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大的概率猜想,就是那人被丧尸咬伤后逃到这个地方,为了不被发现,慌忙之中躲进了衣柜。
而那刀,是他唯一可以用来保命的工具。
他生前也曾反抗过,还是不幸被感染,而变成丧尸后,四周也没活人,他也便躲在柜子里一直没出来,一躲就是几个月。
丧尸运动同样需要消耗体力,也因此,没吃到一口东西的他只能消耗掉自身残余的脂肪,自我压榨干净最后一丝人类的体征。
季浔转头,望了一眼沉睡在门口的谢幕霜。
男子微偏着脑袋躺在椅子背上,透着打进来的缕缕月光,将男子的脸照的如纸般苍白。
只是若忽略他的肌肤,五官依旧清秀,下颚线依旧完美,甚至身材都是同平常一样修长,没有任何的变化。
季浔定定的望了他片刻,忽的胸口有些难受。
沉闷,刺痛。
谢幕霜去世的地方明明在安全区附近,可为什么自己找到他的地点却在距离那里几十公里以外的酒店,为什么变成丧尸数个月仍然“朝气蓬勃”,他身上凭空多出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
望着熟悉而陌生的男友,季浔竟一瞬间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不愿去想,也不愿承认的事实明晃晃摆在她面前,让季浔有一瞬间的失神。
谢幕霜啃食过人。
第14章 伤口 “他若是醒着,该有多疼。”……
这个想法,季浔并非没有思考过,她也从来没有指望已经变成丧尸的谢幕霜依然会存有理智。
只是当问题忽然有了答案,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胆寒。
他同自己遇到的丧尸没有任何区别,疯狂,狰狞,要说唯一的与众不同,大概也只是他的身份是自己的男朋友。
谢幕霜在被咬伤的一刹那,这具身体就根本不被自己控制了,他诚然也是无辜受害者,但是被他咬伤感染的人,谁又有错。
季浔强迫自己将这些思想赶出大脑,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将房间主人的尸体拉到门口的角落,想着明日一早,再将他埋在屋子后面,也算是入土为安。
而这间屋子,暂时就是她的避风之所,应是不会再改变了。
季浔又简单收拾一下厨房,之后便回到卧室,查看自己的背包。
之前出任务时,为了防止受伤影响行动,每个人的包里都会装着些许医疗用具,譬如纱布,碘酒,止痛药和抗生素之类的急救物品,季浔背包同样不例外,一些简单的应急措施她也学过,这方面储备还算充足。
为了防止出任务的地点光线昏暗,搜寻部的手电并非充电款式的,所以季浔还在背包找到两排电池,省着点用应该也能管上很久。
吃穿住行四样,穿住行暂时是不愁了,衣物暂够,住处可以遮风挡雨,外面停着的汽车也是可以说走就走的存在。
现在,只剩下吃了。
她身上只有几包压缩饼干和罐头,加上厨房里的那些米面,怕是只能日日啃干粮,吃不到一口菜。
且水源也是稀少的可怜,自己挖口井根本不现实,且现在病毒蔓延到全世界的活人都成了口粮,就算打到地下水她也根本不敢喝。
想到这些,季浔就头疼。
难不成真学着荒野求生那档子节目,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捏着虫子叫蛋白质,快乐的念叨鸡肉味嘎嘣脆。
身为虫子的极端恐惧者,超过四条腿的和没有腿的一切陆地生物她都害怕,真要让她吃这些东西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不过……
季浔想了想。
这季节似乎也没虫子。
饭暂时饿不死,现在主要问题还是水源,眼下这情况,季浔也只能奢望老天爷可怜可怜她,或者不打诳语的出家人也能坐在门口帮她来求场雨。
总之,听天由命了。
季浔轻叹一声,目光又转到门口的谢幕霜那里。
外面的温度撑死个位数,由于谢幕霜当时尸变还是在夏天,身上仅仅套了一层半袖。
他没有意识,不会察觉冷暖,坐在风口中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是,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男朋友从丧尸被冻成僵尸,季浔从背包里取出唯一那件备用的羽绒服,盖在了谢幕霜身上。
算着时间他也快醒了,自己不能冒险帮他换上,只能先凑合。
季浔又拽着把手,将谢幕霜连人带椅子往卧室方向拖了一小段距离后,从背包里翻找出纱布和酒精,蹲下身。
丧尸的病菌主要在唾液和血液之中,哪怕现在谢幕霜自身也存在病菌,身后这些伤口留着对他也是有害无利,不如尽早帮他清理掉。
手电筒的强光顺着椅子背的缝隙打过去,只见谢幕霜身上那层薄薄的T血衫已被尽数撕烂,凝固的黑血连着皮肉,凝固在衣服上面。
而那层薄薄的布料几乎已经僵硬,像个棍子一样横在伤口里。
季浔一滞。
安全区外,她被谢幕霜保护在怀里,自己看不到他替自己挡住了多少攻击,只知道眼前闪过一只又一只的丧尸,接连不断的扑向他,一刻都不曾停歇。
她知道谢幕霜一定伤的很重。
