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亲自给许愿系斗篷+乾麟……
“好!好!下官给钱, 所有钱都给!”尚光宗要吓哭了,赶忙在自己身上翻找钱财,哆哆嗦嗦把所有钱都拿出来, 银钱银票掉了一地。
他还把围过来的下人也拽着让他们给钱,周遭百姓们看着这场面各个都神色微妙连连啧啧。
最后尚光宗留了一地的钱。
许愿蹦蹦跳跳过去, 把钱全都捡起来,拿了一枚银锭子给他们的车夫去治伤, 剩下的直接全塞齐誉韬口袋里。
出了这事, 马车没了, 也去不了梅家。
兰慈县主为此有些低落,本是打算和许愿齐誉韬商量是雇车过去还是日后再去, 谁想这时,围观百姓中有两个人走出来, 双眼直直盯着许愿, 跃跃欲试着靠近他们一家三人。
许愿和齐誉韬很快注意到这两个人, 许愿扫了他们一眼, 问道:“找谁?哪条道上的,先把名报上来!”
那两人看装束是一主一仆, 其中那主子是个年轻男人, 他怔一怔,向许愿拱手道:“失敬……在下只是觉得, 浔阳王妃长得很像在下一位长辈, 冒犯了, 请恕罪。”
许愿下意识猜到什么,连忙问道:“你家姓什么?姓梅吗?”
年轻男人吃惊道:“王妃怎么知道在下姓梅……”
许愿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还和齐誉韬互相交换一下目光,开心道:“好棒!看起来是遇到梅家人了!”
兰慈县主没料到事情这么巧, 她走上前去,同那年轻男人交谈了几句,彼此一说就都说清楚了。
果然就是这个梅家,这年轻男人是许愿生母梅氏的亲侄子。虽梅氏已亡故多年,但家里存着画像,这年轻男人从画像里知道姑母的长相。加之许愿长得极像梅氏,且先前就有传言说浔阳王新娶的王妃似乎是从前许劭大人的女儿,这年轻男人心里有怀疑,自然看许愿入了神。
而从兰慈县主口中,年轻男人也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能见到自己素昧谋面的表妹,可堪称是一件喜事,年轻男人一时激动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只一个劲儿盯着许愿傻笑。
齐誉韬觉得这位大舅哥的傻笑有些碍眼。
之后,在年轻男人的盛情邀请下,齐誉韬雇了车,带着许愿和兰慈县主随着年轻男人主仆来到梅家。
梅家听闻许愿的身世,无不欣喜感动。许愿同这些陌生的、却天然就令她有亲近感的家人们说了半天话,一直到黄昏时分,又在梅家人的再三挽留下一同在梅家用饭。
要不是齐誉韬明日还要早起觐见,必须回别馆去,梅家人恨不得要留他们在府里过夜。
弯月初上,星夜点点时分,王府一家三口离开梅家。
许愿很开心,心中很温暖,望着稀松平常的夜空都觉得梦幻美好,满是欣慰。
见到梅家人的许愿,与当初和许太守一家说话共处时的许愿很不一样。彼时她总觉得与许太守一家陌生隔阂,气场不对,更是反感许汐。而今日她和梅家这些人却是仿佛天然相吸,明明没见过面却像是处了许久的家人。
齐誉韬在走出梅家时,就将两件薄薄的羊皮斗篷,挨个披在许愿和兰慈县主身上。
如今是秋季,正是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顺京又地处大尧北边,气候比浔阳更要冷一些。齐誉韬早想到此去梅家拜访说不得会延误时间,故带上两件斗篷,这样万一天晚了凉下来好给王妃和姐姐披上。
给许愿披上斗篷后,齐誉韬沉默无声帮她给斗篷系带。粗糙有着茧子的手,这双持剑或是弯弓射箭的手,这会儿耐心的系斗篷带子。
许愿眼睛一眨一眨看齐誉韬,晚风吹动斗篷领子上一圈风毛,白色的风毛簇拥着许愿有些红扑扑的小脸,显得她尤为天真烂漫、乖巧精灵。
旁边兰慈县主自己将斗篷带子系好,眼底映着弟弟和弟妹这平淡温馨的一幕。这样的一幕瞧在眼里,心里也好似落下花瓣般美好欣慰。
然而一想着离明日渐近,兰慈县主就止不住有些忧心。
今日遇到尚光宗和陈郎中,陈郎中被司鹄拖去都察院时口口声声喊的那句,“明日早朝在今上面前要你好看!我爹和我姐姐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县主心里,她不能不担心介怀。
与尚家、陈家的新仇旧恨越积累越多,明日觐见,若他们使劲儿逮着自己一家咬,可该如何?
