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王爷愿意放她离开,那这些事情她一件都不会知道,不过是一场感情没了而已,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穆望秋说了这么多话,霍砚徵就记住了那句,她会怎么样?
若是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会恨他怨他会觉得他歹毒吗?
穆望秋离开之后,霍砚徵在书房内呆了许久。
穆陶陶换了衣裳后,前面已要开席,可霍砚徵不在,穆陶陶听到消息之后,便改道去了东院。
她寻了一遍才在书房内寻到霍砚徵的身影,他定定的立在窗前,脸色甚是难看,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这么想着,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皇叔。”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霍砚徵猛然回神望向她。
“怎么过来了?”他问。
穆陶陶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霍砚徵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前面要开席啦,我听说皇叔没在前面,就找过来了,皇叔遇到什么事情了?”
霍砚徵敛了敛情绪,柔声笑道:“公事,无碍的,走吧。”
两人一同走出书房,朝前院走去。
筵席开了之后,一直吃到下午才结束,宾客散去,穆陶陶还坐在桌上趁霍砚徵没看到,偷偷喝了两盏果酒。
她望着不远处的霍砚徵,不知道在和静姝公主说什么,脸色不是很好,她皱了皱眉,心里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她感觉霍砚徵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过后,她就是个大人了。
她长大了,便可以嫁给他了吧。
霍砚徵感受到穆陶陶的目光,回头望过来,只见她杵着双手捧着笑脸,静静的望着她。
他和静姝交代了几句后便走了过来,见她脸色绯红,他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穆陶陶听着霍砚徵问的话,摇了摇头,仰头望着他:“没有。”
清澈的眸子,灿若繁星,她望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似天边的月牙,他心生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喝了就喝了,怎么还说谎了。”
她嘟了嘟嘴,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脑袋就靠了过来,“我喝了一点点果酒,就一点点。”
她撒着娇,唇带笑,眼染桃,眸中有星光。
望着她,他失了神。
纵然他事事机关算尽,纵然他心狠手辣事事不留余地,他也不忍毁了她。
一段情而已,她还年轻,现在伤了心往后总会好的。
他希望她一生都这么干干净净的活着。
“皇叔,我长大了。”她仰着头望着他,她的心思跃于眼中,她在期待什么,一眼便已明了。
他攥紧了手,柔声道:“对,陶陶长大了。”
“云曦同我说,长大了便是可以和喜欢的人成亲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柔柔的话语中带着少女娇羞的欢喜,刺得霍砚徵心骤然紧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了,无法呼吸。
他别过脸望向他处,也没去接她的话。
冬日里的风轻轻拂过,像是带着无数刀锋,刀刀刮骨。
“外面凉,回屋休息去吧。”他沉声说完,便唤来了秋月,让秋月送她回沁园。
她摇了摇头,抓着他的衣袖一直不放手,“我要皇叔送我回去。”
霍砚徵垂眸望向她,沉默了许久后牵过她的手,可她坐着不起身,却伸开了双臂。
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朝沁园走去。
穆陶陶靠在他怀中,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沁入鼻腔的熟悉的香味,她抿着唇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从前院到沁园,霍砚徵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想来今日之后,他便不会再有抱她的理由。
“皇叔——”她抓着他的衣襟,紧张的唤了一声,继而道:“我喜欢你。”
霍砚徵的身子一滞,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她满心欢喜并未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在陶陶心里,世间男儿皆不如你,皇叔娶我可好?”
霍砚徵垂眸看着她,微微皱眉,她鼓起勇气又问:“可以吗?”
他紧紧的抱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半晌才回道:“不可以。”
——不可以
自从侯府覆灭,她被接入王府以来,霍砚徵从未拒绝过她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她的幻听一般,她的笑僵在了脸上,求证的望着他,“皇叔说什么?”
霍砚徵喉中如有刺,半晌才淡淡重复道:“不可以。”
穆陶陶望着霍砚徵的眼睛,深邃的眼底像是淬了寒冰,冻得她心疼。
她宠着她,惯着她,事事依着她。
他抱着她入睡,他吻过她。
他说,那是只有对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
他那么做过,不代表喜欢吗?
