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就是,他的眼神总是很丝滑地划过我……但是并不会停在我身上,而是落在什么地面呐,或者半空虚虚看一眼。”
她知道自己这样苍白的描述很没有说服力,不由得有些着急,恨不能与段煜头对头直接来个意识交流让他直接看看她脑中的画面。
“这……”段煜不确定道:“这是很平常地扫了一眼吧。”
“也有可能。”谢如伊嘴上应承,但心里还有不太能认可这是偶然。不过想想这戏台子下面只有她和萧晴一桌客人,慎王想了解观众对表演有什么反应而看她几眼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我还是感觉不太对劲……”谢如伊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连她都找不到证据来支撑自己,不由得反问段煜,“你不信我?”
“信信信!”段煜立刻回应,连着三个让谢如伊心情舒畅。他自己没见过当时的情景,怎么能隔空否认谢如伊的感觉,比起一个一般般熟悉的兄长,当然是与他相伴而眠的妻子更值得信任。
谢如伊心满意足尝一口段煜夹来的鱼糕,“反正小心些总没错。”
“嗯,你安心用膳,朕会派人留意他的。”段煜安抚地拍拍谢如伊的手背,催促她快些用膳,天冷都快凉了。
……
入夜,寝殿只有床榻旁的灯还点着,橙黄明亮的火光将大红的床幔照亮,映出两个人影。床幔只落下一半,另一边还被金色的大弯钩挂在床头的柱子上。有大片的光照进床榻的上半部分。
谢如伊眯着眼睛看向即将燃尽的灯火,都这么晚了。她软软地趴在床上,段煜正热切又眷恋地将吻顺着她的后脖子沿着中间浅浅的凹线一串串落下,留下几处粉红的印记,又从下往上贴着回来,然后埋首于她的脖颈间,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皮肤散发出的清淡香气——带着沐浴时干花的香味与她自身的清甜味道。
脑中一片空白,谢如伊几度要睡着了,都被段煜给闹腾醒,她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侧着脸贴在床榻上,眼中湿润空茫,如隔着薄雾带着露水的桃花缓缓绽放。
“你……这么晚还如此劳累……真的不会猝死吗?”谢如伊低声哼哼着,她又累又困,说出的话如奶猫般小声,不过段煜还是听清了。
“伊伊,那个画册里还有很多内容我们没试过呢。”段煜轻轻给谢如伊拢了几下头发,将鬓角额间的碎发都往后规整好,不让她的脸贴着难受,然后继续道:“朕得快点试试,才能知道自己学会了没有,也好证明给你看。”
“我信你!”谢如伊腹诽,借口,全是借口。
虽然她也挺喜欢,但是这事儿要节制,至少不能影响她每日习武练剑,她不满地嘟囔着:“我明天会腰酸的。”
段煜忽然转移话题,“伊伊,你小时候练武也扎过马步吧。”
谢如伊困到发蒙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问什么答什么,“扎过。”
段煜得逞地一笑,凑在她耳边缓缓道:“那刚开始扎马步是不是一会儿就不稳了,腰酸腿麻胳膊抖。可是后面慢慢练得次数多了是不是就好了。你现在这样,只能说明朕伺候得还不够多。”
“歪理邪说!”谢如伊怒道,段煜这人怎么什么都能往一块儿说,这事儿跟习武能一样吗?
但她被段煜摸软了的身子已经推不动他了,段煜的手是不是有什么怪神乱力,为何碰她哪,哪的力气就被抽走了?
“你好重!别压我。”谢如伊反抗地晃晃腰背,要把段煜从她身上抖下来,但是除了让他多用点力撑起自己,就没有别的用了。
谢如伊抱紧了被子一角认命地闭上眼睛,罢了,随段煜去吧,反正她不用上朝,只要段煜能早起不让她被朝臣骂红颜祸水什么的就行。
半梦半醒间,谢如伊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可是好像是真的,她又听了一会儿,忍无可忍,“段煜!你不睡就算了,我还要睡呢,别磨牙了。”
段煜:“……朕从不磨牙!”
他睡着了是不知道,但要有什么动静早有宫人叫醒他,既然一直都睡得安慰那应该就是没有。而他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做这种事!
“那是哪里来的声音?”谢如伊强睁着眼睛,趁着烛火还没灭稍微撑起身子四下环顾起来。
段煜也听到了声音,但是他忙得顾不上管,就当没听见了,可谢如伊半撑起身子他不好再动,就退出来陪她一起找,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寻着声源,两人在床下不远处看到了一团毛茸茸,是三花在啃木头。
段煜冷笑一声,“看,我就说这小东西不乖。”
谢如伊:“……我真的信你了。”
三花懵懂地抱着木头在床下盯着两个它刚认识不久的粮仓,歪着脑袋来回晃,似要看懂这两个粮仓在做什么。时不时支棱起柔韧的兔儿朵听听。
谢如伊羞窘不堪,“为什么它守在这里不走了。”
“……倒是别有意趣。”段煜复又回去,继续未完成的大事。
谢如伊:“你不把它赶走吗?”