次日。
县主的担忧真的上演了。
以陈尚书为首的一批文官,以及他女婿尚光宗和几位有爵位的侯伯,联合起来向今上天英帝弹劾齐誉韬和许愿。
许愿随着齐誉韬、兰慈县主一进乾麟殿,陈尚书就开始了。
陈尚书一副好委屈的样子,持着象牙笏板又是发抖又是喘息的控诉,说齐誉韬先打他女婿,又差点割掉他小儿子的耳朵,还当着百姓的面把他小儿子扭送去都察院。
历来只有犯了大错的官员才会下都察院纠察定罪,这比百姓被送进县牢里挨板子还丢人。
陈尚书跪倒在天英帝面前叫唤:“犬子昨日在都察院挨了鞭子,是浔阳王手下那个司鹄将军盯着都察院行刑的!犬子回家时,人都是躺着的,整整挨了六十鞭子啊!陛下您看看浔阳王夫妻俩都做了什么?!他们殴打代表您去巡查的按察使,丝毫不顾您的颜面,将按察使赶出浔阳;到了顺京又当街行凶弄伤犬子的耳朵,不向您请示就私自将朝廷命官送去都察院。”
陈尚书扭头盯着齐誉韬,“浔阳王与王妃如此目中无人,究竟是不将我陈家放在眼里,还是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许愿一进殿就听见陈尚书说这么一堆,当即就被惹怒,若是身边有张桌子必然要拍案而起。
“喂!我说你一个兵部尚书了不起啊!有这么乱给人扣帽子的吗?要不是你女婿和你儿子自己作孽欠揍,你以为我们稀得跟两个酒囊饭袋动手?还有你光说我们怎么样,是忘了你女婿干过什么忘恩负义的龌龊事?自己送上门找揍怪得了谁!昨天更是你们先撞我们马车还死不道歉的,你失忆了还是脑子进水了!齐誉韬对陛下有多忠心有目共睹,一年年守着浔阳不辞劳苦,你去试试?再乱扣帽子搬弄是非,小心我就在这儿把你脑袋卸下来当球踢!”
这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是当着天英帝和文武百官……陈尚书哪想到会来这种场面?听他儿子和女婿说这许愿不能以常理度之,陈尚书以为她在陛下面前不至于如此,没想到许愿真能猛成这样啊。
一瞬间陈尚书愣住,他这边的文官和侯伯们也都跟着愣了,整个乾麟殿霍然寂静。
齐誉韬就在这片寂静中上前几步,向着上座的天英帝行跪礼,说道:“臣齐誉韬携王妃与县主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内子出身山林,不懂礼数。她有任何错处,都请陛下责罚臣。”
他的声音稳重醇厚,夹杂一丝风霜的冷意,飘荡开来。
寂静的乾麟殿顿时变得更加寂静,上至天英帝,下至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全都忍不住瞪大眼睛,齐齐瞪着齐誉韬。
大家可记得清楚,往常浔阳王面圣,就只会说“臣拜见陛下,万岁”几个字。等述职的时候,别人都是口述自己干了什么,只有这位是把自己做的事全写下来递给大太监,请大太监读给陛下。
这位藩王闷棍得就跟块黑铁似的,大家就没见过话这么少的人。他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可如今却……
顿时众人连同天英帝脑中都震惊呐喊起来:
浔阳王说话了?居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这真是浔阳王吗?
天英帝险些就忍不住直接询问齐誉韬,他怎么忽然说起大段话了。
这时兰慈县主领着许愿上前,同齐誉韬一起跪下。县主向天英帝磕了个头,说道:“陛下,许愿性子特别,有些做法不同寻常,请陛下不要生气。”
县主话这么说,却觉得她这弟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甚至比平常还要气势汹汹腰板硬,这模样瞧着倒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后台。
这道念头闪过,便被县主掐掉。自己也太多心了,面对皇帝陛下许愿哪会有什么后台?
县主如是想着,说道:“许愿她脾气烈不懂事,如有冒犯之处,臣妾与王爷愿意替她全权承担。”
还不等天英帝开口,陈尚书就又持着象牙笏板继续道:“什么冒犯之处,不懂事……浔阳王妃对陛下的冒犯哪里是不懂事,根本是目中无人!果然是浔阳王你带出来的人,你们夫妻便是这般不将陛下、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陈尚书向天英帝连连磕头控诉:“陛下,浔阳王与王妃做得那些事,可不是一句‘王妃不懂事’就能揭过的!将按察使大人赶出浔阳,无视陛下您的颜面,将犬子送去都察院,屡次公报私仇,这是藐视君威,乃大逆不道之罪啊!”
许愿忿然看向陈尚书,骂道:“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话,大伯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别说!”
“你……”陈尚书发现他竟然不知许愿这话怎么接,气得头发差点要竖起来,如看怪胎一样瞪着许愿嗡嗡,“你……你……”
“我怎么了?大伯,你舌头打结吗?刚才不还说得挺起劲儿!”许愿鄙薄的哼着。
陈尚书被呛得就像是被拿着开涮,一时间脸都涨红了。这浔阳王妃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怼人都不按常理,你这里说得有条有理,她反过来把你怼崩溃!浔阳王娶这种人做王妃?!
