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伊怒而摔被,拍在松软的棉花上,“我没有!”
佟嬷嬷点到为止,“好好,娘娘没有,您心里倍儿清,老奴不说了,娘娘起身吧。”
谢如伊磨磨蹭蹭地起来,将话本压在枕头下,气势汹汹地求着佟嬷嬷,,“嬷嬷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佟嬷嬷笑着应和,皇后这姿态真是招人喜欢。
次日清晨,谢如伊换上华美的凤袍,细细梳妆描眉。她在铜镜前最后检查一遍,确认哪哪都得体,叫上春锦陪她去库房看看。
春锦放下手中沏好的热茶,擦擦手忙道:“娘娘想要什么奴婢去拿就好。”
谢如伊浅笑着,“本宫要自己去看看,新年将至,给皇上挑个礼物。”
春锦惊喜不已,她们家娘娘争气了!竟然知道主动向皇上示好,讨皇上欢心,实在是太难得了!
“哎,娘娘随奴婢来。”春锦带着谢如伊,绕道明华宫后面一座小房前,“娘娘,您的东西都在这存着。”
春锦掏出钥匙开门,谢如伊静静等着。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库房里都放了些什么呢,失忆后没自己来看过,虽然有造册的名录,但是那长长的名字看着就眼晕,哪有来看看实物真切。
看守库房的宫女被春锦打发到两边,谢如伊走进门内就看到堆积得满满几大箱珠宝、书册字画、家具摆件,靠着墙放的架子上还有许多锦盒,仅看模样就只其中物件定然价值不菲。
谢如伊忽然想起淑妃给她送来的老参可不就是撞在锦盒中嘛,那个盒子她当时仔细翻看现在还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放在木架上还未落灰的盒子。
“娘娘……”春锦呢喃着,猜测皇后不会要给皇上送这颗参吧……
也不是不行,但是少了点情调啊!
谢如伊将盒子塞给春锦,“差人把这个给淑妃送回去,本宫不想欠她的。”
与淑妃短暂的相识就此过去吧,段煜说得对,她只需要跟他交好就行了,无需与妃子搞好关系。
“是,娘娘!”春锦接过盒子,送给守在外面的人。
反正只要将东西还回去就好,春锦随手塞给一个扫撒嬷嬷,告诉她送给菁华宫就行。
谢如伊在木架上没找到合心意的,一一走过几口箱子翻腾,这里面东西真不少,莫不是她的嫁妆?还是宫里的赏赐或者段煜给她的东西。
谢如伊精挑细选,若是把之前宫里赏赐的东西再送给段煜可就闹笑话了,她把淑妃的东西还回去是忘了一段情谊,把段煜给她的东西还回去,他怎么能不多想?
翻动间,谢如伊在箱底儿摸到一块白玉,她端详着,思索这东西从哪来的。这玉的做工不太出彩,应当不是宫里的东西,也不会是她的。但是将这个作为礼物给段煜未免太寒碜,拿不出手。
段煜那么精贵的人,如何看得上这种东西。
她随手将玉放在了箱子边儿上继续翻找,忽而眼前一亮,这个不错!
谢如伊离开库房时,怀里抱着个木盒,春锦刚刚回来,惊道:“娘娘这么快就选好了?”
她探着头想看看娘娘挑了什么,无奈谢如伊捂得紧,她什么都没看见。
谢如伊无视好奇心作祟的春锦,偏不给她看,等她回去了也要藏起来,“走吧。”
……
被派往送参的嬷嬷一路来到菁华宫外,看着戒备森严的侍卫吓得腿软,在外面饶了几圈儿都没敢上前说话。
这时一个面生的公公上前呵斥她,“你在此鬼鬼祟祟做什么?”
老嬷嬷在明华宫扫撒,就没见过几个人,尤其是新皇登基后宫里换了一波新面孔,她不认识的人就更多了,是以未多想,以为这是菁华宫的小太监。
她恭恭敬敬地双手抬高呈上锦盒,言明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她送来菁华宫的,还交代不可出差错。
小太监冷漠地睨着她,片刻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行了,交给我便可,你快走吧。”
嬷嬷完成任务,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后道谢离开,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她没看到,这个小太监拿着锦盒在菁华宫外站了一会儿,被侍卫盘问许久后才放了进去。
小太监一路低着头,埋低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菁华宫内外严防死守,他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混进来。
他轻声扣门,“娘娘,奴才可以进去吗?”
