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陶陶望着她的背影,肩膀缓缓的垂了下来,有气无力的朝东院走去。
霍砚徵坐在院中,今日的他穿了一身墨紫色的朝服,薄肩窄腰长腿一如既往的好看,自从小皇帝霍云祁昏迷后,霍砚徵似乎没有那么暴戾了,像是沉稳了下来,但却多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不动手了,但朝臣却比那时更惧怕他了。
穆陶陶到了院门口没有直接进去,探头悄悄看一看,本是想看看霍砚徵在哪儿,没想到头一伸出去,便就对上了霍砚徵望过来的眼神。
他平澜无波的眼神如不见底的深渊,明知可能有危险,却依旧有让你想要靠近想奋不顾身的魔力。
被逮到了,她也不藏了,蹦跳着进了院门。
“皇叔,你回来了。” 她招呼着,人便到了他身边。
他嗯了一声,挑了挑眉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做什么去了?”
望着霍砚徵的眼神,她鼓着嘴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喃喃道:“和云曦出去骑马了。”
话落,霍砚徵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脚踝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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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
霍砚徵心头无奈,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也喜欢外面的世界了,有魏云曦作伴,她会去跑马,会去狩猎。
“我的话你是不听了。”霍砚徵说着,弯腰替她脱了靴袜,脚上的肤色有些泛红,大抵是因为跑动的缘故,他摸了摸之前受伤的位置问道:“这里疼吗?”
那个位置,按到了还是有一点点感觉,她道:“不疼了。”
霍砚徵望向一旁的春晓吩咐道:“打一盆热水,把药酒也取来。”
春晓迅速弄来,霍砚徵撩起了衣袖蹲了下去,将穆陶陶双脚置入盆中,清洗了又换了盆水,倒上药酒动作轻柔的揉着。
霍砚徵这动作,王府里的下人早已经习惯。
以前表小姐的腿刚好一点,还住在王府时,耍了点小心机对摄政王表明心意,还惹得永安郡主误会出走,摄政王连夜就让人把表小姐送到了永寿宫,还出言未嫁人她不许踏入王府半步。
后来穆陶陶又与魏云曦一起学骑马摔了腿,霍砚徵便是这般事无巨细的照看的,特意找石邝学了按摩的手法,每次她不听话出去玩了回来脚肿,都是他来揉。
这两年间,这府里府外,这京城,谁人不知摄政王待永安郡主很好,事事宠着娇惯着。
不知是谁传出来说二殿下曾心悦永安郡主,明珠郡主又争风吃醋害得永安郡主落水,摄政王一怒,便将两人安排在了一起,乍看好像是喜事。
可二殿下不喜明珠郡主,圣旨未下便逃了,如今是死是活,人在何处都没有音讯。
而那明珠郡主,霍云谵逃婚了,她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重华长公主为了哄她开心,去寻来了一些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倌儿陪她。
倚然是放弃了,自甘堕落。
摄政王的心狠手辣,没有谁想去领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交代府中的公子小姐,有事没事不要招惹永安郡主,就算有事也忍忍。
好在,穆陶陶也是个好性子的,郡王府的三小姐偶尔会攒聚,差不多年岁的小姐玩一起的有好些,一直下来也没有什么摩擦。
揉了半天之后,霍砚徵轻声道:“没多久就是你的及笄礼,赞者是不是就定了请魏小姐了?”
她点了点头,应道:“嗯,就她了。”
“那你要早些同她说,请她做你的赞者,礼物我给你备好了。”霍砚徵叮嘱道。
穆陶陶道:“好,礼物我给她备好了的,只是还没说。”
霍砚徵笑了笑,“那送她两份礼她肯定也开心的。”
“那正宾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及笄礼的正宾一般都是要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她还真不知道请谁。
见她沉思着,霍砚徵轻声道:“没有人选吗?”
“静姝公主可以吗?”她问。
霍砚徵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观他神色,穆陶陶询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也没什么不妥——”静姝虽可以做她的长辈,但静姝是他的妹妹。
罢了,选德才兼备的也要选她熟悉的,与她好的。
替她揉好脚,俩人在院中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春晓来禀:“王爷,晚膳好了。”
“开吧。”
吃过晚膳,两人又一同回了东院。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同他住在东院,虽说很多时候备受折磨,但也还是克制住了。
现在这般大了,无论如何都该分开住才好,就算及笄后他们能成亲,那也分开住为好。
但他用了心思了,她也没有自动回沁园,现在沁园已经就沦为一个存放她衣物首饰,养鹦鹉养花草的园子了。
他想开口,却是几次欲言又止了。
穆陶陶察觉了他的欲言又止,询问道:“皇叔是想说什么?”