别说陈尚书本人,就连陈尚书一伙的大臣和侯伯也都傻眼了。
甚至天英帝都不由张着嘴巴看许愿。齐誉韬面向浔阳公开选妃的事他知道的,也知道许愿是让齐誉韬开口说够十句话的优胜者。
天英帝也私下想过许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还以为是比旁的女子更温柔如水或者更热情似火的,结果就这?居然是这??
尚光宗想站出来替岳父说话,然则刚往前迈一步,就接触到齐誉韬斜睨而来的目光。
明明齐誉韬是跪在殿中而尚光宗是站着的,可尚光宗却觉得自己在对方的冰冷视线压迫下,就像个小矮子般底气泄得全无,一派心虚,迈出去的那只脚又不由自主收回来。
周围皆是面面相觑的文臣武将,各怀想法。齐誉韬向天英帝磕下一头,语调无澜道:“陈尚书避重就轻,陛下明鉴。若无前因,何来后果。尚家背信弃义在先,昨日陈郎中所做之事,都察院亦都有记录。”
浔阳王又说了一大段话!众人更为惊讶,也有大臣忍不住私下交头接耳起来。
陈尚书又被齐誉韬这番话堵住,那句“若无前因,何来后果”直接把帽子扣回他和尚光宗头上。
天英帝这会儿说了句:“你们都先平身。”
陈尚书站起身来,给自己一派的文官和那几个侯伯使眼色。接收到他眼色的人陆续出列一步,正想要继续说,可就在这时,一个太监从乾麟殿外跑进来,焦急的呼喊道:“报——”
太监来得突然,天英帝朝他看去。太监看起来有些惊魂的模样,他气喘吁吁跑到龙椅前跪下,说出的话就犹如一挂炮竹炸响在大殿。
“陛、陛下!周国使节突然造访,说是奉周国长宁帝之命,要见陛下!”
满殿文武顿时哗然,天英帝更是刹那变了脸色。
周国,使节……为何周国长宁帝忽然派使节到来?昨日天英帝刚派出一队官兵,运送了些新打造的礼器和大尧特产的芦柑去周国皇都,要“上供”给长宁帝。
怎地今日忽有周国使节到来?
面对周国这一强盛的邻国,天英帝心中惶惶。
太监又说了一句,内容更是如一石击破水中天:“陛下,来者不是一般的使节,而是、而是周国的贤王和玉衡长公主!”
天英帝顿时脸色一变,精神骤紧,立即起身道:“满朝文武,随朕去殿前迎接来使!”
使节们来得突然,陈尚书等一伙人不得不放弃继续弹劾齐誉韬和许愿,赶紧跟着天英帝走出乾麟殿。来使是周国的不说,竟还是在周国举足轻重的贤王与玉衡长公主,众文武无不重视。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就连兰慈县主都面有惑色和不安。
唯有齐誉韬和许愿,一个面不改色,一个笑开花。
齐誉韬看了许愿一眼,轻轻摇摇头,唇角却不由勾起一丝笑意。他牵着许愿,往殿外走。
许愿透过影影绰绰,伸着脖子期待的往外瞧,一边开心雀跃,还忍不住拍了两下手。
哇,来得真是时候!
子清师兄好棒!
第51章 撑腰现场,这夫妻俩怎么……
周国的贤王与玉衡长公主, 皆是列国响当当的人物。
这两位并非是周国长宁帝的亲手足,却极得长宁帝重视。
前者出身神秘,乃是长宁帝的义兄, 与长宁帝是打小的情谊,后还娶了长宁帝一母同胞的亲妹为妃, 椒房独宠;后者则是对长宁帝有救命之恩,被长宁帝认作义妹, 加封长公主, 据说她的驸马还是长宁帝亲手给把关的。
如此两位忽然来到皇宫, 天英帝不敢有一丝懈怠放松,而周国的强大使得天英帝虽贵为大尧皇帝, 也丝毫不敢摆谱,而是摆出热情谦卑的态度走出乾麟殿相迎。
贤王和玉衡长公主皆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贤王长些, 着一袭黑衣礼服, 规制苛刻的礼服穿在他身上却掩不住他疏狂的气质。他衣摆上印着十几只墨蝶, 倒平添了几分妖域般的气息。
玉衡长公主穿水碧色妆花裙、发绾飞月髻, 披一件湖水蓝大袖以示庄重。长公主手里捧着块一尺半的白玉圭,白玉圭上用乌金镶了两行字, 被阳光一照, 耀目的落进所有人眼中:
楼雪初融丹禁晓,葭灰萌动玉衡春。
两人一左一右, 率随从至乾麟殿前, 向天英帝行礼。
贤王的礼行得优雅而不羁, 口中笑说:“我和玉衡奉我周国长宁帝之命出使大尧顺京,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打招呼,陛下莫怪。”
天英帝哪里敢怪罪, 他忙抬一抬手:“快请平身,贵客临门,朕高兴还来不及呢,两位快请进殿。”
贤王和玉衡长公主对视一眼,将随从留在外面,在天英帝和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进殿。
早已有太监搬来座椅,请两位坐下。贤王却摆摆手,唇角一勾,随和的笑容中还带着三分冷意:“不必这么客气,我们站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