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怎么才发现我不高兴,哄晚了!
但是谢幕霜也知道,季浔这招“美人计”对他而言简直是百用百灵,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哪怕自己脸黑的再明显,哪怕自己发现被哄骗后多么不自在,对方总是能三言两语就化解掉心中的那块石头,顷刻间变成齑粉。
这哪里是女朋友。
化学中,有一个试剂叫做缓冲液,无论往其中滴加的试剂是酸性还是碱性,总是能将pH值,维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区间。
她大概就是自己的缓冲液吧。
无论外界是好是坏,她的出现,代表的只能是平稳和安心。
谢幕霜的神情逐渐正常,季浔也略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听自己男朋友在耳边嘀咕道:“可是他们把菜都弄出来了。”
他垂眸:“你也不管管,你好不容易做的,我还没吃呢。”
季浔凑过来,有些狡黠的笑了一声:“放心吧,这次肯定让他们长记性。”
谢幕霜疑惑。
桌子上的物理组终于打到厌倦了,最后也没分出胜负。两个人一人哼了一声,无视掉了一桌子的狼藉,拧着脖子坐了回去。
季浔看着菜没了三分之二的盘子,开口:“打完了?”
串联别过脑袋。
季浔:“打痛快了?”
电线冷笑一声。
季浔也不管他们俩:“行了,这些毕竟是你们弄出来的,打痛快了就把撒出来的菜收拾收拾吧。”
电线跟串联深色不善的对视片刻,而后听着季浔的话,乖乖将那圈菜挑拣干净,在自己面前堆成一小堆。
那模样简直跟三好学生在班主任面前带头做值日一样。
串联也不甘示弱,学着也清理干净,待所有落下的青菜全部汇聚在一起的那一瞬,季浔抬起眼:“弄好了?”
物理组:“嗯!”
季浔听罢,直接弯下腰,将三个盘子里仅剩的菜倒在一处,而后在众目睽睽下,将其端了起来:“我说了,你们弄出来的你们自己解决,清出来多少就吃多少。”
她转头就把手里的盘子递给谢幕霜:“幕霜,你的午餐。”
谢幕霜转喜:“好嘞!”
物理组:“…………???”
第66章 初雪 “白头即白首。”
谢幕霜跟着季浔走回了卧室, 独留串联和电线在餐桌前凌乱。
关上门,季浔拉着谢幕霜坐在床上,朝着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看他们的样子, 应该也算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谢幕霜回应:“嗯。”
“虽然现在他们两个都只会说几个字,再过些时日, 慢慢学习,应该也能变成你现在的状态。”
她转过头:“幕霜, 丧尸是可以恢复的, 只要身体没有完全脱离人形, 就算是没有至亲,他们也是可以恢复的。”
最一开始, 串联电线都没来的时候,那时施予还在, 季浔同施予讨论丧尸恢复的关键, 就曾经说过,会不会只有像谢幕霜这个情况, 有至亲在身边照看,才有可能被牵动神经, 慢慢唤醒意识。
倘若是这个情况, 谢幕霜的情况只能成为偶然,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季浔这种条件的幸存者,少之又少。
当时收留物理组,她也只是想看看, 哪怕结果的确如季浔所想的这样,也总归有个期间可以供她试错,不至于到了最后信心满满的冲出去, 自以为找到了力挽狂澜的方法,却被现实狠狠一击,一切都成了竹篮打水。
但现在,试错成功了,无论是串联还是电线,都在用亲身经历朝季浔展示出一个令人欣喜若狂的真相——
归功于谢幕霜与串联的那次沟通,也归咎于他见到季浔被丧尸围攻时撕心裂肺的叫喊,得到了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方法,那就是只要身边有一个能同时与丧尸和人类沟通的人,便可以通过传递双方的想法而进行牵制,再慢慢的破除掉不同种族间的障碍,进行转化恢复。
而恰巧,谢幕霜符合了一切条件。
谢幕霜望着女朋友眼中含着的淡淡微光,不忍的垂下眼皮:“可是,太慢了。”
自串联被带进来之后,便被季浔谢幕霜照看,几个月了才勉强学会说话。
按照这个速度,世界上的人口数量数十亿,只要有一处没清干净便都是隐患。
要照顾到什么时候呢?
