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她来做什么?也是跟那道士一样来行那些神鬼之事?
  眼看着医婆一步步走近,魏元谌捏起一块石子,这医婆敢对周如珺的坟冢动手脚,他这颗石子就会立即打断她的手。
  那医婆倒是没有这样的举动,她走到墓前看了那石碑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供台的糕点上,然后伸出手捏起了一块红豆糕。
  果然是个好贪便宜之人。
  只是偷吃贡品,以周大小姐的性子应该不会介意,魏元谌也就将石子重新握回了手心中。
  却没想到这医婆准备将所有的贡品都带走,魏元谌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他是不是该阻止这妇人。
 
 
第28章 青涩
  魏元谌还没动作,那医婆就又将药箱放了下来,魏元谌眼底掠过一道阴影,以这医婆的心性,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良心发现要将糕点重新摆回去,定是又有别的思量。
  顾明珠的目光落在那些摆放糕点的盘子上,她走过去将盘子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盘子是甜白瓷,若是将它们拿去换些银钱,就能买更多的药渣。
  不过也可能会引起崔家的注意,毕竟此事牵扯到祖坟失火,少了些糕点没什么,少了祭拜的器物,可能就要查问。
  可惜了,本想为崔家积些福德,现在看来还是不妥当。
  顾明珠摇摇头将盘子送到原处。
  果然如他所料,魏元谌的目光更加冰冷,这医婆是想要连盘子都顺走,她拿起盘子之后,做贼一样向左右张望,大约是怕被崔家人抓住,这才颇为惋惜地住了手。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不想再站在这里看这个妇人,魏元谌准备掷出石子惊动那医婆,听到了响动这妇人必然会立即逃离。
  魏元谌的石子还没弹出,站在周大小姐墓前的医婆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大步向坟茔旁走去。
  一团东西在坟茔旁挣扎,因为它的毛发是黑色的,躲在暗处并不显眼,所以开始顾明珠并没有瞧见,直到它开始慢慢地移动,顾明珠才发现了端倪。
  那是只通身纯黑的兔子,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见到有人前来,就挣扎着想要逃走,显然行动不便,跳了两步就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顾明珠仔细看过去,小兔子一条腿耷拉着,腿上的毛发也被烧焦,这是在火药爆开时受了伤。
  失火处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这兔子受了惊吓跑来这里躲藏。
  能来到周如珺的坟茔旁,也算是她们之间的缘分。
  顾明珠伸手将兔子抱到药箱旁,打开药箱拿出草药,现在给小兔子受伤的后腿简单做些处置,等回到家中她再仔细查看它的伤处。
  做好了一切,顾明珠才重新将药箱背起来,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周如珺的坟茔,转身向来路走去。
  出来了这么久,她也该回家了,否则被母亲发现就麻烦了。
  医婆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魏元谌这才从林子里走出来。
  “三……三爷……”初九苦着脸,“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机会来祭拜一次,难道要回去将红豆糕再做一遍?
  魏元谌没说话,初九仗着胆子道:“要不然您就当做周大小姐显灵,唤来一个人替她吃了贡品。”
  初九说完忽然有种自豪的感觉,他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借口。
  他果然是个小机灵鬼!
  魏元谌向前几步,站在了周如珺坟前,方才那医婆给兔子上药时,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些过往。
  虽然那医婆贪得无厌,却还算是心善,救下了躲藏在她坟冢旁的小兔子,她看到大约会高兴吧。
  当年她深陷大牢中,被家中人舍弃,随时都可能会被定罪,却依旧跟着孙郎中派药,甚至为了大牢中的病患与狱卒争辩,这样的心性旁人难及。
  可惜的是,那些红豆糕终究也只是在她坟前摆了片刻。
  当年在长公主府宴席上,他避开人偷偷跑出来图一时清闲,在园子里看到了同样目的的她。