霍砚徵轻轻的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说道:“你长大了,搬去沁园自己住好不好?”
闻言她愣了一下,她及笄了,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个房间确实不好,可她又还是不太想一个人住在沁园。
忽然有些不想长大,可她也没法子了,不是小孩子就该学着克服恐惧,忍一忍,待及笄后,她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又可以顺其自然的回来了。
想到后者,她心生欢喜,可当下她要面对的依旧侵染了她的情绪,有些失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好,那我明天再搬好不好?”
霍砚徵愣了一下,一没想到她答应了,二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说了明天搬。
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明艳的面容,他的心像是瞬间失重,塌陷了下去,空了大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着,心生不适。
半晌才回她:“好。”
这一晚,两人都早早歇下了,殿内的灯盏已灭,一片漆黑,两人都合着眼假装睡着,心下却是格外清醒。
一直到半夜,穆陶陶听着霍砚徵平稳的呼吸声觉得他应该睡着了,才轻轻的挪了过去,半趴着将胳膊搭在了霍砚徵的身上,隔着被褥,她不敢掀开。
搭上去之后便开始闭眼准备入睡。
霍砚徵察觉了她的动作,维持着一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翻了个身,伸手出去碰到了她的胳膊,就像是往日的习惯一般,拉着她的手掀开被褥放了进来,又摸着给她压了压被角才把手收回来,搭在她的腰上,便形成了一个将她搂入怀中的姿势。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霍砚徵还是闭着眼的。
穆陶陶望着她,心下的呼吸漏了半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平静下来。
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点了一下,正欲退下来时,霍砚徵的手从她的腰上瞬间移到了她脑后。
扣住了她,不容退去……
第39章 在乎 她总是仗着自己年幼,以为他不舍……
感受着他急迫又克制的细口勿, 穆陶陶那低落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缓解。
她生涩的回应着,霍砚徵有些失控,但他这两年都这样周而复始的失控、克制。
他原对这事儿没多少大的兴趣, 但她在跟前, 可能什么也不做, 便能让他难以抑制的渴望。
何况,她还总是仗着年幼,以为自己不会欺负她而肆无忌惮。
天知道,他有多疼爱她便有多想欺负她。
不知过了多久, 她嘤咛了一声, 他猛然回神, 将她按到怀中,紧紧的抱着没再继续。
靠在他的胳膊上,穆陶陶终是没过多会儿便睡着了。
霍砚徵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睡意全无,他凝了凝眉心, 就这样躺到了天都亮了才睡过去。
早间穆陶陶醒来时, 霍砚徵还未醒, 秋月伺候她梳洗,更衣后她轻声道:“你一会儿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沁园,我今晚开始就回沁园住了。”
秋月愣了一下,不解的望向她,眼神还有丝丝担忧。
她撑着笑解释道:“我都这么大了, 一直住在这里不妥,就搬回沁园住。”
“王爷知道吗?”秋月问。
穆陶陶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霍砚徵,点了点头, “知道,昨晚说好了,你收拾就是,我去沁园那边看看怎么安排。”
说着便起身独自前往沁园。
其实她放在东院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小东西,秋月不用多大会儿就收拾好了带到了沁园。
春晓回来之后不见二人,问了下面的丫头后也跟着过去了。
她到时,穆陶陶正在犹豫东西怎么摆置,之前铺好的那个屋子就那么放着,她得单独布置一个屋子住。
春晓看了看迅速的帮她规划了一下,她寻思着也可以,便按春晓的想法,布置了个房间做她的寝室。
沁园里的花草长得格外茂盛,那两只鹦鹉一直在院子里喊着郡主吉祥郡主吉祥,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让她有些低荡的心情都不好再继续荡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心情,去喂了鹦鹉。
霍砚徵一觉醒来习惯性的回头看一眼,发现旁边的被褥和软枕都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一大半,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他起身发现她梳妆台上平日里摆着的胭脂盒首饰盒也不见了,他去拉开了衣橱,发现里面也空荡荡的。
他喊了一声春晓,人没有应,倒是跑进来了一个丫头,“王爷,春晓姐姐陪郡主去沁园了,您需要梳洗了吗?奴婢让人进来。“
他点了点头,迅速梳洗更衣后直接去了沁园。
本以为穆陶陶估计会哭鼻子,不高兴,但他到时见她正笑呵呵的喂着鹦鹉,一边喂一边逗道:“以后我就来跟你们俩一起住了,多多关照呀,小桃桃。”
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有些酸,原来她长大了,离开他不习惯的反而是他了。
“陶陶。”他柔声轻唤,穆陶陶闻言急忙回头,见霍砚徵的身影便放下了鹦鹉料朝他走了过来。
“皇叔怎么过来了?我这边还没有收拾好,春晓和秋月正在给我铺床。”
听她说的,霍砚徵微微蹙眉,“怎么要重新铺床,之前铺的那间不喜欢吗?”
