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徵抿着唇没忍住,便笑了起来,他还没敢对她说重话下不为例,她倒是先说起来了,不论如何可算是好了,柔声应道:“知道了,小祖宗。”
因为这一病,大雪融化了穆陶陶也没能出门玩,眼睁睁的看着雪化成水。
霍砚徵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想着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询问道:“陶陶,生辰快到了,有没有想请来与你一起过生辰的该写帖子了。”
她寻思了片刻回道:“我得想想。”
霍砚徵含笑望着她,眉眼间都是宠溺。
秋月站在回廊尽头望着此情此景,想着她收到的那封信,信中只有四个字——问主子安。
第26章 腊八 温热的气息穿过丝绸亵衣,落在了……
信是突然出现在她的枕头下的,是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她不知道。
她原以为是家里人递进来的,但拆开一看字迹陌生,内容就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攥着信纸,她的手心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信从何处来?这王府里竟也有人潜藏在暗处吗?
那人为何忽然给她递了这封信,没头没尾的,让人想不明白。
霍砚徵并不相信她淸倌儿的身份,一直安排春晓盯着她。
想来她做了很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
但看目前的情形,只要不伤害穆陶陶,霍砚徵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为避免节外生枝,她焚烧了信,全当此事未曾发生。
午夜,秋月忽然从梦中惊醒,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她大口喘着气,许久还未平静下来,她起身披上衣裳便跌跌撞撞的朝石邝住的院子走去。
夜深人静,院子清幽,药堂内烛光微黄,光晕散在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石邝最近在配置新药丸,便熬着未入睡。
秋月推门而入,石邝听见屋门咯吱声响,从屏风后探头出来,见来人时微微愣神。
“秋月姑娘。”
秋月扶着门框,对着他微微颔首:“深夜冒昧打扰先生,还请见谅。”
石邝见她脸色惨白身子虚弱,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了过去:“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秋月点了点头,石邝将她扶到矮凳上坐下,又给她探了脉,只感觉她脉搏跳动过快,气息紊乱,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
“姑娘平日里可是会心悸心慌?”石邝问。
秋月微微摇头,虚弱道:“以前未曾有过。”
话落,石邝对上她的眼睛,灯盏在侧,微弱的光晕打在她的面容上,添了几分虚弱感,石邝住在这王府里,王府里的大多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比如面前这个姑娘,长得很像穆望秋,是嘉柔三公主送给霍砚徵的淸倌儿,理应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却被霍砚徵打发了去伺候穆陶陶,本以为会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她似乎甘愿为奴为婢,对穆陶陶好得让人费解。
“先生,我这可是病了?”秋月垂着眼帘,柔声问道。
石邝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起身走到柜旁打开柜子,从罐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又倒了一盏温水一起端了过来。
“姑娘勿忧,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下药丸,安心休息勿多思虑,便可痊愈。”
秋月接过石邝手中的漆黑药丸,用水渡了下去,靠着墙歇息了许久才缓和了些平静下来。
药堂内摆设简陋,一个柜子,柜子前放着数个药罐,药罐旁放着的是铺满了药材的架子。
整个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药草味,这味浓郁,可她刚进来时,竟是一丝都没闻到。
她刚才难道嗅不到味道了么?
皱了皱眉,抬眸望去,只见石邝坐在火盆旁轻轻的搅动着药罐里的药汁,直至她盯了许久他才淡淡道:“夜已深,姑娘若是感觉无碍,那便请回吧。”
秋月收回目光,缓缓的直起身子,轻叹道:“是啊,夜已深,先生当真是辛苦。”
“石某从小习医,做着喜欢的事情甘之如饴,并不觉得辛苦。”他说完缓缓的抬起头,望向她,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清。
僵持了片刻,他唇角微微勾起,“就像姑娘,也不会觉得辛苦,不是吗?”
秋月微微皱眉,眸光渐渐的暗了下去,并未反驳。
她站起身,挺直了脊背,阔步离开了药堂,那背影不再是扶风弱柳的模样,石邝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无声的动了动嘴角。
*
穆陶陶的生辰是腊月十二,霍砚徵曾问她有没有想一起过生辰的朋友,可以下帖子请来。
思来想去,她的朋友并不多,侯府出事后,也只有魏云曦了,她便只写了一张帖子。
生辰还未到,先迎来了腊八节。
太皇太妃派人来王府,要霍砚徵带着穆陶陶入宫过节。
自从霍砚徵住进王府里来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宫里和太皇太妃过节了,若不是有穆陶陶,想来太皇太妃也不会让人传这个信。
內侍还在等他的回信,他迟疑了片刻望向正在抄书的穆陶陶询问道,“陶陶,去不去?”
