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正听景旺他们说着外边的传言。
由于汉王伤得并不重,而且在围场里受伤又实在太过寻常,故此并没有引起大的波澜,大家也只是当成闲聊的谈资来说起。
等到陆瞻坐下把来龙去脉说完,大伙才不可避免地感到震惊了。宋湘联想到了前世,把宫人们打发出去之后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唯一的线索是,这手法跟前世如出一辙,只不过目标不是对着皇上,后患也没有这么严重罢了。”
宋湘听完心凛,不由说道:“那你多亏阻止了他去寻秦王,并且点醒了他,不然这口锅咱们就背定了!”
“是啊,哪怕秦王解释不了为什么他的箭会丢失,基于受益人是晋王府,我们也会有洗不清的嫌疑。”
“既然箭是在秦王路过的当口射出来的,那就很有可能其人隐藏在秦王身边。——你提醒了汉王吗?”
“没有。我没有再留在他身边,便是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陆瞻凝眉,“他和俞妃都太安静了,让人看不透深浅,总让我有些不踏实。
“眼下这时候俞妃也应该知道了,汉王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就算再低调,发生这种事也不可能隐忍下去。——我已经让人盯住那边,且看看她会怎么做。”
宋湘缓声道:“太过安静的人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只有他们有了动作,我们才有机会估摸出他们的心思。”
安淑妃的城府,这来来去去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唯独俞妃深藏不露。秦王这只箭虽然是冲着汉王而来,但也许真的就是冲着晋王府呢?
如果是目的是在晋王府,那俞妃就有被怀疑的理由了。身在围场,而且冲着皇位而来,除了拥有大批能四处作案的爪牙看起来具备一些难度之外,猜测俞妃有可能是主导一切的凶手,也不算太离谱。
第369章 留下证据了吗?
秦王满载而归,想着来寻陆瞻比比战绩,却听说他和汉王早就回了行宫,便也悻悻回了府。半路听说汉王受伤,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回到行宫,见到正不安地来回徘徊的秦王妃,被她拉着噼里啪啦把他来龙去脉说了,这才心凛起来!
秦王妃道:“既是中箭受伤,这箭是谁射出的,王爷心里可有数?”
“我怎么会有数?我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
秦王妃便又把安淑妃差青霞来打听过告诉了他。并道:“这节骨眼上,可别着了他们的道,那是射出去的箭,王爷箭囊里的箭都是有定数的,还是赶紧拿剑囊来看看是不是能对上数吧!”
秦王打了个激灵,立时唤人把箭囊取来,哗啦啦倒在地上一数,这下也慌了:“怎么少了一支?!”
秦王妃脸都白了:“谁碰过王爷箭囊,您可记得?!”
“除了贴身几个侍卫,能有谁碰过?”
话音落下,夫妻二人都屏住了呼吸。
箭是射向汉王的,眼下偏偏箭又少了一支,莫非这箭真就邪门地跑到了汉王手臂上?!
“我去老五那儿看看。”
秦王腾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
秦王到了汉王宫中,晋王已经先来,他是来例行探视的。
陆瞻在房里看宋濂和敏善玩九连环,听说那边厢三兄弟都到齐了,便也起身过去。
汉王一脸平静,半个字也没提到那支箭上,秦王几次将话题绕到受伤之事上,也都被汉王扯开,陆瞻到来之后他更是没有什么机会开口了,喝了盏茶,说了会儿家常,便只好起身告辞。陆瞻看他们起身,屁股抬了抬,眼看眷他俩出了门,自己却又坐了回来。
汉王瞅他:“你怎么还不走?”
陆瞻腆脸坐得十分稳当:“五叔可探得些消息了?”
“这跟你有什么相干?”汉王微凝双眉,一副正儿八经要提防着他的样子。
陆瞻笑了笑:“四叔那边要是查不出什么,那这锅就得我来背了。你说这事跟我相干不相干?”