季浔只一门心思想着找到了可解方法,但这个方法能不能实施,实施起来需要多久,有多大的危险性,她却没有想过。
谢幕霜几乎肉眼可见,那点闪烁在对方眼中微不可查的光辉,瞬间暗淡了下去。
良久,她叹了口气,抬眼指了指盘子:“快吃饭吧,已经凉了。”
而后的一段时间,季浔便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情。
慢慢的,入了冬,新的一年也到了年底,好处是那些令人憎恶的蚊虫终于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坏处是这件四面透风的屋子冷的如同再次坠入冰窟一般,屋内的温度比屋外的高上不了几度。
估摸着是房间的主人压根也没想过冬日会住在这里,毕竟这件屋子只是用来在播种时节,节省些来回跑的时间。
因此,别说是暖气暖炉了,连个保温杯都没有,也亏得季浔从超市里拿出来的被褥有两套,她和谢幕霜共用一套,剩下那套只能委屈串联电线挤一挤用了。
串联电线虽然对温度的感知不大,终究还是得为恢复成人做些准备,在凳子上靠着墙角休息本就容易受寒,若是只穿着一身保暖衣过夜,季浔都害怕这俩人好不容易恢复的意识再给冻回去。
电线乖乖把被子拿走,小心翼翼铺在自己身上。
被子太长,一角还垂在了地面。
串联的手揣在兜口里,见前任已经倒在椅子上合眼安睡了,硬倔着愣是没有伸手去拿被子,而是偏过头,转个方向靠在椅子上,眼不见为净。
脸边打来刺骨的凉风,串联顺着穿堂风的方向睁开眼,看着面前那扇被吹得发响的单薄玻璃。
但是,真的有点不好受啊。
肩膀忽然盖上一片沉重,含着些布料的轻柔触碰到下巴,串联回神,还没等回头看去,就听到电线在自己耳后边,用着昔日里那般不耐烦的口气,埋怨道;“冻死你。”
是没长手脚么,还要让她来帮着盖上。
串联听着电线的声音,莫名有点开心,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头埋在里面:“没冻死。”
电线:“嘴贫死。”
卧室里,谢幕霜滚到床的边缘,只拖住被子的一个角,离着季浔十万八千里远开始自闭,而季浔侧躺在床中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谢幕霜:“我身体太凉,你别靠的这么近。”
他这体温,在夏天是降暑神器,在冬天是人形制冷机器,当时有多舒服舍不得放手,现在就有多难受。
这要是还跟原来一样贴这么近,季浔身上仅剩的温度也非要全被自己吸走了不可。
季浔:“那你也不用离得这么远吧。”
就看谢幕霜悬挂在床边的姿势,简直像是在练倒挂金钩,季浔都害怕自己男朋友一翻身,这张床就成了单人床了。
谢幕霜:“我怕你被我激得感冒。”
季浔:“没事,我身体现在可好了,近两年都没怎么生过病。”
谢幕霜:“那也要注意,直到冬天结束前,咱们都这样睡,诶你那边的被子够不够,不够我再……”
“咚。”
在谢幕霜侧过身拿被子的瞬间,季浔只觉得眼前一空,而后地面便传出来一声巨大的闷响。
季浔:“……”
她下床,将自己男朋友从地面上拉起来,二人重新坐回床上。
谢幕霜扑打着身上的灰尘,苦着一张脸低低道:“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这间屋子除了摆了几张桌子,几个柜子,还有一些没什么用途早就过期的日用品,简直是要什么没什么,跟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区别。
冬冷夏热,冬干夏燥,环境不说恶劣,也的的确确不算是好过。
季浔倒是没怎么在意,笑了一笑:“其实能不能住的好一点我都无所谓,毕竟也在这房子里待了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不习惯。”谢幕霜闷声:“你明明可以住在安全区里面的,你当时就……就不该出来。”
季浔不太高兴的拧了拧眉头:“幕霜。”
谢幕霜没了声音。
片刻之后,他还是不甘心,又张口说道:“季浔,不然你回去吧,我和串联电线一起住,等你有功夫,我就去安全区看你,我爬墙进去找你。”
季浔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伸手点了一下谢幕霜的鼻尖:“要是安全区这么好进去,外面围着的那几百只丧尸早就把里面的活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再说了,这么高的围墙,你哪爬的进去,多危险。就算你能上去,你以为外面守着的安保人员手里的枪是摆设么,他们会看不出你的身份?”