却未曾想严重到整片后背皆是血肉模糊,满是碎肉,一块好的地方都看不见,有的几处甚至已经露出来了森森白骨。
这些伤口,都是在安全区外那段时间留下来的。
当时的谢幕霜意识清醒,痛觉尚在,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每一寸肌肤的伤口,每一次皮肉的撕扯,无一不通过神经将痛觉传入大脑。
是活活被咬成烂肉的疼痛。
回想曾经自己拔智齿时,都要打上麻醉再进行,当麻醉剂过去后,仍是脸颊肿胀无比,疼痛难忍。
他受的伤不知道比拔牙疼痛多少倍,可是他没有麻醉。
甚至当时连速度都并未减缓分毫,一句叫嚷都不曾发出过。
还在对自己笑。
季浔死死咬住下唇调整情绪,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痛苦的回忆悉数赶出大脑后,手持匕首,对着那片烂衣服轻轻一划。
伤口被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她俯身,将带着为数不多的棉布撒上些酒精,指尖轻轻捏着布条一角,慢慢的靠近谢幕霜的肌肤。
颤抖的手极其轻柔的触碰到了那片血污。
凝固的血液沾染上了酒精,在棉球上慢慢化开,直到将那一部分擦拭干净。
后背受伤的面积很大,甚至蔓延到了半片肌肤,全部擦干净都要擦干净,像她这慢斯条理的速度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
但整个过程,季浔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情愿浪费些时间,也不敢太过用力。
谢幕霜没有知觉,可她有。
指尖每一次在那血洞般的伤口中摩挲,酒精同血液混合,她无一时不在想,若谢幕霜还醒着该有多疼。
夜逐渐深了,温度也慢慢的低了下来。
外面的那扇门没有丝毫的用途,风一吹就吱呀吱呀响,阴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灌进屋内,温度不比外面的高上多少。
所有供暖设备都停电了,想要取暖估计也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生火。
但是屋子也没透风到这个程度,真要关窗关门点燃灶台下的柴火,怕是温度没上来,自己就先一氧化碳中毒死了。
指尖沾染的酒精挥发带走不少热量,没过多久季浔的指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僵硬,等到实在弯不下手指,无法继续擦拭,她就将嘴巴凑过去哈两口气,能暂时汲取些热量。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短暂的温暖相较于没有也差不了太多,可她也没太在乎,稍微缓过来一些便继续上药。
如此反复了一个多小时,谢幕霜后背的伤口终于完全被清理干净了。
她又用酒精将自己手上存留的血污清理清理,继而起身去了厨房。
从一睁眼在酒店出任务,又驱车好几个小时来到这里,整整一天了,季浔一刻都没歇息,精神也不敢放松。
虽说像她这个工作,饥一顿饱一顿是常见的事情,可是若有条件必须进食保持体力,也保证万一遇到些突发情况,能有清晰的大脑应对。
厨房里的主食虽然不缺,调料也齐全,但是水和菜的资源实在贫瘠。
尤其是水,人离了饭暂时还能活两天,在这环境脱了水才是真正的要命,加之食物的摄入还会加快体内水分的消化,在没有找到绝对干净的水之前,她绝对不能生火做饭。
自己从安全区出来,身上只带了三瓶水,现在喝掉半瓶还剩下两瓶半,按照正常摄入量来算,这点东西撑死还够一天。
季浔不得不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准备充足些。
思来想去,她将吃剩下的那袋压缩饼干拿了出来。
她又去厨房找了一只碗和一个勺,用匕首在边缘处敲了几下,刻出些许裂纹作为标志,又将一部分压缩饼干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放在这碗里。
手中的那份被她就着几口矿泉水快速吃掉,过后同样将水瓶悬在碗上,眼睛盯着瓶嘴,小心翼翼的开始倾倒。
瓶口涌出涓涓细流,待到季浔感觉量差不多了,便毫不犹豫的立起瓶身,拧好瓶盖放入自己的背包,一滴都不肯浪费。
压缩饼干立在一小滩清水里,硬的像是块石头,根本化不开。
季浔手紧紧握住勺柄,勺背压在饼干上,用力狠狠将它捣碎成小块,再慢慢碾成颗粒和渣滓。
待饼干块慢慢被搅拌成糊状,她敲了敲碗底,又按了几次,确认没有大块的饼干碎后,便端起碗走在谢幕霜跟前。
丧尸的确需要吃东西维持体力,但是谁也没有规定只能吃肉。
他们捕食人类是作为丧尸的天性,就像老虎吃牛,狼喜好吃羊一样,是对于食物的渴求而猎食,并非离了就无法存活。
不光是压缩饼干,一切人类可食用的东西都能给他补偿体力。
季浔蹲下身,将谢幕霜的嘴巴缓缓掰开一道缝隙,手却不敢靠的太近,握着勺柄将碗里的饼干糊一点点喂了进去。
昏迷状态下的吞咽并不容易,季浔只得将勺子尽量往他嘴里多伸入一点,也好让饼干糊更容易滑进嗓子。