淑妃正倚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拨弄头发,乍然听见这声音还觉不可思议,等到外面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确认,顿时半支起身子就要起来,神色飞舞,按耐不住激动的心。
可随机她想到了什么,低头抓挠着自己的身子,沉静下来又躺了回去,低声道:“进来吧。”
小太监恭顺地进来,将门严丝合缝地关好。让他进来的宝贝老参被随手一掷扔在桌上。边走便掀开层层帷幔,他来到淑妃身后站定。
淑妃背对着他躺,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一直没有回头,喃喃着:“你来了……”
小太监沉声应着,“是我。”
淑妃轻笑着:“如今皇上带走了我的婢女,还将菁华宫看管起来,你是如何混进来的。”
小太监笑道:“机缘巧合妙不可言,况且我又是在这宫里长大的,对这里可熟悉的很呢。”
淑妃沉默着,似除了这个疑问,便对身后的人再无话可说。
小太监等了许久也没见淑妃再理他,轻声唤着,似痴似怨,“盈娘——,你不想我吗?”
盈,淑妃的闺名,自她进了宫,再没有人这么叫过她。这一声“盈娘”猝然勾起淑妃遥远的记忆,让她嗓子酸涩几乎克制不住要发出声音。
她心绪复杂,既思慕身后的男子,又因没办好他安排的差事而太自责。不过短短的时间,宫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皇上的说辞,可她与身后的男人都知道真相,他肯定是知道了的,“我……太没用了……进宫也没能帮到你。”
小太监出奇的温柔,丝毫没有责怪之意,“无妨,盈娘,是我太心急了,想让皇帝与谢家离心的同时还贪多盼着拉张家下马。”
他的体贴和理解让淑妃更加无法面对,强烈的自责化为不甘心,她咬碎一口银牙,“……我就差一点点了。”
男人只知道淑妃把事情搞砸,误将给皇后准备的药弄到了自己身上,具体的细节还真不清楚,便让淑妃细细讲讲。
等到淑妃讲完,男人惊出一身冷汗,“你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是你做的这一切?”
淑妃轻蔑地笑笑,“不然你以为我这宫外的一圈侍卫是做什么的?你以为皇上是来保护我的?”
她在皇上面前哪有这么大面子,“你未免把我在皇上面前的分量想的太重了。”
男人可不就是这么想,淑妃被害,为了防止淑妃被贤妃再次报复多派几个人来护着有什么不对,这在先前不知事情全貌的他看起来再合理不过。
可淑妃这么一说,男人心底的预感不详,他脚底抹油就想走,后撤着步子,“我下次再来看你。”
“慢着!”淑妃喝道,“你急什么?”
淑妃方才一声高喝真的令男人不敢再动,他责难地怨怼淑妃,“盈娘,你喊什么,引来了外面的侍卫你我都不好解释。”
声音不大点儿怎么威胁眼前的男人,淑妃还有话要问问,转过身面对着男人,艰涩地问出,“你给我的药……真的只是出出疹子这么简单?”
男人偷偷差人将药送给她时,只说这药容易引起皮肤过敏,用在皇后小衣上只会让皇后皮肤不耐受,出点红点点,让皇上与皇后共寝时见了膈应,从而对皇后冷淡。
只要一见到皇后,就想起她身上的疹子,哪个男人见到妻子胸前长了那密集的疹子不觉恶心。哪怕皇上在意皇后的感受,嘴上不说,只要日后同寝时忘不了第一眼见到的冲击,这心里就不可能顺了。
后宫佳丽如此多,皇上又不是非皇后不可,慢慢地就会冷淡皇后,到别的身娇体软的女人身上纾解,帝后两人渐生嫌隙就有了可乘之机,皇后失宠,谢家必不会再同皇帝一心一意。
初始听到这样的谋害手段,淑妃还觉不可思议,不得不说这男人的想法就是清奇,也是男人最了解男人能想到从房事上入手。但谢如伊的家族到底是对她的家里有恩,谢将军曾经照拂她们家的事是真的,她在谢如伊面前,是真的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为了眼前的男人,要用这样的法子害皇后,淑妃的心里挣扎抗拒,一时难以接受。男人便用甜言蜜语地哄她,还说她们女人用的那些谋害子嗣的手段难道就上得了台面,比起只是出点疹子来说,可是阴私恶毒百倍。
淑妃渐渐动摇,疹子罢了,假以时日总会好的,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大,谢如伊只要恢复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她再提前给谢如伊送些养肤的药材,助她恢复身体,如此她的良心不太受谴责,自己也过得去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想的疹子最多不过是米粒儿大的红点,不会有太大影响只是看着不美观罢了。但疹子出在她自己身上,那片片豆子大的粉红色斑块凸起在她胸前,难耐的痒感令她止不住地抓挠至出血还停不下来,
被抓破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过了半日渗出的淡黄色水会结痂,变成褐色的一片留在她身上。她多次挠破这痂,看着血一次次流出又被新的结痂堵上。太医院给她开了止痒药涂抹,但效果甚微。
她甚至都羡慕疹子出在手上的碧云,至少她能把手泡在冰水里解痒,可她的在胸前,难道要她整个人在冬天浸在凉水里吗?
