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公主许久都没有回答,霍砚徵冷声道:“重华,明珠还是小孩子吗?”
他又问一遍,长公主知道,今天霍砚徵是怎么也不会罢休的了,咬了咬牙道:“明珠在我这里,一辈子都是小孩。”
霍砚徵笑了笑,垂眸看了一下怀中的穆陶陶,眼神骤然间变得花浓酒软的模样,“你这话倒是不错,永安在本王这里,也一辈子都是小孩,本王会为她的一生负责到底,想来重华你也是能为明珠的一辈子负责到底的。”
话到此处,霍砚徵顿了顿,眼神冰冷的看向重华,道:“既然明珠还是小孩,那今日的及笄礼便没有办的必要,以后重华就好好养着明珠一辈子吧。”
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是不容忍反驳,不容忍质疑,重华的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她摇了摇头,几次张了张嘴才说道:“皇兄,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她到了及笄之日为何就不能办这个礼?”
长公主的这话出来,霍砚徵笑了笑:“这个礼代表着什么?长大成人了,公主殿下刚才不还说她是小孩吗?”
长公主一时语塞,霍砚徵失去了耐心,沉声道:“是你养在家里,还是以后道观里,长公主自己想想。”
“皇兄一定要如此以势压人吗?再怎么说,我是你的亲妹妹,明珠是你的亲外甥女,永安郡主是皇兄您的什么人,值得你如此护着?”
长公主说着顿了顿又道:“莫不是传言是真,永安郡主真是你和穆望秋的女儿?”
话刚落,只见霍砚徵手起手落,“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周边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长公主半边脸颊通红,瞬间就肿了起来,头上的发髻歪了,钗子掉了俩在雪地里,落地无声。
明珠郡主院中的人听闻出事了,一群女孩赶过来,正巧看到霍砚徵打了长公主的场面,所有人都吓住了。
长亭和长缨脑中想起了那天晚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怯生生的不敢去看霍砚徵的眼神。
只听霍砚徵看着她俩喊道:“长缨长亭,把明珠带过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拉着舒明珠过来了。
长公主一个箭步就把舒明珠拉到了身后,她扬起了头,挺直了脊背,抬出了公主殿下的骄傲。
“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何必用孩童之间的借口发作?”
霍砚徵轻蔑的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长公主,你也太不了解本王了,本王想要发作,还需要借口?”
“就比如,十六年前重华殿内,公主得了一个琉璃香炉甚至喜欢,殿内熏香缭绕……本王手下的一个画师,画工极其了得,那日恰巧被那个香炉吸引,留下来画了一幅画……”
“又比如,十五年前来舒府做客的舒府表小姐的表小姐……”
“再比如,明珠郡主——”霍砚徵盯着长公主,他的眼神告诉她,老子随随便便就能够弄死你,你今日还车什么发作的借口和理由!
长公主的脸色寡白到了极点,身子摇摇欲坠,抓这舒明珠的手捏得她胳膊生疼,感觉要将她的骨头都捏断了!
众人被提起了兴趣,霍砚徵口中的事情,第一他们不知道是何事,第二却是让舒府的人惊了一下,表小姐意外落水身亡,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第三明珠郡主怎样霍砚徵还没说,大家都在等后续,只见长公主扑通的跪了下去,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攥到了一起攥得皮肤通红。
她咬着牙,腮帮子被崩得紧紧的,转瞬间眼圈猩红,抬眸看着霍砚徵沉声说道:“皇兄,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导好明珠!她确实还没长大,今日及笄礼取消,待她懂事之后再办及笄礼!”
霍砚徵看着她,眼神冰冷无温,抱着穆陶陶转身离去,他边走边道:“本王最近是心情太好了,才以至于有些人不停的试探本王的底线,本王想要发作从不需要借口,本王想要护着个人,从不需要理由!”
“长信侯府一案证据不足还未结案,陛下已经下旨恢复永安郡主的名誉,若将来还有人再以此嚼舌根,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拔了他舌头!”