又是好一阵费劲。
季浔精疲力尽的放下碗,随手拿出一块布,将他嘴边残留的饼干糊擦拭干净,却感觉手下的绢子似是颤了一颤。
她手下一顿,定睛望着面前的男子。
没有半分异样。
心中的疑虑慢慢放下,季浔转过头望望被吹得吱呀吱呀响的门,还以为又是风刮得,也没在意,回过了头。
然后她撞见一双漆黑的瞳孔。
谢幕霜睁大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诡异的面容隐匿于黑暗中,叫人不寒而栗。
季浔手一颤,下意识想要躲开。
下一瞬,对方吼叫一声,随即张开嘴,猛地冲向季浔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第15章 嚎叫 “毕竟压缩饼干不如人肉香。”……
季浔一惊,猛地将手腕转了个方向,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迅速起身远离了椅子。
谢幕霜瞪着漆黑的眼睛,在椅子上疯狂的挣扎着,奈何全身上下都被绑上了,根本挣脱不开,只得死死的盯着季浔的方向,对着空气撕咬。
他双目通红,嗓子中不停的吼叫着,身体晃动的幅度大到连椅子都跟着往前错了几公分。
要不是季浔对安全区的绳子有绝对的信心,这个程度的拉扯,她还真的担心会让对方挣脱出去。
她束手无措的站在谢幕霜跟前,面见男朋友全然不认识自己的疯狂样子,有些心酸。
季浔并非没有想过让谢幕霜一直沉睡下去,既方便带他在身边,自己也少费了点功夫,多了几分安全。
但是这样,同自己全然没了接触的谢幕霜,又与死人有什么区别,若真是这样,与其一直昏死,倒不如一道扎进去来的痛快。
其二就是,令丧尸昏迷的方法是用力按住其穴位,刺激中枢神经使他晕倒,这一招对人体都会有较为强烈的反应,正常打晕一次后,醒来脖颈都会疼上好一阵子,若是击打的人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直接要了对方的命都有可能。
丧尸也是人变的,这一招无论对什么物种,多少都会有损伤。
也因此,让其昏迷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平常的时候,季浔不能犯这个险。
她轻叹口气,一时之间心中涌上隐隐的酸楚。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希望谢幕霜能够自己叫累了停下,没有任何法子了。
……
一个小时过后。
叫喊声逐渐又怒号转为凄厉的哀嚎,相同点是分贝没有丝毫的下降,滔天的响声一次次从门口那只发怒的丧尸嘴里传出,声势浩大到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房顶掀翻了。
其毅力之长久,音调之多变,宛若美式唱腔混着颤音,配上那逐渐开始沙哑的嗓子,如同在叫声之中又多加了一重3D混响,让季浔恍惚间以为自己不在荒芜的田野,而是在教堂里开演唱会。
这是属于谢幕霜一个人的舞台。
季浔如是想。
她从小就是个极爱清净的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大声说话绝对要把音量压到最小。
谢幕霜同她差不多,腼腆话又少,声音也是极为好听,轻说只字片语,便如同春日里拂面的微风,温柔到心坎里。
但是现在。
丧尸病毒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视。
季浔想不明白,她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已经从门口躲到了卧室,连手电筒都给关了,又为了让他不听到异响,挺在床上一动不动,装的比死人还像死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自己很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
她头顶裹着被子,死死的捂住耳朵,瞪着两只眼睛中满是绝望。
又过了十几分钟,季浔被憋的实在受不了了,果断的起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就算自己咬着牙忍住,再这么叫下去,谢幕霜这嗓子早晚得废了。
待日后,倘若谢幕霜无法恢复神智,那他身为丧尸唯一的沟通方式也被他自己作没了,若是足够幸运真的能再便成人……
要么成哑巴,要么公鸭嗓。
无论哪种结果,季浔觉得自己和对方都不太能接受。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男朋友从丧尸的队伍里拽回来,总不能人回来了,也变残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谢幕霜身前,静静的看着他一会:“幕霜,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