未等谢幕霜回答,她叹了口气,又道:“好了,别瞎想了,睡吧。”
说罢,她侧过身,拉着谢幕霜重新爬上床。
若是说夏日的夜晚为静谧,荒郊野外加上重工业污染完全消失,漫天的繁星或明或暗悬挂于顶,平日里烦扰不止的虫鸣破坏掉了四下无人的沉寂,在这末日中添上一抹生机,倒也算是在城乡结合部就体验了一把深山才存有的原汁原味的氛围。
只不过现在是冬季,天黑的更早,所出现的星月也不如往日的明亮,蛇虫一类的更是死的死,睡的睡,除了冷风呼呼的吹,倒是真的成了一潭死水。
可季浔望着窗外,总觉得今日的天气似乎同近些天的不太相同。
那是凭空反射进窗的丝丝亮白,在浓重的黑夜里同样被衬托着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但亮白落在床边,映着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反倒是让人无法忽视。
谢幕霜见季浔忽然不动了,便也随着她的眼神朝前望去。
而后,他转过头,抬眼道:“下雪了。”
季浔望着那窗户出神:“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是啊,初雪。”谢幕霜小声道:“我原来看过,初雪时,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就寓意着两个人就会一生一世走下去。”
季浔垂下眸,眼角不动声色的弯了弯:“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你竟然也慢慢记起来了。”
谢幕霜认真:“跟你有关的,就不算是无关紧要。”
季浔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了,睡觉吧。”
他们两个人的羁绊早就剪不断,有没有这场雪,这一生也只能是这个人了。
门外,电线缓缓挑开眼皮,眯成一条缝,同样无神的朝头上看去。
浓密的睫毛之外,点点纯白似开在腊月时节漫天飞扬的桃花瓣,飞舞盘旋,飘然而至,轻轻击打在眼前,融为无边无际的一部分。
她缓了好一阵子,才嘀咕出声:“下雪了。”
串联闻声也往外面看了看:“初雪。”
电线愣了几秒,有些自我怀疑:“怎么是你?”
串联懵:“什么是我?”
电线低头想了一会,而后补充道:“没事。”
她生前也是个普通的女生,对于朋友圈秀恩爱法则也是清楚如斯。
什么情人节七夕节圣诞节元宵节儿童节甚至是五一劳动节各种值得纪念的日子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自从和串联分手之后,她就强迫自己将这些原定各类腻乎在一起的日子统统打消了,到现在记忆不太清晰,脑子中朦胧只剩下一句话。
她好像记得自己曾说过,今年初雪绝对不能跟串联呆着,不然可能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电线挠了挠头。
还是自己记错了?
串联往上挪了挪身子,这才恍然间发现一大半的被子都在自己手里握着,他别扭的转过头,伸出手往电线那边盖了盖。
对面发出电线的声音:“干嘛?”
串联手一顿:“你冷不冷?”
电线:“不冷。”
而后,她又补充一句:“你傻吧?”
她们两个都是丧尸,就算在光着站在外面,以他们现在对温度的感知能力,顶多会感觉身上有点轻微的发寒,不可能有多大反应。
更况且,两人还蜷缩在椅子上,盖着棉被。
串联“哦”了一声,畏畏缩缩的把手伸回去。
“我想着,女生体寒。”
不是害怕你身子骨没我强壮么。
电线莫名觉得有点酸酸的,她深吸一口气,也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顾好你自己吧。”
大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季浔出了门,冲入眼帘的便是茫茫一片雪白。
厚厚的一层积雪堆在平整的农田之上,如同绵密的沙堆一般,平整而光滑,干净而纯粹,没有丝毫人类破坏过的痕迹。
天仍没有放晴,还在稀稀落落的往下坠着雪花,季浔站在雪中没一会,头上便被染上一层鲜明的纯洁。
谢幕霜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季浔盖上,转头看到了对方冻得发红的鼻尖:“太冷了,回去吧。”
季浔见男朋友身上脱得只剩下一层羊绒衫了,抽手又将身上的棉服给对方盖了回去:“好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雪了,难得有功夫,我想看看。”
她垂下手,小心翼翼的勾住谢幕霜冰冷的指尖,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留下的是两排错落的脚印。
像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一样。
画笔划过崎岖山路,在其中留下浓墨重彩。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留下即为永恒。
谢幕霜蹙眉:“会着凉的。”
季浔:“我身体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