汉王斜眼扫着他,随后木着脸看向了别处:“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你的锅,你想背也背不了。”
“人言可畏,就算我不做亏心事,也怕口水淹死。”
汉王脸色拉下,越发不想理他。
无奈陆瞻赖着不走,他盯过去半晌,只好道:“事发之时,除去你我他三方之外,没有别的人出没过方圆三里。先前围场随行的有二十四人,除去他自己十二名侍卫,余下还有围场典史一名,太监两名,亲军卫九名。这配置是皇子例行配置,典史,太监与亲军卫的士兵都是朝廷配备的,也可以说,他们是皇上的人,与他们比起来,十二名王府侍卫便更有接近秦王箭囊,从中做手脚的机会。
“所以,射箭的人应该就藏在那十二名侍卫里。”
陆瞻道:“五叔神速。这么半天功夫就有了目标。”
汉王看向他:“你也让我刮目相看。这次回来看到你,总觉得与两年前判若两人。”
……
秦王回到房中,心潮已经平静不下来了。
汉王越是一个字都不吐出来,事情就越透着不好解决。
在秦王妃焦灼的注视下来回踱了几圈,他跨出门槛大步地去往安淑妃宫中。
安淑妃也正等着他回来呢,听到通报就迎到门下来了。还没开口,秦王已先说道:“我箭囊里少了支箭,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方才去老五宫里,他避口不谈此事,那箭是不是被他捡到收了起来,我竟毫无把握!”
安淑妃听到这话也懵了,早前她已经打发人去围场那边打听过,已经知道汉王受伤当口只有秦王与陆瞻两批人马经过——恰巧路过已经是难免有嫌疑的了,这要是箭落在汉王手上,那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你再仔细数数,有没有数错!倘若箭在他手上,他拿着不报又是为何呢?你先别自己乱了阵脚!”
秦王将箭囊丢在地上:“我数了无数次了,的的确确就是少了一支!”
安淑妃不信邪地自己拿来数了两遍,然后数落:“少了箭你为何如今才发觉?你出围场的时候难道没数过吗?!”
秦王讷然,然后跺脚:“我也不是第一回 进围场,而且我射出去的每支箭当场都收回来了,哪怕有残破的也都保留了箭羽,哪曾想过会出现过这样的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你也不懂吗?!”
安淑妃怒声斥责着,回头再来看箭囊,胸脯已经平复不下来了。她攥手看了片刻,立刻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着人去老五出事之地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丢失的箭?此外把碰过这批箭的人全部都传进宫严审!”
“已经安排下去了!但这还有用吗?”
“有没有用都得去办!”
安淑妃咬牙坐下来:“一定是老二捣的鬼,栽赃到你头上,你父皇便可名正言顺将你踢出局了!俞家如今没什么实力了,而且老五如今没有成亲,连皇孙都不知道在哪里,把你踢出去,留下老五,下起手来可就太不费力了!”
说到这里她蓦然朝外喊道:“来人!”
青霞走进来:“奴婢在。”
“盯住昭阳宫的人有收获了吗?!”
“回娘娘,世子出入身边都有侍卫,很难探到消息,而世子妃日常也只与王妃以及女眷们吃茶聊天。昭阳宫因为有宫禁,咱们的人也不能进到宫内打听,因此至今还并没有收获。”
“一群饭桶!”
安淑妃骂道,“这点事都办不好,难怪晋王府这些年一家独大!让他们下去各领二十板!”
青霞俯首:“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王爷正面临燃眉之急,与其眼下责罚,奴婢以为倒不如给他们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昭阳宫这边且放下,先去暗中查查看今日跟随王爷进围场的那些人。因为箭囊在出发之前往往才拆封,能接触到箭囊的总不会逃过这二十四个人去。”
秦王听到此处深觉有理:“与其去盯晋王府,还是先找出内奸来替儿子洗清嫌疑为要紧!”
第370章 果然不是善类
安淑妃听完青霞这番话,心情已冷静一半,道:“你既为他们讨保,便且照这么做,若是再办不好,再两罪并罚!”
青霞领命,立刻退出了门。
安淑妃深吐一口气,整个人萎顿下来:“早知道还有这出,我便不该歇这两日了!”
……
晋王去汉王宫中,也是为打听内情,出来后见陆瞻并没有跟出来,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房。
晋王妃在窗下抄佛经,他走过去坐在对面,轻轻把她的笔给抽了,说道:“老五这事,瞻儿是不是知情?我听说出事的时候,是瞻儿派人回来请的太医,也是他陪在老五身边直到包扎好伤口才离去。”
晋王妃看着落空的右手,说道:“他知的情,也只不过是事情经过,背后还有什么,他哪里知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觉得这事不简单。”
晋王妃低头整理纸张:“我没这么说。只是在宫闱呆久了,习惯凡事多绕几个弯想想罢了。”
“我也是。”晋王望着她,“你不是很牵挂女儿的幸福么?好歹我是她父亲,你有什么事,也及时告诉告诉我。”
晋王妃望着他,拿纸的手缓了下来。
宋濂打听道皇帝正闲着,便撂下敏善她们去了仁寿宫。
宋湘到底怕他造次,便立在宫门外观望等候,谁知竟先等回来了陆瞻。
还没等她开口,陆瞻已先拉着她回了房。
“五叔那边已经把目标锁定在秦王府那十二名侍卫上,看模样,接下来他们会对这些侍卫来一番摸底。”
“这是应该的。”既然不是秦王,那肯定就是能接触到秦王,且又能在那个当口出手的人干的,符合这两点的只能是秦王当时身边的人,这跟宋湘的想法一样。不过她还说道:“他没有怀疑别的人?”