“你跟个兔子计较什么,它又看不懂!”段煜闷声缓缓道,毫无把三花赶走的自觉,此刻他倒是觉得这小家伙讨喜,为什么要赶?
谢如伊努力伸出手臂却也只过了床边小半截的长度,离够到三花还远,她就这么凑合地挥了几下手,不仅没把三花赶走,还让它往前蹦了几步。
谢如伊只好又去够金钩子,想把床幔放下来挡住它,可她躺的靠里伸直了胳膊也没摸上那钩子,还被段煜抓住手腕给按了回来,“外面冷,你胳膊别伸出去。”
他是毫不介意,谢如伊捂脸,总觉得自己被偷窥了,身体不自觉紧绷。
段煜声音都哑了,“伊伊,你要弄死朕吗?”
谢如伊理直气壮:“那你不要再动了!”
……
次日又是谢如伊不知段煜何时走的一天,她起床梳洗完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三花的两条肥肥的兔腿,提起来拍它的屁股。
三花只觉危险来临,吱吱地发出叫声扑腾着要躲,可卯足了劲儿也没挣开谢如伊的手。
谢如伊狠了心要教训它,饶是兔子腿劲儿大也没脱手。
春锦惊呼,“娘娘,你打它做什么?”
谢如伊:“它晚上不睡,吵到我了。”
佟嬷嬷半是责怪,“老奴就觉这小家伙养在娘娘宫里不是个事儿,毕竟不通人性,若是冲撞了娘娘岂不本末倒置?”
随即佟嬷嬷提议道:“娘娘,不如将这兔子养在外面园子里吧,这小家伙昨日就是自己打洞去了,在明华宫的后边儿,今个才被人发现。”
谢如伊本想再留留三花,把它的窝改成小房子也好,晚上给它关上就不会乱跑了,但这个念头在听到三花自己打洞时就消散了。生物天性是不可磨灭的,就让它自己随心去长吧。
“也好。”谢如伊撸撸三花的毛,吩咐道:“在它那个洞旁给它建个小木屋,里面放些暖和的棉花褥子,它要是冷了自己知道去哪睡。”
“哎。”佟嬷嬷应下,唤来个宫女去给木匠师傅传话,转而提起,“娘娘,您就快生辰了,皇上清晨临走前说起要在这后宫里给您大肆操办一场呢,到时候您又能见见家人了。”
第63章 生辰
二月十四是谢如伊的生辰, 她对于上一次过生辰完全没有印象,对段煜想怎么给她过还是很好奇的。她几日下来旁敲侧击想套套段煜的话,有没有什么惊喜给她, 可段煜反应平平,只说会让众家女眷都进宫来,那时她能不太招摇地同母亲见见。
谢如伊不满他的回答,这就是要给她过生辰的方式吗?想她未嫁时父兄花尽心思哄她开心, 母亲会为她亲手制衣。她平时在家中就是饱受宠爱, 到了生辰更是全府由着她来, 结果到了段煜这,只是见见娘家人罢了, 还不如年前他带着她专门省亲的那次。
谢如伊想想这后宫女子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家人, 相比起来她已经是很难得了,可是她期望甚高, 这心里落差怎么也填不上。
但是段煜变忙了,那么多朝事都等着他一个人做决断,谢如伊也不好硬拉着他要陪,耽误他做正事。可是段煜早上走得越来越早, 晚上也开始老老实实抱着她睡不乱来了,谢如伊不禁怀疑, 段煜是不是对她感情淡了所以找借口。
不过这种想法她只当自己胡思乱想没有当真, 平时还是心疼段煜多一些, 让御膳房顿顿煲汤给段煜。
段煜每次看到各种滋补的汤都心情复杂,他真的不是虚, 但是谢如伊眼含期待,亮晶晶地眸子盯着他,他就不忍辜负谢如伊一番心意, 兀自喝下然后等着半夜心里火烧火燎。
段煜晚上不乱动,谢如伊就爱抱他,用胳膊抱住他的肩背,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条腿还要压在他腰上,把他当成一个大号人形抱枕,调整成舒服的姿势,谢如伊才会睡着。
而段煜要睁着眼无奈地望向头顶的纱账,等着谢如伊呼吸平稳,他也慢慢平心静气之后才能休息。
可看在谢如伊眼里,就是段煜对她变冷淡了,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到了二月十四这日,后宫里为她办生辰宴,段煜下了朝就去御书房了,迟迟不来明华宫陪她一同赴宴。
谢如伊正在妆镜前检查妆容,今日的眉不是段煜画的,谢如伊都有些不习惯了,她心里不由得给段煜记上一笔。
额间花钿,眉眼,唇脂,无一处不完美,谢如伊拨弄了几下耳垂挂着的金叶子玛瑙耳环,一片片今夜错落,上面镂空的叶脉间夹着细碎的玛瑙石,而最下方还吊着一深红色的玛瑙珠子,金红相间,万般华美。
谢如伊已经上完妆很久了,她吩咐春锦,“让人去问问皇上还要多久能来,官家夫人都来了,也不好让她们在殿里干等着。”
春锦俯身应是,随后出去传人。
