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找!务必找到!”
陆瞻果断下令。
宋濂是知道前番汉王中箭真相了的,看到这儿他忽然扭头:“要是找不着这枝箭又该如何?”
“就该立刻跟皇上,或者是跟掌管围场的将领禀报,只要抢在发生意外前禀报,就没什么事情。”
丢失羽箭或者羽箭损耗,都是正常的,一般而言及时报备就行。怕的就是像前世那般被人盗走了箭,自己浑然不知,直到出事之后才发觉。
想到这里他举步道:“以防万一,先抽个人去营地里报备一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后能找着箭是最好,若是找不着,也至少堵住了小人栽赃之手。
他们朝着山谷走去,野猪蹿来的方向的那片小树林里,此时却有一双泛着阴冷毒光的眼睛正紧盯着他们背影。眼看着派去报备的侍卫消失在远处,这双眼中目光再现厉光,手上一支羽箭被忿而折断,撇在了地下,然后他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蹿去。
宋濂走到半路回头看了眼后方,被拉停住的陆瞻问道:“怎么了?”
宋濂仰脸道:“这片不是没有大的野兽出没吗?为什么会有野猪出来?”
陆瞻想了下,立时往树林处看去:“这片确实没有野猪,也不应该有野猪。”
“可是刚才的野猪却是像疯了一样从那边冲过来的。”宋濂眨巴眼睛,“难道那边有老虎吗?”
连野猪都不应该有,就更不可能有老虎了!那么大两头野猪,若非受到惊吓,怎么会逃蹿?既然没别的猛兽,那就只能是人为驱赶的可能性居大了。而若是人为,这么久了为何又不见有人追着野猪出来?
想到这里他立刻道:“跟我来!”
宋濂紧随他身后,朝着树林冲过去。
树林极小,充其量是林带,两边透亮,藏不住什么人,但看得出来几棵东倒西歪的树是方才的野猪撞断的,而在断树旁边,赫然有一小片被踩踏过倒伏的枯草。宋湘眼尖,拾起草丛里一枝箭:“姐夫你看!”
陆瞻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刻字,是侍卫统一所属之箭!箭头上没有血迹,也没有皮肉痕迹,绝不会是射过野兽的箭,那么出现在这儿的断箭就很值得怀疑了!
“追!”
他拿着弓,果断地招呼侍卫穿过树林,举目四顾后,指向左前方一片林子:“他们人不多,必然不敢闯密林,进去搜!”
侍卫呼啦啦跃过去,瞬间消失在林子里。
而陆瞻看着手里的箭,紧皱眉头,随后牵上宋濂就道:“我们去寻皇上!”
如果有人行凶,最有可能的就是朝着皇帝而来了,因为若是掌握得好,一则能伤到皇帝,动摇根本,二则是能嫁祸于人,借皇帝之手除掉他们当中某一人!这是老掉牙的一箭双雕的伎俩,凶手布下了局,一定不会舍得放弃皇帝下手!
“姐夫,是什么人干的?”宋濂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
陆瞻边朝着皇帝所在方向赶去,边沉声地回答着他。
嘴上虽说不知道,但能想出这种手段来的,除了潜伏在暗处的元凶,还能是什么人呢?
晋王和汉王都不可能这么做,秦王应该也不会蠢到这么做,除他们之外,整个朝廷应该也不会有人会下这种手,也没有能力下这种手了!先前随滚下山谷的野猪而丢失的那枝箭,如今便更加透着蹊跷了!
第396章 赶快去抓人!
皇帝到了围场便把皇子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下沈宜均,杨谌,胡潇等几个文臣在侧。今日也未去密林深处,只在浅林里一面走动,一面谈些国事军事。明日启程回京,除去有皇命的将领之外,便将各自回归驻地,在启程之前,朝廷总会有几句话给出去。
皇帝道:“天下太平久矣,将士难免有怠慢松懈之心,务必定期提醒警告,有备无患。”
臣子们纷纷领旨。
皇帝指着前方,又道:“往前面走走!”
当下便有侍卫打头,一行人入了树林。
才走没多远,前方侍卫却忽然拉住缰绳,紧接着窸窣响声不绝于耳,间中又有好些野兽怒吼的声音夹杂其中,打头的侍卫道:“是狼群!快护驾!”
话音刚落,便见远处果然几起几伏蹿过来几道身影,臣子们瞬间着慌,立刻喊着亲军卫助阵,皇帝坐于马上看着远处,神色也不见轻松:“为数不少,头狼都来了,附近可是有生肉?!——后方是丛林,更不便撤,都驾起弓来!”