陆瞻瞅了眼她:“没有怀疑。由此看来,他应该还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先前在围场我虽然提醒过他这点,但很显然他也被眼前这盛世太平给蒙蔽了,没太放在心上。”
说完他默凝片刻,又接着道:“虽然他的想法也没有做,不过我总觉得在覃家这事暴露了的当口,凶手还能腾出手来立刻耍这些挑拨离间的伎俩,实属有些胆大。按照他们蛰伏多年也未露马脚的习性来看,这不应该啊。”
宋湘想了下,也点点头。“如果只是为挑拨离间的话,这么急着动手确实反常。”
“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人?”陆瞻试着道。
宋湘顿了下:“还能有谁?”
陆瞻抻了抻身子,没吭声。
宋湘便当他瞎说了,道:“俞妃那边怎么样?”
她先前才猜测过俞妃也有可能是幕后凶手,如今想来,哪怕她不是宁王案的凶手,按照如今这局势,她也有可能是政敌。那么万一俞妃这是要使苦肉计呢?
“还没有消息。”陆瞻顿了下,“安淑妃佯病,这几日都是她在仁寿宫侍驾,不过听说得知汉王受伤后,她去仁寿宫都有些心不焉。”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又道:“盯梢的人说,似乎她宫里的大宫女与安淑妃身边的人有接触。”
宋湘闻眼眯眼:“细作?”
“是不是,继续盯下去就知道了。”陆瞻道,“她身边的大宫女名叫紫嫣。”
宋湘笑起来:“俞妃果然不是善类,安淑妃竟全在人家掌握里,而她自己还不知道!”
……
皇帝由杨郢等四人伴着下山遛了遛,又前往围场四处巡察了一遍,回宫时日光已斜。
传茶时是俞妃沏茶进来的,打发了紫嫣出去她就进了仁寿宫。
见她神色寞然,便问起来由。俞妃便把汉王受伤的事情告诉了。皇帝在帘栊下站了站,道:“刀剑无眼,围场里本就有凶险,既只是些许小伤,也无须担心。”
俞妃垂首道:“若是无意,倒是不怕。臣妾却担心是有人故意为之。”
“谁有这么大胆子?他可是朕的皇子。”皇帝望着她,“莫非你有什么证据?”
俞妃默立了会儿,说道:“臣妾没有证据,只是担心罢了。”
皇帝坐下来:“不用担心,这不是有朕在么。”
说完他便拿起了旁边奏折看起来。
俞妃站了站,便就告退了。
皇帝目光自奏折上抬起来,追随着她背影直到消失,随后把奏折放下,目光也深沉起来。
宋濂寻过来的时候已是晚上,皇帝一个人在捉棋。听到宋濂到来,摆摆手让传,随后便看到了那个大大方方跨进门来的娃。
“你怎么进来的?侍卫没拦着你?”皇帝捏着棋子,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宋濂先行了跪拜礼,然后道:“回皇上,拦着呢,那些侍卫大哥还很凶,小民好说歹说,他们都认为我是来捣乱的,小民没办法,只好狐假虎威一回,搬出了姐夫的名头,把他们给压下去了。小民为了践诺,任性了一回,还请皇上恕罪。”
他仰起的圆嘟嘟的小脸看着像个白玉盘,一双明亮大眼睛便活似镶在上面的玛瑙。皇帝望着,不禁笑了下:“你这小鬼,倒是很会随机应变。”
说完他笑容渐敛,再道:“只要不是为着牟利使坏,偶尔狐假虎威也不是什么坏事。”
宋濂道:“皇上您不怪小民了?”
“起来吧。”皇帝说着,又问他:“会下棋吗?”
“会一点。”
“那坐上来陪朕下两局吧。”
宋濂谢恩起来,挨着炕沿坐下。顺眼扫视了一下炕上散落的物事,他忍不住看了眼皇帝。
……
宋濂在仁寿宫,俞妃到宫门下便由王池传话不必进宫侍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