佟嬷嬷在一旁也等了一会儿了,确实快到时间了,皇上还没有出现,但急也无用,“娘娘稍安勿躁,皇上许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嗯。”谢如伊决定再多等等,国事要紧,想必夫人们也会体谅的。
此时金銮殿中来了不少女眷,几乎没什么差的了,除了帝后,就几位后宫妃子还未来。皇后生辰是仅次于皇帝太后寿宴的场合,这也是众官家表现自己,做场面的好机会。哪怕不为皇后生辰高兴,她们也是愿意来的。
相府夫人王氏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后来,而她的女儿贤嫔就坐在不远处。想了想,张氏缓缓起身走到贤嫔身侧给她使了个眼色,将她叫到一旁去。
贤嫔也想找母亲说说话,母女见了先是嘘寒问暖,张氏知道女儿在宫里过得不好,心中怨怼不已。
她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话语发泄不满,“你姑母在宫里还能向着你一点,多少让你好过些。可她这一走,去大观寺躲清闲去了,你就出事儿了。我这苦命的闺女,当初要不是她承诺咱们,娘盘算着划得来,如何肯让你父亲将你送入宫,可到头来她答应的没做到,你要伏低做小还受尽委屈。”
贤嫔想想也是心中憋闷,而害她至此的淑妃龟缩在自己寝宫中不出来,她想去找她问问究竟,污蔑她淑妃得到了什么,结果淑妃位份比她高,说不想见就能将她拦在外面,她一肚子气没地儿出,都快憋出病了。
所以她格外盼着太后快别养病了,赶紧回来给她做主!
她焦急地问道:“母亲,我送给家里的信父亲可看了?为何姑母还不回来?”
张氏:“看了,你父亲当即让人快马加鞭去追太后的仪仗,按理说消息应该早送到了。”
“那姑母已经知道了!”贤嫔激动不已,等姑母回来,淑妃就能被她踩在脚下,谢如伊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得看姑母脸色呢。
“知道是知道,可是太后她不愿意回来……”
贤嫔瞪大眼睛,惊道:“什么?”
“嘘!”张氏提醒她小点声,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来说几句,还要招人眼不成。
贤嫔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很是委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唉……”张氏也为此为难,同丞相吵过几次,“那信在半路上就送给太后了,可她不愿意返回来,坚持要先去休养身体。”
“姑母的身体比我的名声还重要吗?都有人骑在我头上污蔑我了,姑母不给我翻身,我就要被淑妃欺压一辈子了。”贤嫔越说越心凉,姑母这是不想再护着她了吗?姑母那老毛病她是了解一些的,从前太子死了之后才开始有,拖拖拉拉的是心病。
这病好不了,姑母要是在大观寺歇上一年半载,谁来管她。怎么不趁着现在还能动弹赶紧来救她,万一……万一姑母在大观寺有什么不测……
贤嫔虽然觉得自己想法有些不吉利,但是人岁数大了又带着毛病,说不准啊!
张氏愤恨道:“太后说,只要你在后宫里还没到生死攸关的地步,就能再等等。”
她听到送信的小厮回来传了这种话差点儿气晕,听听这是当姑姑的能说出的话?人死了可不是什么都晚了。她自己的闺女果然只有自己心疼。
贤嫔:“……”姑母是在咒她吗?
“许是那寺里真的有什么比我还重要的人吧。”贤嫔如此安慰自己,不然她还能做什么,“娘,我们快回坐席吧。”
“好。”
张氏还有些不舍,但两人确实不好再多说了,她回到女眷的席位坐下,正巧见到了淑妃的母亲尚书夫人陶氏,这火气就上来了,可不就是她没教好女儿淑妃才会乱咬人。
陶氏正伸长脖子看向殿门口,在等着什么人进来的样子。张氏稍微猜猜就知道她在等谁,肯定不是等帝后,妃位那里还空着个位子,张氏嘲讽道:“尚书夫人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这不污蔑了人也知道害臊,不敢出来见人了。”
陶氏正盼着见见女儿,一门心思全在门口,忽然被叫道还愣了一下,又听到这番恼人的话,怼张氏,“明明是你家女儿不知廉耻,害了我家闺女还出来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