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想着这场雪化去可能也还需要一段日子,一时间她们也离不开京城,便应了下来。
三个人用膳,穆陶陶和霍砚徵分别坐在太皇太妃的两边,倒成了面对面坐。
霍砚徵给她夹了菜,她意思的尝一口,便堆在一旁不再吃,霍砚徵给她盛了汤,她看着太皇太妃的眼神,意思的抿了一小口,也不再喝,两人脸色都不好,又一言不发。
太皇太妃只当是两人吵了架。
待吃过晚膳后,天皇太妃将春晓唤来询问了,才知道穆陶陶在及笄当日便就离开了王府,一直没有回去,还决定了要和穆径微去堃城。
她听完后捂着胸口,气得发抖,指着门口厉声道:“你去,把霍砚徵喊进来。”
春晓听着太皇太妃连名带姓的喊,也不含糊,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主子,老祖宗让您过去。”
霍砚徵应了一声站起来便去了,一进屋便看到太皇太妃冷眼望着他。
“母亲。”
“你们怎么回事?”她问的直接。
霍砚徵微微皱眉:“没事。”
“没事?没事她会瘦成那样?一晚上你夹给她的菜她都扒在一旁,那碗汤就抿了一点,她可喊都没有喊你一声,这是没事啊……”
霍砚徵的脸色极差,沉默不语,太皇太妃瞪着他,“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没有。”
“那你不喜欢她了?”
“您好好养病就别问了,我会处理。”霍砚徵说完把太皇太妃气得脸都黑了。
她瞪了半晌后气哼哼道:“你在这里说清楚要怎么处理?反正我是不同意她去堃城的,若是你不喜欢,不娶她,那我就把她留我这里了,我给她寻一个人家,保证不会让她受欺负!”
霍砚徵定定的望着太皇太妃,仿佛不是亲娘一般。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穆望秋还活着。”
穆望秋这三个字在太皇太妃的脑中炸开了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不仅如此,陶陶还是她的女儿,是她和长信侯生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陶陶知道吗?”太皇太妃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威胁你了?”
霍砚徵不语,太皇太妃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就这样被她威胁了?”
霍砚徵拧着眉,“她用陶陶来威胁我,我也不得不如此。”
“而且,穆径微还告诉了陶陶,十几年前我做的那荒唐事,说我带她回王府都是因为穆望秋!我与她说我不喜欢穆望秋,她也不信,我总不能告诉她……”
太皇太妃沉沉叹了口气,“你这就是报应。”
“是,我知道这是报应。”
“这事儿我觉得你自己去与她坦白,或许还有机会,虽然她有可能会恨你,但你爱她的话后面还是可以弥补的。”
太皇太妃说着,霍砚徵机械般的点了点头,到底听没听进去她也看不出来。
当晚,穆陶陶被留在了永寿宫,霍砚徵也一直到半夜才出宫。
第二天霍砚徵很早就来了,给她带来了一些衣裳首饰,还有那两只鹦鹉也提进来了。
穆陶陶垂眸看着面前的东西,半晌后才掀起眼帘望向他,“多谢摄政王,我最近瘦了些,这些衣裳靴子都不合身也不合脚,我带着的够了,不用麻烦,这鹦鹉……我最近怕吵,也养不了,还请摄政王带回去。”
“衣裳我让改了尺寸,不会不合身,靴子也是;至于这鹦鹉,本就是买给你的,还要你就养着,不要你就送人或者丢了,随你。”
话落,还没等她应下,霍砚徵便已转身离开了屋子。
她看着那衣裳靴子,又看了看那两只鹦鹉,终究是提起了鸟笼朝窗口走去,她打开鸟笼,若它们要飞走,那就放走好了。
她打开了窗户,正准备放生的时候,那只蔫蔫的小桃桃便开了口,“陶陶,皇叔只喜欢你,从来只喜欢你一人。”
是霍砚徵的语气,但又像是醉酒后说的话。
她顿了一下,迟迟没有打开鸟笼,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格外冰冷,这两只鹦鹉就像春晓说的那般,像两只鹌鹑一般,没有了一丝活力。
她关上了窗户,又将鸟笼提回了案几上放下,起身去了太皇太妃的寝殿。
白日里无事,她得出宫去一趟,虽然秋月留下肯定也给穆径微留了话,但她要是一直不出宫,说不定穆径微会不高兴。
有时候她的直觉不是一般的准确。
回到客栈时,穆径微正生着气,沉着脸望着她。
“回来了?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堃城。”
第44章 真相 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呢?
