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里——青铜穗
时间:2021-03-24 09:47:40

  “是。”
  景泰躬身去了,晋王妃转身与钟氏道:“你就安心听着便是,回头我和王爷问你什么,你也直管照实答,不得有半个虚字。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总之定不让她逃过去便是!”
  说完她看一眼宋湘,宋湘也微颌首作了回应。
  钟氏是南平侯府的姑娘,钟家虽不能跟王府比,但人家也是朝廷勋贵,何况还是掌着兵保家卫国的武将,别说钟氏这要求并不过份,就是她不提,王府这边也得有个主张处理此事。
  周侧妃听到这儿牙齿也打了个颤:“投毒?……谁投的毒?谁有这么大胆!”
  却且无人搭理她。
  直到晋王带着陆瞻他们三个回到了屋中,晋王妃才着人放了帘子,在外间的正房里坐座。
  晋王目光一直追随着王妃:“怎么样了?”
  晋王妃道:“孩子总归是没了,昀哥儿媳妇中的是生附子之毒,这种事情在我们家是绝不能被允许发生的。更何况还伤到了宗室后裔的性命!
  “请王爷过来,便是要请你一起来为昀哥儿媳妇,还有这死去的孩子作主,也好杜绝日后再有人敢起这样的心。”
  晋王坐下来,扫视一圈屋里,说道:“是该查查。”
  周侧妃蓦地攥紧了双手。
  晋王妃望向陆昀:“你先把昨夜里生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不许有一字隐瞒。”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孩子都没了,陆昀怎么可能还会隐瞒?当下便把从酒席出来,然后半路遇到周侧妃,听她哭啼了半日,心烦气躁之下,回去就寻着钟氏出气的事给说了。
  晋王妃瞥向周侧妃,周侧妃一抖,好在王妃没再瞥她了,而是转向了珠帘:“周侧妃对昀哥儿说的这些,可属实?”
  “自然不是真的!”钟氏道,“昨日我与侧妃随在母妃与秦王妃之后,因亲耳听到她在低声议论秦王妃,后来四弟妹让我与侧妃出园子打点茶食,侧妃却又转过头来说四弟妹的不是,我因忍无可忍,反驳了她几句,她便说我不尊重她这个婆婆!后来到了夜里,才有了我们夫妻吵架之事!”
  “你在背后嘀咕秦王妃?”王妃看向周侧妃。
  “妾身哪里敢!”周侧妃站了起来。
  钟氏道:“请云侧妃和二嫂为我作证!”
  晋王妃看过来。
  旁边的云侧妃和秦氏连忙上前:“确实是如此。”
  晋王妃看向晋王,晋王面向门口,双侧脸颊绷得铁紧。
  晋王妃冷哂:“在王府呆了这许多年,是越发不成体统了!先是学那山村野妇人后嚼舌根,后又在背后挑拨亲生子夫妻矛盾,更是连世子妃你也记恨上了,别说你是个姬妾,便是个明媒正娶进来的当家夫人,也已经犯了七出了!按说我这些年我从未放松过规矩礼仪,王府里这么多人,至今也没有过先例,倒我倒要问问,周侧妃你是如何有这胆子的?”
  周侧妃白着脸,看向晋王,晋王双手已经握起了拳头。
  “说话呀?”王妃道。
  周侧妃跪下来:“姐姐恕罪!我一时糊涂,做了蠢事,如今已知错了!”
  “你哪是一时糊涂?你难道不是时时糊涂?”晋王妃倾下身子,“你说说,光是你在我跟前认错,就认了多少回了?”
  周侧妃说不出话来。
  晋王咬牙:“她的事回头再提,先处理投毒害命的事!”
  晋王妃倏然扭头:“难道王爷以为投毒害命的事跟她不相干?”
  晋王拳头顿住。陆昀也看了过来。
  “昀哥儿夫妻不睦,是她挑唆的,这么巧偏偏之后就有人投毒害死了王爷的亲孙子,跟周氏会没有嫌疑?”
  “那也是她的儿媳妇,她的亲孙子,她怎么会蠢到这么做?!”晋王低吼着看向地下,一句“亲孙子”,瞬间把他的情绪勾出了波澜。
  “谁说亲孙子就不能下手?”王妃脸色蓦然也寒了,“你难道不知道,还有人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能下得了手吗?”
  夫妻俩隔着茶几对视,刹那间已电光火石。
  早已被王妃威势震慑住的周侧妃蓦然间看到在陆昀正瞪大眼望着自己,心下倏地一沉,慌忙直起腰道:“不是我投的毒!妾身冤枉!——王爷,您给妾身作主,昨天夜里妾身压根就没有往倚福宫来过,妾身要怎么给她投毒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晋王将目光转向她,喉头滚动了两下,声音喑哑地道:“如果不是你,那难道会是昀哥儿?!”