  她带着丫鬟走过来,留下丫鬟在青石路边放风,自己找了块平整的寿山石坐在樱树下,在那一刻,原本笔直如松的身姿一下子软下来,没有了半点的雍容,她轻轻地用手捶打着肩膀,眉目舒展开来,是那般舒坦和慵懒。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那片片落下的樱花瓣,他猜测她会静静地欣赏这样的美景,她却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顶在了头上,显然是怕花瓣留在她头发里,泄露了她的行踪。
  可见这种事必然没有少做。
  此情此景,让他没能忍住,不由地笑起来,好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定然要惊动她。
  静坐了一会儿,她打开腰间的荷包,掏出只小巧的匣子。
  这样的匣子他在母亲那里见过,里面会放些香膏等物,还有人放些随身的针线和饰品。
  而她却施施然从中掏出了块糕点,然后翘着脚美滋滋地吃起来。
  周学士之女,众人口中才貌双全的女子,不似画中人那般美得古板,而是这般的俏皮、鲜活。
  想及自己此时偷看的行径,心中不由地有些异样,他长到这般年纪还从来没有盯着一个女眷如此看过。
  她吃完了糕点,站起身准备离开,整理好衣裙,将头顶的帕子取下,却没瞧见裙摆上尚沾着一片花瓣。
  怎好让她在人前露出半点端倪。
  想到这里,他绕路而行,就在宴席的花园处,趁着给长公主请安的机会,袍袖一挥,让微风荡开了她的裙角,将那花瓣拂离了她衣衫。
  她又变回人前那般的端正雍容了,没有半点瑕疵。
  那一天他只觉得自己晕晕沉沉,从来没有那般迷糊过,一双眼睛低垂着不敢向女眷处张望,一双手无处安放,只得规规矩矩摆在身前,总觉得旁人看他的眼神也异样起来。
  又是忐忑又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回到家中,小厮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三爷头上沾了花瓣。”
  粉嫩的樱花瓣,恍若她裙角的那片。
  他只觉得耳梢忽然一热。
  “咦,三爷耳朵怎么红了。”
  他心中一慌,躲避开小厮的目光,匆匆忙忙地走出屋子,踏入清风之中,任风将那温热吹散。
  如今想一想当年那青涩的举动有些可笑、难堪,却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了。
  初九已经将供奉的盘子都收好,将坟前恢复了原状。
  魏元谌转身向山下走去。
  接下来他要带着两个点燃火药的道士去见见那陆慎之。
  ……
  顾明珠换好衣服从地道中走出来,宝瞳已经等得着急。
  “小姐可算回来了。”
  两个人进了屋子,宝瞳松口气:“夫人来问了几次,若不是崔家那边出了事,八成要进来瞧了。”还好她这个大丫鬟关键时刻不慌张,笃定地说小姐刚刚睡着,不敢有半点响动。
  宝瞳话刚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顾明珠怀中。
  大小姐还带礼物回来了吗?
  长长的耳朵,是只小兔子。
  “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顾明珠道,“将家里的跌打药拿来些,还有布条……干脆悄悄地将药箱带到我屋子里。”
  宝瞳应了一声立即去办。
  “可怜的小家伙,多亏遇到了我家小姐。”
  宝瞳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叹,小兔子的左后腿缠满了布条看着格外可怜,这样幼嫩的小家伙,如果在外面风吹日晒,只怕要九死一生。
  “从现在开始就不用受苦了。”宝瞳用手缓缓地摸着小兔子毛茸茸的脊背。
  顾明珠笑着看宝瞳,宝瞳开心的模样就像头顶长出了一朵花似的:“别人问起就说在园子里看到的。”
  宝瞳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小兔子身上:“小姐,我们叫它什么好呢?”
  通身黝黑没有半点的杂色,要取个贴切的名字,顾明珠道:“就叫元宵吧!”
  元宵?
  宝瞳有些怔愣,元宵不是白色的吗?
  难道小姐指的是黑芝麻的馅儿?果然还是小姐有学问。
  顾明珠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听宝瞳来禀告:“林太夫人遣人过来了,请夫人去崔家呢。”
  崔家祖坟被烧都是因为林太夫人请人做法,现在事情要遮掩不住了,林太夫人恐怕崔氏一族为难,想要找娘家人撑面子。
  在陕西任职的舅舅,关键时刻能够帮上崔祯,还有他们这个没落的勋贵,站在那里也还有些用处。
  “我头疼,”顾明珠吩咐宝瞳,“将母亲请过来吧!”
  她身上不舒坦,母亲需要照顾她,就不能去崔家了,到了晚上她还要背着药箱去给画舫的姑娘看病,委实分不出一丁点精神给林太夫人。
  提及画舫,顾明珠立即想到那个在陈婆子家中见过的女孩子,那女子怀了身孕向她要了一副落胎药。
  陈婆子说的画舫姑娘会不会与那女子有关?