第20章 哄女孩(捉虫) 皇叔从来没哄过女孩,……
众人禁声,看着霍砚徵抱着永安郡主扬长而去的背影,再看跪在雪地里狼狈不堪的重华长公主,都不约而同的散去。
不知跪了多久,重华双手杵在白雪中,被冻得红了又紫。
舒明珠看着众人离去后,终于从长公主的那句及笄礼取消中反应过来,她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母亲,她才懵懵懂懂明白自己可能闯下大祸了。
“母亲。”她轻声喊道。
长公主听见声音缓缓回头定定的望着她,那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像是透过她的眼睛再看另一个人。
母女四目相对,舒明珠心中生出一丝恐慌,“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
“那我的及笄礼怎么办?”舒明珠问到。
长公主道:“不办了。”
明珠的脸色变了变:“那什么时候再办?”
“永远都不办了。”长公主沉声道。
舒明珠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丝恐慌,颤颤问道:“母亲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母亲养你一辈子。”长公主话落,舒明珠总算是彻底的明白了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想到了二皇子霍云谵,想到了她与那些世家贵女说过的,及笄礼过后她就会和霍云谵订婚,她就是二皇子妃。
如今她却不能有及笄礼,不能与喜欢的人成亲,那怎么行?
只要想到以后这满京城的世家贵女都会嘲笑她,她就无法接受。
“那怎么行?以后让别人怎么看我?别人会嘲笑我的!”舒明珠一脸的不愿意,重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别人怎么看?世人的嘲笑?她这个长公主一生尊贵,活了半辈子,不曾如此难堪过!不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这都是因为谁?
“你是明珠郡主,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是明珠郡主,谁敢嘲笑你?”
“怎么不敢?她们肯定都在背后议论我,嘲笑我!”舒明珠跺着脚,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让她恨铁不成钢。
驸马送走了客人后返了回来,见站在一侧还在闹脾气的女儿,还有跪在雪地里还没起来的妻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舒明珠,你闹够了没有?”
舒诃脸色难看,舒明珠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见长公主厉声喝道:“你吼她做什么?刚才霍砚徵在这里的欺辱我们母女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现在来耍什么威风?”
舒诃原本对肿了半边脸还跪在这里的妻子有些怜惜,觉得她向来高高在上,此次被摄政王打压,心里不知多不痛快,想宽慰一下她,但此时看着这张脸,看着眼中憎恨的神情,那一丝怜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在那里,看着妻子女儿,眼中只觉得讽刺。
“殿下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打过脸吧?明珠也是,你一向是教她高高在上,从不会尊重别人,你自己也是弄权欺世之人,如今摄政王比你更会这一招,落在他手里也算是公主殿下的因果报应了!殿下也正好亲身体会一下是何种感觉。”
舒诃说着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舒明珠:“虽然你也同你母亲一样,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但我最后给你说几句,是你请来了永安郡主来参加你的及笄礼,她精心准备了礼物送来给你,你不但没有感谢她,你还摔了她的礼物,说话欺辱她!你觉得摄政王是你的舅舅,她拿了你舅舅的东西来送你,你终于可以羞辱她了是不是?你就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舅舅,连你母亲都没放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人活于世要学会尊重别人,如果今日你满心欢喜的接下礼物,真心感谢她,那此时此刻你的及笄礼已经完成,而你的舅舅还有可能站在一旁观礼。”
舒明珠听着舒诃的话,脸色苍白。
舒诃见她好像把话听了进去,继续说道:“你今日错在目中无人,还自以为是,你践踏了永安郡主的一片真心!你母亲说你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小孩,但你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你母亲可曾告诉过你做错了事情要怎么办?”
“要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真心实意的去道歉!求得别人的原谅,明白么?”
重华的脸色阴沉,看着舒诃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
舒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落在了舒明珠的身上:“你好好想想,是想要你母亲养你一辈子,还是想要知错就改,去王府给永安郡主道歉,让永安郡主原谅你。若是前者,那便当我没说过,若是后者,想清楚了错在哪里?如何道歉?那你来找我,我带你去王府找永安郡主。”
舒明珠懵懵懂懂,一脸陌生的看着舒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重华听着这个话,冷笑了一声:“呵,她是我的女儿,她不必向任何人低头!你的那套贱民理论教育她,别拿来出来丢人现眼!”