顿时几十张弓纷纷张起来,羽箭如雨般射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侧方的树丛之中却有一张弓精准地瞄向了这边!当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对付着奔来的野兽的时候,突然间这枝箭就破空射了过来!
没有任何人防备着这里,这一箭正瞄中皇帝躯干,错眼之间这箭就脱了弦,皇帝隐约也听得风声,扭头一看,这箭却已经到了半路!
这短到让人眨眼都难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作出反应来了!
皇帝瞪大眼睛,身躯下意识地后倾,但箭速又哪里能容他避开?
眼看着箭头已到了身前,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耳畔却突然传来声龙吟,一把长剑自斜刺里挥斩过来,堪堪将那枝箭斩成了两段!与此同时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只手又已经裹着他跃到了地上:“孙儿救驾来迟,请皇爷爷恕罪!”
皇帝稳稳站落在地,看到面前陆瞻,双手顿时抓住他臂膀:“阿楠?!”
陆瞻重重点头。
皇帝厉声吩咐侍卫:“东边小树林里有刺客!快追!”
方才这一幕虽快虽短,在场的所有人却也都已经反应过来,原本忙于应付狼群的侍卫忙乱中又掉头来护驾,好在在看清来人是陆瞻之后,他们立刻分成两批,一批留下应付狼群,另一批则朝着树林方向飞掠过去!
树林里放箭的人原本胜券在握,看到陆瞻半路出现,立时骇住,随后提着弓箭转身就跑!然身后已经有箭破空而来了……
沈杨胡三位则早已经惊怒呼喝来人,宋濂紧随赶到,陆瞻的侍卫们立刻补上了前去追捕凶手的宫中侍卫防卫缺口!
陆瞻匆忙打量了稳立在面前的皇帝一眼,而后持弓走到前方,向着疯狂扑咬的头狼接连射去几箭,眼看着它倒地,被侍卫冲上去围剿之后他才回到皇帝身边:“狼群来得诡异,此地危险,还请皇爷爷速速离开!”
“世子所言甚是!”杨谌上前来,“还是先退出树林方为稳妥!”
“姐夫!”
皇帝正待果断离开,这时候随同侍卫一道环视着地下的宋濂,率先把先前被陆瞻挥断的箭捡了起来。
“给朕瞧瞧!”皇帝伸出手。
宋濂看了眼陆瞻,双手呈上。
皇帝目光在刻有名字的箭尾那段停留片刻,立刻也看向了陆瞻。
陆瞻心下一沉,上前道:“请皇爷爷允准孙儿解释……”
看到皇帝持箭之后的反应,明显这箭是有问题的。而他丢失的那枝箭将会被用来做什么,似乎也不难想象了!
“世子!”
他这里还没想好怎么说,身后又飞奔来了几骑,却正好是先前下山谷学他丢失的羽箭的几名侍卫。“箭找着了!”
当先的侍卫到了跟前三丈处下马,举着一枝箭飞奔过来!
陆瞻微顿,立刻接在手上,上方清晰明白地刻着“晋王府世子瞻”几个字,这不是他先前丢了的那枝箭又会是谁的?
他的箭找着了,那皇帝手上的那枝……
他蓦地抬头看向皇帝,皇帝把手伸过来,只见箭尾上刻的字,却是晋王的名讳!
“姐夫,看起来先前那个人想陷害您不成,转而找上别人了呢!”
宋濂仰着头,深深地看过来。
“先出林子!”
皇帝沉声,接而上了马。
……
守在围场门口的苏慕早就留意到不远处走来走去的那两个人了,要是没记错,他们是秦王府的人。他藏在矮墙这边,既不让他们走出视野,也不让他们看到。远处林子里传来奔袭的马蹄声时,他们两边都被引吸了注意力,看到是皇帝,苏慕收回了目光。再看那边秦王府的人,只见他们看到皇帝之后却异常惊讶,彼此对视之后,竟然隐匿在人群里,偷偷地往围场外跑了……
“亲军卫听令,进围场抓刺客!……”
远处有侍卫飞驰传令,苏慕心下吃惊,听完之后想了下,立刻随着墙那边的人走了出去!
出来的有两个人,只见二人脑袋凑在一处,紧张地密谋了一番后就上马驶上了去往行宫的道路,他也不曾耽搁,一路跟了过去。
宋湘和敏善在敞轩下棋,猛地听院门砰砰响,立刻抬起头。只见苏慕大步走进来:“禀世子妃,围场出来了!有刺客向皇上射暗箭,所幸世子赶到,才挡了下来!”
宋湘弃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皇上怎么样?凶手呢?”