穆陶陶头都没抬,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叔去我就去。”
霍砚徵看着她这模样,对那內侍说道:“回去跟齐嬷嬷说一声,不要再做莲子百合粥了,小郡主不爱喝。”
內侍颔首应下,匆匆返回宫里。
太皇太妃得了准信,让齐嬷嬷去安排膳房准备膳食。
腊八当日,早间打了霜,虽是晴天,但冷风刺骨,穆陶陶早早醒了,却不愿起床,她将枕巾裹在头上,被褥拉到鼻梁处,就漏出两只眼睛。
霍砚徵半睡半醒间,只感觉身侧的小孩翻来覆去的不安分。
他昨夜睡得晚,现还没睡醒,被身边的穆陶陶打扰着,他忍着困劲儿说道:“醒了就先去吃早膳。”
他的嗓音低沉,穆陶陶眨巴着眼睛静了下来。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像只松鼠似的,弄得耳边都是细细碎碎的声音,霍砚徵深吸了口气,掀开被褥把她捞了过来,禁锢在怀中。
“睡觉。”
穆陶陶是不动了,靠着他的胸膛,好像没过多会儿就睡着了,温热的气息穿过丝绸亵衣,落在了肌肤上,他睡意全无。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努力克制着轻轻掀开被褥下了床。
春晓听到了动静,脚步轻缓的进了屋,准备伺候霍砚徵更衣,只听他声音沙哑冷声说道:“不用更衣了。”
听这沙哑的声音,春晓微微蹙眉,询问道:“主子可是身子不适?可否要请石大夫过来?”
霍砚徵皱着眉,脸色有些泛红,春晓细看去,发现他似乎连脖子上都是红的,当机立断说道:“奴婢这就去请石大夫。”
霍砚徵见春晓即将出门的身影,急忙喊住:“不用,你看好郡主。”
春晓顿在原地,只见霍砚徵披着大氅直奔清泉池。
她一脸的担忧,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石邝请来。
第27章 梦成真 摄政王他为何这样?
秋月进来时碰见霍砚徵匆匆离去,见春晓呆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春晓姐姐在这儿干嘛呢?”
春晓回神,看着还在熟睡的穆陶陶,拉着秋月的手出了门。
到了屋外,她才低声说道:“王爷今早很不对劲!”
“如何?”秋月问。
春晓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秋月,说完后,只见秋月一副明了的神色,她皱着眉询问道:“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讳疾忌医可不太好,我就想着要不要去请石大夫过来。”
秋月摇了摇头:“我觉得姐姐想多了,摄政王就没什么隐疾。”
“那他为何……这样?”
看着春晓这模样,秋月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心思,但很多权贵府中,贴身伺候的丫鬟变成通房的有很多,男女这点儿事,春晓应该明白才对。
后面秋月再想,春晓虽是贴身丫鬟,但霍砚徵又没什么女人,自然这王府内也不会有那些事儿。
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下,春晓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她绝望的望着秋月,想着她刚才问霍砚徵的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秋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无事无事,再见摄政王就装没发生过任何事。”
春晓道:“我在这院子里伺候好多年了,从未碰见过这……”
看着面前这个纯情姑娘,秋月按捺着某些想随口出来的污言秽语。
过了大半个时辰,霍砚徵回来了,春晓记着秋月的话,装作自己早晨从未说过任何话,也不再提请石大夫的话。
“郡主还没醒么?”
春晓点了点头,应道:“是。”
霍砚徵低声呢喃道:“小东西,早早醒来把人吵醒,自己倒睡得很香。”
跟在身后的春晓不敢接话,秋月却从霍砚徵这话里听出了一丝浅浅的怨念,她抿了抿唇,故作平静,春晓瞥了她一眼,见她扯了扯唇瓣,又狠剜了她一眼。
穆陶陶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了巳时末还没醒,眼看午膳时辰都要过了,霍砚徵数着时辰等她醒来,这睡得也太久了。
他只好亲自把她给唤醒。
穆陶陶正在做一个美梦,听见霍砚徵喊一声,她应一声,然后翻个身闭上眼睛继续梦。
霍砚徵见她这般又继续喊道:“陶陶?醒醒,起来吃午膳了。”
她嘤了两声,却不见睁眼。
实在是睡太久了,只好把她抱起来,抱时没觉得有什么,但人抱起来后霍砚徵就后悔了,他想把她放回去,但穆陶陶已经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放不下去了……
他沉沉一叹,吩咐道:“把郡主今日要穿的衣裳拿过来,伺候她梳洗。”
穆陶陶是被秋月她们洗漱折腾醒的,醒来后一脸怨气的看着霍砚徵,霍砚徵捏了捏她的脸,“还没睡够?一会儿不入宫了?”