舒诃微微蹙眉:“殿下是想明珠以后也像你现在这样,那你就继续纵容着她。”
*
王府内
穆陶陶被霍砚徵带回来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午后又飘起了雪,霍砚徵望着飘雪说道:“又下雪了,皇叔陪你去玩雪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的,呆呆的望着外面,眼眸黯淡无光。
“欺负你的人,皇叔已经让她们得到惩罚了,以后肯定不敢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霍砚徵的语气温柔得如三月和煦的春风,站在外殿的丰息和春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丰息眼神微挑,示意春晓一同出去。
春晓点了点头便跟着出了屋门。
霍砚徵见二人离开,把穆陶陶抱了起来,圈在怀中坐着,在她耳边轻声喊道:“陶陶?”
“嗯。”穆陶陶低低的应了一声,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只听霍砚徵道:“皇叔从来没哄过女孩,陶陶可否告诉皇叔,怎样哄女孩开心?”
穆陶陶寻思了一下,回道:“我见过嫂子不高兴了,哥哥就亲手做了很多嫂子爱吃的东西,就把嫂子哄好了。”
“那陶陶喜欢吃什么?”霍砚徵问道。
穆陶陶回道:“我喜欢吃合意饼,还有糖葫芦,还有冰羊乳糕,还有好多好多。”
霍砚徵听着这些名字就甜腻腻的东西,微微蹙眉,但还是柔声问道:“那皇叔亲手做给你吃,你会不会开心?”
第21章 相守(一更)(捉虫) 天色暗了,飞雪……
闻言,穆陶陶微微一愣,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回答。
霍砚徵眉宇微挑,轻轻的摇了摇她。
“嗯?”
看着他询问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却道:“那皇叔会做吗?”
霍砚徵:“……会,你想吃什么皇叔都会。”
“那好吧。”
她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霍砚徵活了半辈子,人生第一次踏入厨房,把众人吓一跳。
府中做点心的是尚食局出来的老嬷嬷,听闻霍砚徵要她教如何做点心,脸色骤变,连连道:“不可不可。”
老管家温声道:“嬷嬷莫问其他,主子想学教就是了。”
等看了单子,青嬷嬷一看都是女孩子偏爱的点心,脑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永安郡主。
这府中,一直也不怎么备甜点,就永安郡主来了,她才有点事情可做。
现在摄政王亲手来做,大概也是给永安郡主做的,青嬷嬷这般想着,又觉得自己以后可要对永安郡主更上心一些才行,多研究一些新鲜口味的点心来。
霍砚徵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午后,终于做出了色香味都还不错的成品。
他拎着食盒回来时,穆陶陶趴在火盆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漆黑顺滑的发丝覆在脸颊上,殿内太过于安静,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霍砚徵将食盒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条被子给她盖上,随后在软榻旁坐了下来。
看着屋外,已入黄昏,天色暗了下来,飞雪还未停,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他竟有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想着,若是两个人能够这样相守着,那也挺好的。
念及此处,他无声的笑了笑,从未想过,到了这个年岁,他竟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年少时,差不多年岁的男儿郎都有了心仪的姑娘,他却是心无波澜,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那时,长信侯正得帝心,先帝有意和长信侯府结姻亲,那时试婚又得长信侯喜欢的,便是穆府小小姐穆望秋。
就这样,穆望秋成了秘而未宣的准太子妃,待时机合适便会公告天下。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不惜冲撞了先帝,上演了一出心悦穆望秋的戏码,此生非她不娶,硬生生的搅和了那一场让先帝和穆府都满意的婚事。
先帝大怒,寻了个理由把他贬得一无所有。
那时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以为他因为穆望秋疯魔了,甘愿放弃一切。
后来先帝给霍长风另选了太子妃,他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一场闹剧时,穆望秋找上了他,那天她穿了一件烟青色的锦衣,披着一件墨色的披风,神色淡漠,眼眸清冷无温。
他见过穆望秋很多次,但每一次见都是在长信侯身边,在他的印象中,穆望秋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笑意吟吟的模样,与此刻的眼前人判若两人。
他愣了愣神,半晌都没有请穆望秋入府,只见穆望秋微微抬眼,淡淡道:“怎么?二殿下看见我来很意外吗?”
“穆小姐请进。”
他请了穆望秋进府,面对面而坐,他平日演得很逼真,可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时,他却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冷漠和绝情,心底没泛起一丝波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