  陈婆子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在这时候动手该是为了大牢里那些采石人,他们想要将采石人救出来就要洗脱采石人身上的嫌疑,画舫这样的地方,富商显贵经常前去,他们身上自然带着不少的银钱。
  不说这些人,经营画舫的东家,一日不知要有多少进项,如果将这些银子偷了,那势必又是一桩大案。
  陈婆子和村子上的人是不是要借此引开官府的视线,“珍珠大盗”依旧在作案,那大牢里被抓的人就有可能是清白的。
  可她却觉得这是一个局,要让陈婆子等人入瓮的局。
  无论怎么看今晚定会出事。
  宝瞳看着大小姐眉头紧锁,就知道大小姐定然遇到了困难:“大小姐,有危险的事咱们可不做。”
  顾明珠摇头,只要准备的周全,她怎么样都能脱身,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今晚的事,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预感。
  好似会有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出现。
  既然这样,她还是谨慎些。
  顾明珠吩咐宝瞳:“一会儿母亲来了,你就出去一趟,送消息给聂忱,让他再去打听打听有关画舫的消息。”
  官府、陈婆子、画舫、崔家,她都想到了,还会有什么遗漏?
  ……
  崔家祖宅。
  林太夫人坐立难安,俞妈妈一直没有消息,她愈发觉得势头不对,祯哥儿就罢了,她的渭哥儿也没遣人回来。
  “太夫人,怀远侯夫人来不了了,”管事妈妈低声道,“说是顾大小姐不舒坦。”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珠珠从来都是那样,又不是得了要死的病。
  族妹这样应付她分明就是想躲避开。
  林太夫人怒气上涌:“我平日里待他们如何?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谁,无论怎么说祯哥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还能与我为难?”
  林太夫人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话:“太夫人,侯爷回来了。”
 
 
第29章 惩罚
  崔祯和崔渭走进屋子,除了林太夫人之外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崔祯抬起眼睛:“俞妈妈被我送去族里了。”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崔祯的态度。
  林太夫人脸上满是惊愕:“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她还以为至少祯哥儿能听她说说前因后果再做决定。
  崔祯面色深沉:“曾祖父的坟冢被炸了,那些人试着想要点燃棺木,还好没有成功,但是前面的祭堂却毁了,祭堂里崔家祖宗留下的笔墨、牌匾等物都付之一炬,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再徇私,以后如何管束族中子弟?”
  林太夫人紧紧的攥住了手。
  崔祯道:“您是我的母亲,族中长辈不会太过责难,只是从现在开始族中的事务不用您插手了,内宅的事您也不用再管,我会让人告诉张氏,让张氏将家管起来。”
  林太夫人觉得可笑:“一年有大半时间病在床上的张氏,她能管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崔祯声音生硬,“张氏从嫁过来之后,一直没有主持中馈,我娶回来的是当家主母,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要母亲操心,她在家中也没什么用处。”
  崔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俞妈妈不会回来了,您换个人在身边侍奉吧!”
  “祯哥儿,”林太夫人眼见崔祯起身要离开,心急如焚地阻止,“母亲还不是为了你,从你父亲过世母亲就护着你们兄弟,你去军营回来,浑身满是伤口,母亲边哭边喂你吃药,你还宽慰母亲说,下次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再给你些时间,你就能保护我们这个家,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
  母亲不需要你回报,母亲只想你好。”
  林太夫人的泪水从眼睛中淌下来:“母亲看你抱着小儿尸身呆坐在那里的时候,心如刀绞,只要能留住你的子嗣,别说被族人怪罪,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母亲也愿意,母亲年纪这么大了,难道不想乐享天伦?
  你的两个妻室,周氏不说了,那是个灾星,还没过门就差点给我们家带来祸事,那张氏又是个药罐子,但凡能堪用,母亲也不会插手这些。
  母亲一心为你披荆斩棘,哪知会被人利用,现在就连怀远侯府也敢踩母亲一脚。”
  崔祯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母亲去找姨母了?”
  林太夫人脸上满是愤恨:“同族姐妹遇到这种事尚且袖手旁观,如今你将俞妈妈送去族中,坐实了我的过错,不知还会有多少人等着笑话我。”
  崔祯目光微敛:“您是我的母亲,只要安心在家保养年寿,没有人敢来奚落您,但是修缮祖坟的银钱大多要从您房里出,剩下的我来补上。
  族中会让长辈前来祖宅,四哥在大牢中,四嫂与您都该避嫌,院子里的事就交给族人去做。”
  林太夫人心中一闷,不但不让她管家了,还要她拿银子?
  她说了这么多,祯哥儿却还是如此铁石心肠,这一点与他祖父何其相像,没想到当年她作为媳妇受的那些苦,做了太夫人还要重来一遍。
  崔祯道:“您更不要埋怨姨母,我觉得姨母做的没有错,没想到关键时刻,姨母还有这番思量,怪不得这些年怀远侯府没出过什么乱子。”如果有人这样管着崔家的内宅,他也能心安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