“为什么?”她问。
霍砚徵别开了脸,望向前方,她挣扎着从怀中下来,他紧紧的抱着想把她送回沁园。
但她挣扎了几下还是从他的怀中挣扎了下来。
她抓着他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眸子蒙上了水雾,眼底裹着的不可置信刺痛了霍砚徵。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穆陶陶听着这话从霍砚徵口中出来,冷淡至极带着一丝厌烦,她眼眶一酸,泪水滚落下来。
“这么久以来,皇叔都不喜欢我?都是哄我的骗我的吗?”
霍砚徵望着她的样子,缓缓的笑了起来,低声道:“小傻子,回去吧,长大了,以后便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望着他的背影,穆陶陶觉得陌生极了。
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呢?前两日他们都还好好的?
他还抱着她让她不要跟三姐姐去堃城,今日为何就变了呢?
“皇叔!”她喊了一声,霍砚徵没有停,她问:“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没有应她,只是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像是怕她会追过去似的。
望着远去的背影,她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沙沙的疼,眼泪一个接一个的滚落。
穆径微在沁园等着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来,她出来寻,便见她蹲在路口哭着。
“陶陶。”
听到声音,她抬头望去,“三姐姐。”
看着泪流满面的穆陶陶,穆径微柔声问道:“陶陶,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喜欢我,三姐姐,他不喜欢我。”
她的话落,穆径微缓缓的蹲在了她的面前,平静的眼神告诉了她,这个结局穆径微早已知晓。
她想起了前日她与穆径微的对话。
——及笄后我会嫁给他。
——他说了你及笄后就娶你?
——还没有。
——那你怎知他会娶你?
——他会的。
——既然陶陶有自信,那三姐姐就相信陶陶,祝陶陶如愿以偿。
是她后知后觉,没明白穆径微话中的意思,但现在她明白了,可是晚了。
“三姐姐早就知道是不是?”
穆径微点了点头,“是。”
“那三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看着她哭得心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才淡淡说道:“因为,摄政王喜欢的另有其人。”
穆陶陶不相信这个答案,拼命的摇着头,哽咽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呢?你就不想想,侯府覆灭,他为何将你带回来?陶陶,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的,摄政王更是,他不可能没缘由的对一个人好,除非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或有他想要的东西!比如你,就生了一副与他喜欢之人相似的容貌!仅此而已啊。”
若霍砚徵的拒绝让她难过,那穆径微的话就像是冬日的惊雷打在身上,将她击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大抵是不愿抑或是不敢相信,那颗含在眼眶中的泪水迟迟没有掉下去,只是摇着头,几次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穆径微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的傻妹妹,难道从没有人告诉你,摄政王曾为了求娶姑姑将这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吗?”
话音落下,穆陶陶眼眶里的泪珠也随之滚落。
姑姑吗?
她因为长得像姑姑,所以才被带回王府,秋月因为像姑姑,也才能进这王府来。
霍砚徵喜欢的是她的姑姑,从不是她!
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穆径微才弯腰拉起了她,“起来,我带你去堃城。”
她牵着她,似是拉着行尸走肉一般,出了王府。
秋月追了出去,春晓却没能跟去,匆匆回了东院。
“主子,郡主跟着穆三小姐离开了。”话音与酒坛一同落下,坛中酒溅了出来,溅得霍砚徵的靴上衣摆上都是。
春晓被碎裂的声音惊了一下,抬眸望去只见霍砚徵眼圈猩红。
“主子——”
霍砚徵这模样,她是第一次见,有些担忧,轻唤了一声。
“她哭了吗?”霍砚徵问,还不待春晓回答,便听他自己回道:“她肯定哭了。”
春晓到嘴嘴边的话瞬间就哽住了,沉默了许久才禀道:“秋月跟着郡主去了。”
“知道了。”
话落后良久无下文,春晓提了口气柔声问道:“奴婢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郡主心思单纯,主子有何事与她好好说,她定是能接受的。”
霍砚徵未接春晓的话,淡淡道:“出去吧。”
*
穆径微并未直接带着她离开京城,而是继续住在京城的客栈中。
她整日躺着不吃不喝,哭累了便睡,睡醒了便哭,周而复始。
秋月在身边伺候着,不过几日的功夫,她便瘦得脸都脱了相,原来神采奕奕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就这样的暗了下去。
京城下雪了,鹅毛大雪,一夜间便铺满了整个京城,霍云谵就是冒着大雪出现在客栈的。
穆径微说,“陶陶,外面下雪了,我们还得过些日子才能走,你要不要出来看看雪?”