听着穆径微的话, 穆陶陶愣了愣神,只是有些不解穆径微口中的即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就今日走吗?”她问了一声。
穆径微应道:“对。”
她点了点头, 似乎对此也没多大的意见, 沉默了片刻还是询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穆径微不语, 眼神冰冷的看了她许久。
“早晚我们都是要回去的,早一天回去早一天好。”
她“嗯”了一声,脑中思索着是否还有未办完之事,那离京前定是要办好了再走。
她刚答应了太皇太妃陪她在宫内住几日, 但穆径微要走, 她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跟太皇太妃说一声。
穆陶陶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空阴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放晴, 启程后怕也是走得很慢,得备一些东西, 免得路上出麻烦。
“三姐姐可否再给我半日的时间?”
她问, 穆径微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太皇太妃要我在永寿宫陪她住几日, 我以为三姐姐要等化雪后再走便应下了,我出宫来是为了跟姐姐说这个事儿的,既然咱们要走了,那我还得回去一趟,告个别,去了堃城后我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摄政王这几日也在永寿宫吧?”穆径微忽然问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在。”
话落,穆径微淡淡的抬眼望向她, 眼神凌厉,“你是想与太皇太妃告别还是想见摄政王?”
看着穆径微的眼神,穆陶陶垂着眸,抿了抿唇:“就与太皇太妃告个别,我以后不想回京城来了,她年纪大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
她解释得诚恳,穆径微缓了缓神,“那就去吧,快去快回,回来若还有时间再回府里看看,我们就走。”
“好。”
她应下后便朝宫里赶去,一路上心里头都懵懵的,已经快到年关了,还以为因为这场大雪,会在京城过完这个年再走的,没想到穆径微要走。
忽然这么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她问了穆径微也没有告诉她。
穆径微明显的不高兴她去宫里,她若是再追着问,只怕是惹得她更生气,算了,如她所说,早一天回去早一天好。
穆陶陶回到永寿宫时,霍砚徵不在,而齐嬷嬷手中端着太皇太妃喝的药,黑黝黝的一碗,闻着浓浓的苦味。
“郡主回来了。”
“嗯,老祖宗醒了吗?”
齐嬷嬷笑道:“醒了,喝了小半碗粥,准备喝药了。”
穆陶陶想着一会儿要与太皇太妃说离京之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接过齐嬷嬷手中的盘,柔声道:“嬷嬷给我吧,我给老祖宗送进去。”
齐嬷嬷看着她寻思了片刻将药递给了她,“那郡主小心些,别烫到。”
穆陶陶接过盘,端着进了屋,太皇太妃见她端着药进来,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将药接过去放置在一旁,“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穆陶陶坐在旁边,轻轻的用勺子搅动着药汁,还有些烫得凉一凉才能喝,听着太皇太妃的话,她回道:“就出去一会儿。”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太皇太妃望着她动作轻柔的搅着药汁,柔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穆陶陶手下动作一顿,笑了笑,“没什么事,老祖宗喝这个药可感觉好一些了?”
“好多了,再喝几天应该就好了。”
齐嬷嬷也跟着说了几句,这一聊便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穆陶陶伸手试了试碗的温度,已经不烫手了,“不烫了,应该是可以喝了。”
伺候着太皇太妃喝完药,漱了口吃了个蜜饯才完。
齐嬷嬷将碗收走,穆陶陶抓着椅子的扶手,半晌才起身提裙,在太皇太妃的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太皇太妃当场就懵在了那里,急忙伸手去拉她起来,一边拉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礼?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穆陶陶直起身子,眼神中都是不舍。
“老祖宗,我不能留在宫内陪您了,三姐姐要即刻回堃城,我回来就是想跟你磕个头,待我到那边了,我给您写信。”
太皇太妃心头一滞,将她拉起来坐下,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怎就要赶这么急?