  周侧妃怔了下,随后道:“自然也不会是昀哥儿!可是只消问问昀哥儿媳妇昨夜吃过谁的东西不就成了么?”此时她再也没有了先前在燕吾轩挑灯苗的淡定,口唇哆嗦着,早已经语无伦次了。“席上我们大家都吃的一样的食物,只能是回房后她吃的东西里有毒!只要先把这个弄清楚,余下的再审不就行了?!”
  同样的话宋湘先前也问过绣云,的确这是重要的线索之一。但当这话从周氏嘴里出来,她蓦然就升起些不祥之感——
  “郡王妃,郡王妃她昨儿晚上倒是吃了世子妃递过来的茶。”
 
 
第296章 我“猜疑”的对吗?
  果然!
  她这寻思的片刻工夫里,倚福宫里其中一个小丫鬟就嗫嚅着出声了!
  这刹那之间,满屋子人又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宋湘!这当中有震惊的,有惊疑的,有观察的,除了陆瞻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之外,没有人再有除了这个以外的反应!
  “你刚才说什么?”陆瞻垂头望着那丫鬟,“你给我再说一遍?”
  丫鬟白着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说的是事实!昨夜里奴婢一直跟随在郡王妃身边,奴婢也是最后离开郡王妃身边的,除了昨夜里世子妃劝慰郡王妃时递过一碗茶,此后郡王妃再也没有进食过别的东西!奴婢若是有一字谎言,愿被乱棍打死!”
  陆瞻怒道:“世子妃是什么人?她用得着做这种下三滥手段?!魏春!喊人来把这贱婢拖出去打死!”
  魏春闻声进来,当着晋王面却不敢造次。
  “岂有此理!”晋王妃站起来,“世子妃好心过来劝架,反倒沾了一身灰!也不必急着打她,倒是来个人告诉我,世子妃何故要冲郡王妃下手?世子妃图你们郡王妃什么?!”
  奴婢慌得快瘫到地下。
  周侧妃这时候自地上跳了起来:“王妃这话可说错了,投毒害人何必一定得图什么呢?世子妃娘家开药所,取生附子十分容易,要发觉昀儿媳妇有孕在身也比我们容易,也许她是不愿昀哥儿媳妇在她前面生下孩子呢?!”
  陆瞻怒道:“闭上你的嘴!照你这么说,世子妃又何不朝着二哥他们的孩子下手?!他们生的还是长孙呢!”
  周侧妃被骇得后退,却仍是道:“那她昨夜里递茶给昀哥儿媳妇喝,喝了之后昀哥儿媳妇就发生不测,这又怎么解释?!”
  “都别吵了!”
  晋王一声暴喝,紧接着站起来,走到宋湘和陆瞻面前:“要问你们冲着昀哥儿他们下手有何原因,还用得着多说吗?”他红着双眼转向晋王妃:“你们有没有下手的理由,我觉得你应该心知肚明!可是对一个妇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你们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晋王妃对晋王突然而来的怒意十分莫名,可是哪怕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要论残忍,他们又哪里比得上害死自己亲骨肉的他呢?一个手上沾满了血腥的人反过来说他们残忍,这不可笑吗?
  “那么王爷这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认定了湘姐儿是凶手吗?”王妃被心底里伤和痛支撑着,腰背挺得笔直,气势直逼晋王。王府里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夫妻也曾这样剑拔驽张,从晋王起身时起,个个就已屏住了呼吸,眼下他们的矛盾已然掩盖住了大家全都聚集在这儿的原因本身。
  “不然呢?”晋王咬牙,“你倒是给出个凶手不是她的证据来?”
  十七年前死去的姬妾他固然也不曾很在心上,那个孩子他也没有付储过太多的期待,可是那毕竟是他的骨肉,他以为她至少看在他的份上能善待这些孩子们,可事实是她却不惜把那孩子杀了,就为了把宁王的遗腹子悄悄地带进王府,以他亲骨肉的名义来抚养他!
  十七年,那十七年她对陆瞻的无微不至,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她一面因为心疼孩子没了娘,所以全然接受他,一面则是借着孩子抚慰丧子的伤痛,而这两样,又有哪一样是他不愿看到的呢?他希望这样,所以极力配合,可是到最后,她却彻头彻尾在欺骗他!
  钟氏只是被投毒,他还不至于沉不住气,可关键是害死婴儿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王府,又再次发生在与她杨允心有关的事情上!
  晋王双眼怒张,似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
  宋湘望着他这副样子,却与想像中心虚的他很不一样,他这话听起来可真有些像贼喊捉贼了,虽说按他的思路,为了作为不是他的儿子却又占据着世子之位的陆瞻,她要冲倚福宫下手也不是没道理,但他话里话外地指责王妃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到底哪里来的脸指责王妃“残忍”?
