不信,储书记会是非不分护着周文华这种人。”
  他说的“储书记”,就是周文华的另一个姐夫,现任机械局党委书记、副局长储方云。“现在就打,别等周文华先告状。”
  二人一拍即合,蒋敬雄当即就拎起电话往局里拨。
  …
  自从周文华走后,何如月越想越不对劲。
  她倒是听说周文华之所以能在吴柴厂稳坐钓鱼台,是因为他在机械局有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个姐夫在公安局。
  更没想到这个周文华居然还能背着他姐夫去诓骗周彭城。
  这是八十年代啊,吴柴厂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啊。这个年代明星企业的工会副主席,级别不低的,他竟然做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可见此人就算放到工会副主席的位置上,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本来周文华有多硬的后台、上面有多少人,跟她何如月没有关系。
  但周文华居然有个市公安局的姐夫,这不由就让何如月产生了某种联想。
  正琢磨着呢,苏伊若匆匆忙忙跑过来:“如月,你有没有听说……”
  “什么事?”
  “周副主席被停职了。”苏伊若一边说,一边还向办公室外张望,生怕被人看到她过来说闲话。
  何如月大吃一惊:“不会吧,帮人找工作也会停职?”
  “你知道他帮周彭城儿子找工作的事?”苏伊若惊奇。她也是刚知道呢,此时离周文华离开厂长办公室还不到二十分钟。
  何如月指指电话机:“早上他姐夫打电话过来,把他臭骂了一通,好像他是借着姐夫的名义,骗周彭城了吧?也不知道这么干有什么意思,他是缺那点儿威风,还是缺那点儿礼?”
  “都不是……”苏伊若附在何如月耳边,把刚刚听来的八卦一五一十说给何如月听。
  我滴个乖乖,何如月听得目瞪口呆。
  她以为这个世界淳朴,还没那么多歪门邪道的,没想到周文华真是个“奇才”,这种极容易被拆穿的两头骗套路都能想得出来。
  “呵呵,呵呵呵。”何如月冷笑好几声,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奇葩。
  苏伊若叹气摇头:“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行,到时候周彭城儿子进不了公安局,他的把戏不就拆穿了吗?”
  “才不是咧,他肯定想好了退路。到时候找个借口,说他儿子这不行那不行的,总之,达不到警队要求,无能为力。周彭城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讲真,这种事何如月后世也看得多了,好多坑人钱财的,都是这手段,一上来胸脯拍得哐哐响,等钱到了手,就是各种拖延,最后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也不知道这回他的局长姐夫还会不会保他了。”苏伊若道。
  何如月心中一动,问:“以前保过没?”
  苏伊若道:“不说硬保吧,就他那工作态度,厂里被他惹毛了去告状的也不少了,每回都是碍着储书记的面子,最后不了了之。”
  “呵。”何如月冷笑,“我要是储书记,这回说什么也不会硬保。非但不能保,还得摆明态度,让吴柴厂秉公办理。不然传出去,人家可会指着他储书记的脊梁骨骂人。”
  “哎呀如月。”苏伊若紧张地望望门窗,确定外头没人,才低声道,“你这小脾气可收一收,谁敢指着储书记脊梁骨骂人啊,储书记可是机械局出了名的暴脾气。”
  何如月小嘴一撅:“反正我也不认识他,跟我没啥关系。但……周文华回来没?”
  她心里搁着疑团,打算去试探试探。
  “在办公室呢。怪不得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起来,估计是生闷气,没脸见人呢。”
  “才不会!”何如月站起来,“我去看看。”
  急得苏伊若拉她:“哎哎,你这时候去触什么霉头啊?”
  “有时候就得触触霉头才探得到真话。”
  “什么意思?”
  “苏阿姨你回图书室,注意听隔壁动静就好。”
  何如月雄纠纠走出办公室,向周文华的办公室走去。
  一想到自己在食堂被人指指点点,一想到前天陈新华两口子打闹到民政局,何如月就气不打一处来,是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算了。
  这是天热了点,本姑娘没穿长袖,不然,直播撸袖子给你们看!
  苏伊若见何如月风一般冲出去,摸不着头脑,也不敢直愣愣去看,赶紧跑回图书室,将脑袋伸在窗外听动静。
  “笃笃笃”,有礼貌的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连续五声,依然是有礼貌的敲门声。
  里头的周文华沉不住气了,不耐烦地大吼:“谁啊,没空!”
  何如月脆生生:“周副主席,您的电话!”
  “谁打来的?”
  “说是机械局的储书记。”
  里头没了动静,十秒钟后,门锁一声响动,周文华出来了:“他说什么?”
  “也不会跟我说什么呀,就让我喊您接电话。”
  姐夫是终于来救自己了吗?周文华一喜,立刻就向外走。
  他前脚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何如月就一伸手,“砰”一声,把周文华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骗你呢,周副主席,没电话。”何如月还是脆生生的。
  “你……何如月!”周文华愤怒起来,嗷嗷直叫,“你他妈是不是看我倒霉了,也想来踩一脚!告诉你,你还嫩着,轮不到你!”