“我刚才梦见我进了个大宅子里,里面好多好多好看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珠宝,里面有个人说让我选,选中喜欢的可以带走,可我选中了很多带不走,就一直在想办法,我还没有想到办法呢,你把我弄醒了。”
她生气的说着,霍砚徵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薄唇轻抿,脸上的笑意无声的绽开来,眼神温和平静,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生皇叔气了?”
穆陶陶噘着嘴望着他,也不答话,只听他笑道:“虽说皇叔也不是故意的,可怎么办才能让陶陶不生气呢?”
她看着霍砚徵一脸的笑意,低声道:“我也不是很生气。”
“那咱们陶陶还是不高兴了。”霍砚徵说着刮了刮她鼻子,继而道:“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话落,牵起她的手朝沁园走去。
见是去沁园的路,穆陶陶有些抗拒,不安的问:“我们去看什么东西?”
“自然是陶陶喜欢的东西。”霍砚徵说着垂眸看向她,轻轻的攥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前往。
自从上次之后,穆陶陶从没有回过沁园,开始他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东院,不想一个人回沁园住,但后来他慢慢的发现,小孩儿的心里有阴影,她抗拒曾经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一切东西。
就像此刻,她预感到自己带她去沁园,她就有点不想去了。
这样可不好。
穆陶陶一直不开心着走到沁园外,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霍砚徵的神色,见他面带笑意,也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她才随着进了院子。
沁园内养了两只鹦鹉,俩人一进院,那鹦鹉就开口说了话:“给郡主请安,给郡主请安!”
“陶陶要天天开心,陶陶要天天开心!”
她眼睛一亮,满脸的新奇,放开了霍砚徵的手便跑到了鸟笼旁,她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鹦鹉的头,那鹦鹉也似通人性一般,轻轻的啄了啄一下她的指腹。
她玩了一下才回头望向靠在廊下红柱上的霍砚徵,“皇叔,它们有名字吗?”
“没有,以后你要养它们你再给它们取名字。”
话落,她高兴得蹦了两下,“我可以养它们吗?”
“当然可以,但只能养在这里,你要回来喂它们,在东院太吵了。”霍砚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她神色,见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
寻思了片刻才回道:“好啊。”
虽是喜欢占据了上方,但心底大概还是有些失落,霍砚徵看在眼中,柔声说道:“里面还有你喜欢的东西,推开门进去看看。”
她站在鸟笼旁边,看着紧闭的屋门迟疑着不动脚。
霍砚徵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她喏喏开口道:“皇叔陪我进去吗?”
“陪你到门口行不行?”
她犹疑了片刻便跑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朝屋门口走去。
到了,霍砚徵便止住了脚步,她抬头看向他,他点了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穆陶陶鼓起勇气推开门,塌进屋门前还回头看霍砚徵还站不站原地。
他道:“我不动,在这里等你,快去吧。”
她怀着不安的心情进了屋子,只见屋内陈设莫名的熟悉,她一步一步往前,一直走到寝殿方才发现,这是她原来住的屋子。
从床的颜色,款式,床帐的花样,一旁的梳妆台,就连窗户的一模一样,她缓缓走了过去,掀开床帐坐了下去,好似回到了湖心小筑。
顿了顿,她起身推开侧门,屋子内挂着数条雪梨锦的裙子,不同的款式,还有一条与上次被刺客带走弄坏的一模一样。
裙子的一旁还放着数排珠宝,都是与衣裳是相配好的,还有她喜欢的珍珠绣鞋,还有……
她站在原地恍惚了许久,原来只有爹爹才会给她准备齐全这些东西,每一次爹爹看她满心欢喜都会说,要她乖乖听话,健康长大,以后要孝敬他老人家。
但这是皇叔给她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