更甚的是,淑妃求证地问着男人,“这个疹子消了是不是还会留疤?”
昨日太医院的女医都跟她说过了,一听到这样的结果淑妃差点儿崩溃,后来女医安慰她恢复得好的话就是留点儿印子,不会太严重。那淑妃也是无法接受的。
女医通医理,有经验。女医的话足以让她信服,她此时不是质疑,只是想问问这男人是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却骗了她。
淑妃情绪激动,胸前起伏厉害,抽气的呼吸声让男人惊慌,他上前拍着淑妃的背,温柔耐心地安抚着淑妃,无奈解释,“盈娘,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在皇后身上留下点儿消不掉的痕迹,她就还有复宠的可能啊!那我们精心谋划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尤其是让你白白担了风险。”
挣开男人的束缚,淑妃冷哼着嘲讽,“可现在一切都报应到我身上了……”
男人即刻哄着,“盈娘,你为我至此,等事成之后我必真心待你,绝不辜负。”
听着男人语气真诚的话,淑妃哀戚垂泪,“说男人会介意女人身上有痕迹的是你,说会继续爱我的也是你……”
男人将淑妃的手拉起来按在心口,“盈娘,这是个意外,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你。”
淑妃呆呆地看向与她对视的男人,那眼中情谊正浓,可他易容了换了张假皮,她也不知仅从眼中泄出的深情是否真的可信,犹疑间男人继续道:“盈娘,信我,不是你说的,我们就差一点儿了。”
怕淑妃还不信,男人激动着兴奋道:“你看皇上不是借你之计打压了贤妃和她背后的娘家吗?你虽未事成但我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一半了对不对?皇帝也是真蠢,妄想这么早就摆脱张家的钳制,可他忘了自己现在还需要张家的支持。他自折羽翼,现在还差着谢家……”
男人的话很有道理,淑妃听进心里。是的,她现在已经成了这样,如何能甩手不干,但是,“你为何如此顾忌谢家?谢将军不是早就交了兵权了吗?”
男人亲昵地拍拍淑妃的脸,“我的傻姑娘,谢家是把兵权交给皇帝了,可皇帝没给别人自己收着呢,皇后如此受宠,他想什么时候再给谢家就能什么时候给。”
淑妃一想确实很有可能,不过这事儿说来奇怪,她进宫来一直观察着后宫形式,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之前皇后……不算受宠的,皇帝待她恪守本分,以礼相待,没有……”
淑妃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个合适的词儿,“没有现在的感觉真实!”
“哦?怎么讲?”男人好奇地问着,期待着没准又能听到什么秘密让他插一手。
淑妃提起了皇帝有翻翻后宫妃嫔的牌子,去各个宫里歇息,也有翻过她的牌子。但是奇怪的是皇帝就真的是来睡觉的,别的什么都不干,还把她赶去睡榻,至少在她这里是这样,合理推测一些皇帝在别人那也是如此。
只是这事儿比较丢人,后宫妃嫔谁也不愿先提起这事儿。万一皇上在别人那不是纯睡觉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尴尬?
男人摩擦着指尖深思,惊疑道:“皇帝没碰过你?”
淑妃此时正是心思敏感时,被猛不丁地这么一问触动了她入宫一直以来的戒备——
他难道一直都默认皇帝碰过她?淑妃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是干净的!”
第49章 过年
喊完这一句, 淑妃心中憋闷压抑的情绪升高到极点,她一直怕被眼前的男人误会,时时刻刻防备着皇帝来她这里留宿, 绷着根弦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但皇帝出奇地什么都不做竟然正合她意,所以她配合地什么都不说,可即便这样她也从未放松过警惕,高度的精神紧张让她受不了一点儿不信任, 尤其是来自这个男人的。
小太监被惊得一个哆嗦, 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捂住了淑妃的嘴, 任淑妃双手抓挠反抗,发出嗓中发出呜呜的闷声也毫不松懈。他自己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惊动什么人后才缓了口气, 在淑妃耳边低声解释着:“盈娘,你别误会, 我最信你了。你可别再大呼小叫让外面听见了。”
淑妃挣脱他的钳制,手撑着床榻向后移了一段距离,远离这个男人,“从我入宫的那天起, 你是不是就当我脏了?”
小太监走近,半身欺上床榻, 轻柔地抚上淑妃苍白脆弱的面容, “盈娘, 我怎会不知你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你别多想,应当好好配合我才是。”
淑妃几个呼吸间渐渐平复心绪, 可又陷入了迷茫无措的心境,“……你是真的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