  这一叫唤,整条走廊都听见了。而且是刚刚被停职的周文华的叫唤,大家能不好奇嘛。
  顷刻间,每个办公室的窗户和门都探出了身子,有几个已经直接跑出门,站在办公室门口向这边张望。
  周文华被众人一看,顿时涨红了脸,想躲回办公室,可门却已经被何如月锁上了,他也没带钥匙。
  那叫一个生气啊:“你想干嘛!快叫人来给我开门!”周文华吼。
  何如月却纹丝不动:“陈新生的弟弟陈新华,说吴柴厂的周副主席跟他说,陈新生死了,陈新生的房子就归陈小蝶,谁抚养陈小蝶,房子就归谁,怂恿他们去民政局抢陈小蝶。周副主席,陈新华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周文华一愣,见何如月说得这么笃定,以为她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便有些心虚。
  但围观的人这么多,他堂堂一个“曾经”的工会副主席,怎么可以输给一个才来了一个月的小干事。
  哪怕这小干事是何总工家女儿也不行。
  “我说错了吗?我不过是劝陈新生他弟弟收养侄女儿而已。我要不这么劝,他们肯收养吗?”
  “呸!”何如月响亮地啐了一声,“他要愿意收养,我带着陈小蝶上门,就不会被拒之门外!亲笔写了不愿意抚养陈小蝶的字据,要你去劝说?分明是那天晚上你躲在黄主席办公室门外,鬼头鬼脑偷听,听见我们说要给陈小蝶办收养手续,你就去搞破坏!”
  “陈小蝶找到好人家收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一脚就舒服点吗?你什么心理啊,这么阴暗?”
  徐秀英已经闻声从二楼跑了上来:“哎呀怎么啦?如月,不作兴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啊。”
  “就是啊,你眼里还有没有厂纪厂规,你怎么跟领导说话的?老子去纪委告你,处分你!”周文华叫道。
  何如月望他一眼,却笑了:“去啊。眼里没有厂纪厂规的是谁?和外厂勾结坑自己厂的是谁?骗周彭城厚礼的是谁?还有……”
  “听你公安局的姐夫说我协助了破案,就四处散布谣言说我不正经,你倒是个领导,你有个领导的样吗?”
  徐秀英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那事是周副主席说的?”
  “当然,周副主席是不会承认的。他向来敢做不敢当,就连替他出头的保育员被赶到三分厂去扫厕所,他也没敢出来吭一声气,生怕自己暴露了,是吧?”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有人交头接耳:“这就不厚道了。小何干事也是协助破案,怎么能那样编排人家。”
  “不管怎么说,这背后搞小动作,就是要不得。”
  看着周文华脸皮涨得赤红,何如月心里已经明镜似的。
  她本来还只有七八分猜测,说话亦是步步为营,却没想到,每进一步,就发现事情落实一分,到眼下,周文华竟然已经一句都反驳不出来。
  周围全是窃窃私语,就连来拉架的徐秀英也惊诧地望着周文华。
  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刚刚被停职,知道他竟然能做出那么臭不要脸挖单位墙角的事,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周文华心一横,一跺脚:“何如月!你别嚣张,后头有你哭的日子!”
  “周文华!”一声怒喝,从何如月身后传来。
  是黄国兴。他站在何如月身后,看了全场,此时已经十分愤怒:“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些年到处拖后腿,人人背后叫你周扒皮,丢尽了工会的脸!自己不做人,就别怪别人不把你当人!你也别嚣张,往后工会,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黄国兴上前两步,威严地道:“小何,不许找人给他开门。所有人,都不许给他开门。周文华已经停职,不再是工会副主席,这里任何一个办公室都不欢迎你,你滚!”
  苏伊若已经忍不住,从图书室冲了出来:“黄主席快消消气,犯不上啊,你身体要紧。”
  众人猛然清醒过来,纷纷喊:“黄主席你犯不上跟这种人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的确,黄国兴差点就气撅过去,要不是苏伊若出现得快,只怕他就真骂上火了。此刻他捂着心口,恨恨地望着周文华,低吼道:“还不滚?”
  所有人都望着周文华,鄙夷的眼神似丛林,此处已无他半分立锥之地。
  “等老子复职了回来气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滚!”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像开启了群情的按钮,所有人都开始喊:“快走吧,你快走吧!”
  众怒难犯,周文华做人做到这等田地,见势不妙,也只能灰溜溜跑下了楼梯。
  这下可好,病假都不用开,直接回家歇着去吧。
  众人把黄国兴送回主席办公室,何如月给他倒了水,苏伊若给他扇着扇子,身边围着一群人关心地叫他别生气。
  本来很生气的黄国兴,被众人这阵势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叹道:“总算安生了。其实啊,我早就想赶他走。真他妈窝囊,我堂堂一个工会主席,居然还奈何不了一个周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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