她披风都忘了披便就出了门,站在客栈的楼道里,她在楼上,霍云谵在楼下。
可他抬了头,便看到了她。
他的衣帽上还有未融的雪,似是刚到。
她想到了那年初二,静姝公主府,他送了她一支玉钗,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后来,他被赐婚娶明珠,然后消失在了这偌大的京城里。
他望着她走上了楼。
“陶陶。”他唤道。
穆陶陶努力撑出一丝笑,“二殿——公子。”
话到一半她及时改了口,霍云谵望着她憔悴消瘦的模样,有些心惊。
她没有问他这两年去了哪里?
他亦没有问她为何住在客栈?为何变成这样。
相对而坐,两人不用言语,掀开窗户望着外面的飘雪,一人捧着一盏茶,茶凉了便换一盏继续捧着。
或许是有外人在,穆陶陶很少哭了,但心里的难受却丝毫未减。
她在这客栈住了许多天了,霍砚徵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可见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原来她小并未表达出心意,他便容着她惯着她。
到她要嫁给他,便到此为止了。
若他心里有她,那她离开了这么多天,他早就寻来了,何以到今日还未见人影。
心里那一点点的希望,都在一天一天的失望中耗尽。
腊月二十六
大雪还没化,天空被阴霾笼罩着,春晓突然只身来了客栈。
霍云谵藏了起来。
不过是小半月的时间,穆陶陶变了个样,看得她心惊不已。
“奴婢见过郡主殿下。”
穆陶陶望着春晓,柔声道:“春晓姑姑怎么来了?”
“是太皇太妃病了,派齐嬷嬷来了王府想接郡主入宫陪她住几天。”春晓的话落,穆陶陶蹙了蹙眉:“老祖宗病得严重吗?”
“听齐嬷嬷说,已经好几日没吃什么东西了,食欲大减,现如今天又冷冰天雪地的……”
春晓欲言又止,穆陶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天冷重病,很多老人都是在这寒冬腊月里离世的。
她寻思了片刻说道:“你稍等,我换身衣裳。”
换了衣裳,穆陶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皮包骨头,眼窝也凹了进去,看着格外渗人,老祖宗还让齐嬷嬷去王府找她,想来是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王府,这样子让她老人家一看,便知是出了事,莫要到最后宽慰没有带到,还徒增了烦恼,寻思着唤来了秋月:“帮我上一点妆吧。”
秋月给她上了浓妆,可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她脱相了的事实。
她上了一个颜色艳一点的口脂,气色看起来稍好了一些。
春晓陪着她去的长寿宫,这条入宫的路她走过无数遍,今日却觉得是最后一次了,待雪化了,离开了京城,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刚踏进永寿宫的大门,便看到了站在对面廊下的霍砚徵,他今日穿了一身梨花白的朝服,面色严峻,不知是与太医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对上那冰冷的眼神,穆陶陶攥紧了手,提着气才朝前走去。
到了跟前,春晓躬身行礼,她也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给摄政王请安。”
第42章 不强求 我确实不喜欢她。
她微蹲了身子, 垂着眼,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只见她起了身后径自朝殿内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 原就纤瘦的身子如今看上去单薄得让人心惊,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烟色的裙子, 衣裳是原来的尺寸,如今穿在身上却有些空荡荡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