“怎地赶这么急?没几日便过年了,你们现在启程,路上又滑,除夕都不定能赶到。”
“有三姐姐在,老祖宗不必担忧,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太皇太妃看着她的模样,心口顿时空落落的,心里头忽然就怨起了霍砚徵,若不是他这般,面前这丫头定也不会跟着穆径微走。
“今日就要走吗?”太皇太妃问。
她点了点头,“嗯。”
太皇太妃顿了顿,又问:“要与你皇叔说一声吗?”
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了,之前就说过了,他知道我三姐姐是来带我走的。”
齐嬷嬷站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对话,脑子嗡嗡作响,急忙朝政务殿赶去寻霍砚徵。
瞧着殿外的身影不见了,太皇太妃松了口气,眼神温柔的望着她说道:“不能留下来吗?就算不跟你皇叔住王府,还可以跟我住宫里,以后有喜欢的小郎君了,老祖宗定让给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穆陶陶笑了笑,太皇太妃这话她信,可穆径微是她的亲姐姐,来接她了自然是要跟着走的,至于出嫁,她还没想过。
“听说堃城一年四季都很暖和,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想跟着三姐姐去看看。”
太皇太妃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她离开,面对离别她有些伤感。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齐嬷嬷把霍砚徵找来,穆陶陶说还要去魏府见一见魏云曦,便不能多留了,太皇太妃只得让她走。
*
此时的政务殿外,齐嬷嬷急得来回渡步,青阳小公公看着格外急躁的齐嬷嬷,轻声道:“嬷嬷再等等吧,摄政王此刻正在气头上呢!”
里面发生了什么齐嬷嬷没听全,但有大臣被打了板子,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打一板齐嬷嬷这心就颤一下。
一直等了许久,大殿的门才被打开,被打的人抬了出来,有几个大臣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
青阳公公急忙端着茶进去,与付莲说了齐嬷嬷来找的事儿。
霍砚徵看着案几上的奏折,气得脸色铁青,抬眸看到外面青阳在付莲耳边窃窃私语,眉头一皱,扬声问:“怎么了?”
付莲急忙接过茶盏端了过来,躬身道:“齐嬷嬷来了,在外面候着。”
“老祖宗那边出什么事情了?”霍砚徵问,付莲眸光微转,“好像是说永安郡主的事情。”
话落,霍砚徵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等不及叫齐嬷嬷进来回话,人已起身大步走出了政务殿。
齐嬷嬷站在外面,见忽然出来的霍砚徵惊了一下,急忙行礼说道:“王爷,永安郡主刚才回来了,与主子辞了行,说今夜便要离京了。”
“她人在哪里?”
“老奴过来时还在永寿宫,但现在……”
后续的话还没说出来,霍砚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霍砚徵是跑着去的永寿宫,他冲进屋内,没有穆陶陶的身影,只有太皇太妃一个人失落的坐在那里。
“她……走了吗?”霍砚徵问。
太皇太妃缓缓抬眸看向他,淡淡道:“现在应该已经出宫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太皇太妃沉默了片刻说道:“她应该会去魏府找魏云曦。”
“多谢母亲。”
穆陶陶此时已经到宫门前,她停下了脚步,回望着那红墙绿瓦层层叠叠,屋顶铺满了雪,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子。
她想多看一眼,记住,然后忘记,以后,她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停了片刻后,她提步出了宫门,没有再回头。
马车还在宫门外不远处候着,秋月见她出来便让车夫驾车过去。
“郡主,直接回客栈吗?”
秋月问,穆陶陶摇了摇头:“先去侯府,一会儿再去一趟魏府。”
虽然穆径微说要回侯府里看看,但上次她们一起回侯府时,穆径微到她住的小楼下便住了脚,并未踏入。
那时她便知,偌大的侯府都没有了,唯有她的湖心小筑还在,所有亲人都走了,唯独她还活着,三姐姐对她,心里定是有怨的,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到了侯府,车夫在外候着,秋月陪她进去。
湖面上结了冰,上面铺了雪,拱桥上亦是,她走上拱桥秋月急忙扶住她,生怕她从拱桥上摔下去掉进湖中。
“郡主小心些。”
穆陶陶笑了笑,反手握住她,携手走过了拱桥。
说来奇怪,秋月是嘉柔郡主送给霍砚徵的女人,最后却心甘情愿成了伺候她的婢女,她每个月发了例银都会给她买零嘴,好像只要是她喜欢的,秋月能做到的都会给她,就像她离开王府了,秋月也就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