“喜欢的,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要破坏了,就让它一直放在那儿,不会消失,要是住进去了没多久可能就变样了,我想留着。”她的声音轻柔,眼眸蒙上了一层雾,霍砚徵知道那屋子是她在侯府住的摆设,还是他亲手一点一点的对照着安置下来的。
“嗯。那现在床铺铺在哪儿?”
她回道:“西耳间。 ”
两人说着,便一同踏进了屋,春晓和秋月见霍砚徵前来起身行礼,动作还未出来,霍砚徵便淡淡道:“忙你们的。”
收拾洒扫,一直忙活到午后,午膳都没有去膳厅里,直接让人送到沁园,霍砚徵陪着她一起。
午膳后,穆陶陶同秋月说道:“在院子里置俩秋千架吧,可以偶尔玩会儿。”
说完她又看了看,似乎也没缺什么了,便回头望着还没准备走的霍砚徵问道:“皇叔今日无事吗?”
她知道的,一年到这个时候,霍砚徵都很忙,就像前几天就是忙得抽不出身来,她才有机会和魏云曦出去骑马。
但今日都午后了,霍砚徵还未动,一直呆在沁园。
她随便问了一句,霍砚徵神色微怔,“怎么?你有什么事儿?”
“我想去一趟魏府,找一下云曦,把礼物给她,然后和她说一下做赞者的事情。”
霍砚徵缓缓起身,心底有些失落,面上却也没露出来,淡淡的嗯了一声,“去吧,早些回来。”
秋月陪着穆陶陶去的魏府,带上了两份礼物。
出了王府坐上马车,秋月望着穆陶陶询问道:“郡主和王爷昨晚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了?”
秋月轻轻一叹,“今儿个你和王爷看着都不高兴。”
穆陶陶垂着眸,淡淡道:“我也没有不高兴,就是突然搬过来有些不习惯,心里有些不舒服,至于皇叔么,他估计在怪我早上起来就搬过来了,都没有等他醒。”
秋月道:“那还不是因为在乎郡主。”
穆陶陶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只听秋月继续说:“若郡主不出来,王爷今儿个估计要在沁园呆一天。”
“我知道,所以我才出来的,他呆一天晚上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着更难受,所以我才用要出门找云曦做借口,让他走。”
她话落,秋月叹了口气,这只是分个院子啊,怎么两人还弄得像是要分开了一样。
但她也能理解,穆陶陶从小粘着长信侯,后来又有霍砚徵给她粘着,这长大了要有一点点距离,自然会多愁善感一些。
魏府走一趟,关于穆陶陶的请求,魏云曦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事情办完,两人又去一同去了魏若冰的院子,魏若冰今日没有炼丹,倒是在晒草药。
原来她和魏云曦都以为魏若冰的丹药都能让人驻颜,那她将来肯定能得道成仙,但随着她们慢慢的长大方才知道,所谓的丹药,和石邝的药丸也没多大的区别,石邝的治病,魏若冰的调理,她还在所谓的丹药里加了糖衣什么的,盖住了药味。
像什么驻颜丹,大多是女子服用,吃了气色红润皮肤吹弹可破,那就是调理气血调理身子,加上她教了人一些什么道法,必须什么时辰入睡,什么时辰醒来,醒来后需要围着院子拜几圈……
活生生的像个骗子。
但丹药管用,又无人会说她是个骗子。
只是令俩少女的期待的落空了,什么得道成仙是没什么希望了。
还有那从公主府弄来的石子,最终被魏若冰拿来垫炼丹炉了。
魏云曦知道真相后大闹了一场,魏若冰才说,她会算姻缘,但跟石头没关系,说什么魏云曦的未来夫婿也是个贵人,成亲后夫妻感情和睦,相爱相伴一生等等的。
她说的话,真的假的魏云曦已经猜不出来了,便也没有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