  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这件事是必须尽快弄清楚不可了。看到门外探头看过来的花拾,她定一定神,果断绕过陆瞻走出来:“父亲母妃还请先息怒,且听儿媳把缘由道来。
  “昨夜里,我在劝慰三嫂的过程当中,的确给三嫂递过茶,而那杯茶甚至是花拾从门外端进来拿给我的。现在,花拾你过来,实话实说,那杯茶,你又是从谁手上接来的?还有绣云,为了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来把倚福宫所有当差的人都招进来,我也好来问问你们房里人,昨夜我递过的那杯茶,是谁负责收去的?”
  绣云连忙自珠帘内出来,走到门外,不消片刻把所有人都传进来了。
  “花拾看看,昨夜的茶,是谁递给你的?”
  花拾立刻进来,细细辩认过后道:“回世子妃,没有这个人。”
  “你就不要抵赖了,既然茶是你们递到昀哥儿媳妇手上的,就是找出外面递茶的人,也不能证明你们清白!”周侧妃尖着嗓子嚷嚷起来。
  宋湘转向她:“如此是不能证明我没罪,但找到了人,万一就让我顺藤摸瓜让我揪出了真凶呢?毕竟只靠猜疑的话,我也可以猜疑周侧妃你,因为不忿被靖安王妃数落,又不忿被我支出了园子,所以故意挑拨他们夫妻吵架。知道母妃住得远,我们住得近,少不得来看看,所以就故意在茶里动手脚,借由花拾的手递给我,我又递给靖安王妃,以此靖安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一来你出了气,让她知道厉害了,二来你也可以栽赃我一把。三来还可以在我与靖安王妃之间造成隔阂,让靖安王妃永远受夫纲压着,再受你这个自封的婆婆压着!你看,按照你猜疑我的路数,我这么猜疑你一番,是不是也很合情合理?不然的话,又怎么解释昨夜倚福宫吵得这么凶,你却从头到尾连个脸都没露呢?!”
 
 
第297章 王爷没有意见吧?
  周侧妃望着逼近到跟前来的宋湘哑口无言,并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一屋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了她身上。很显然,相对于周侧妃的指责,宋湘的说辞更加有条理,结尾的疑问也更加有力,——是啊,昨夜陆昀跟钟氏吵得那样厉害,周侧妃怎么没露面呢?以及,先前大伙全都到了,周侧妃却也是最后一个到,这又是为什么呢?
  最先发现周侧妃缺席的秦氏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云侧妃。
  云侧妃回了她一个眼神,眼观鼻鼻观心,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湘。
  “侧妃……”
  陆昀喉咙干哑地望着她,满脸都是浓浓的不敢置信,“你怎么不回答老四媳妇儿的话?昨夜你为何没来,你干什么去了?你是躲在旁边幸灾乐祸,还是在筹谋着怎么算计你的儿媳和孙子?!”
  周侧妃颤了一下,被他样子吓得手脚透凉:“这是胡说八道!这是血口喷人!你不要听她瞎说!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害你的孩子?我,我没有!”
  陆昀紧咬牙关,任她摇着自己胳膊,却是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周侧妃的心直直地往下沉,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陆昀,之所以做这一切——啊,是的,这是她干的,除了她还有谁呢?
  宋湘就是想干,这倚福宫里早有自己以盯着陆昀成长为名而安插下的眼线,宋湘动手,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她做这些,也是为了维护好他们母子关系,而不让钟氏傻乎乎听信了宋湘和晋王妃那一伙的哄骗啊!
  她只是,只是临时起意,在酒席途中派人出去弄了点生附子回来,时间有限,此物一下子又弄不到太多,所以她着人下在茶里的份量也很有限,以王府的反应速度,她知道钟氏是死不了的呀!
  她又没真想让钟氏死,不过是想让她猜忌上宋湘,从此不跟她往来,安心安意地相夫教子,替他们这一房琤取实力和势力。她哪里知道钟氏有身孕呢?
  这是意外,这不能怪她!
  所以来到这里她也没有完全乱方寸,先照着钟氏“自尽”的路数来吧,钟氏自己说开了,那还有早先安排的那杯茶呢!
  那杯茶是宋湘接了递给钟氏的,这她赖不掉,她只要咬准是宋湘投的毒就行了!
  可是宋湘竟然把她的想法全都推算了出来,甚至还蛊惑了陆昀……
  陆昀一旦知道是她下的手——也许光知道她害了钟氏还可解释,这要是知道她害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会原谅她吗?
  “昀儿,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害你的妻儿呢?我可是只有你一个孩子!”
  “呵!”珠帘里传来冷笑,“你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但他却可以娶很多个妻子,给他生很多个孩子!”
  陆昀似被惊醒,看向周侧妃的目光再次冷了下来。
  周侧妃尖叫:“你胡说!你这是诬蔑!”
  “是不是诬蔑,把递茶的人找到就成了!”宋湘不耐烦看她作戏,如此说道。
  周侧妃哪里有话反驳她?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经历这样的阵仗,不但没有慌张,反而伶牙俐齿,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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