“就方才的事,皇上安好!凶手还没捉到!”
宋湘步出门来:“那你怎么亲自回来了?”
“小的是追人回来的,顺便来禀报世子妃!”
“追人?”宋湘凝眉,“追谁?”
苏慕便把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方才小的亲眼见着他们人去了揽月宫,这才绕过来禀报!”
听到是去了秦王妃所住的揽月宫,宋湘立刻反应过来:“那揽月宫那边有人守着吗?快去!凶手就是揽月宫的人,赶快去抓人!”
第397章 箭怎么会丢失?
秦王妃这一上晌也是等得十分煎熬,刚坐下喝口汤,派去围场盯梢的人便回来了:“禀王妃!咱们的人失手了!不知怎么让世子警觉了,随后皇上安然无恙出来了,而且还正在大肆命人在围场搜捕张权和罗培!”
“什么?!”
秦王妃腾地站起来,随着哐啷一声,手里汤碗掉在了地上,顿时碎成了一地!
“又不是取命,不就是瞅准空子盗个箭,再射一箭出去吗?怎么这都办砸了?!”
来人支支吾吾:“小的没进围场,如今还没看到张罗他们二人,至今还不清楚怎么失的手!”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盯着!”
秦王妃踢了一脚面前的瓷碎怒吼。
来人屁滚尿流地退出去,再不敢耽搁地出宫往围场跑,才刚冲上甬道,忽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
皇帝一行出了围场,门前空地上立刻站满了人。
刻着晋王名字的羽箭仍被持在皇帝手上,亲军卫已经得令去围场鸣金,命所有人都回来。
“先说说你的箭是怎么回事?”皇帝喜怒莫辩地指向陆瞻。
陆瞻立刻张嘴待言,皇帝却又阻止了他,而让宋濂来:“你来说。”
宋濂道:“先前小民与世子步行走在远离密林的草丛中,忽然就像是皇帝这边遇到的意外一般,两只野猪毫无征兆地朝我们奔跑过来,它们行动快速,呈疯狂之态,像是受到惊吓奔逃。世子与侍卫们拉弓射击,两只猪都中了箭,有一只倒在原地,另一只则带箭跑远了。
“侍卫追赶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枝世子的箭,世子谨慎,立刻就着人寻掌管围场的将领报备,而后我们想到野猪受到惊吓的原因,跑去小树林查看,就发现小树林里有人存在过,我们还捡到了一枝折断的箭。为免发生意外,世子便赶过来提醒皇上当心,结果正好让世子撞见有人在背后放冷箭。事情就是这样,请皇上明察。”
他这番话清清楚楚,口齿如斯之伶俐,简直像是即兴成文。
皇帝不让陆瞻说,而让他来说,为的就是要从孩子嘴里听实话,因为小孩子是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把一件事来龙去脉编造得毫无破绽的。
但是听完之后,皇帝反倒被他的口才弄得退去了三分郁气。他扭头看了眼杨谌,又看了眼沈宜均与胡潇,最后才看了眼陆瞻,直起腰来:“宋濂所说你可还有补充?”
陆瞻俯身:“回皇上,事实正如宋濂所说,没有错漏。”
皇帝再看向手上的箭,说道:“晋王回来了吗?”
晋王今日与陆曜一路走的,半路听说皇帝受惊,早已经往这边赶。皇帝话落后不到一刻钟,他就快马赶至跟前,提袍跪下道:“儿臣护驾来迟!”
皇帝负手凝望他:“你的箭可都在?”
晋王怔住,立刻低头来查看箭囊。
“父皇!”
“儿臣来迟!”
与此同时,秦王汉王也同时抵达了。秦王忧急地上前:“父皇无恙吧?——掌管围场防务的是谁?今日侍卫领头的是谁?发生这种疏漏,还不过来受死!”
汉王却只是凝眉打量着陆瞻晋王等人。
“少,少了一枝!”
晋王抬起头来,额间已经开始冒汗。他胡乱地拨弄着箭囊里的箭数着,越数越焦躁,随后索性一股脑儿倒在地上翻找!
秦王这时已经看出了一点不寻常,乍乎声也停下来了。
陆瞻莫名地也有些焦急起来。他没想到凶手在害他不成之后,立刻去算计了晋王——不,从时间上来推算,他们应该是备了两套方案的,一定是在他与晋王那边同时埋伏了人,面前窘迫的晋王确实曾经伤害过他,但在知道他并不是害死宁王的凶手后,这些怨恨陆瞻其实已经掀过去了。如果说今日找不着元凶,那么这个养育过他十七年的养父便也要被困在无辜的罪名里了!除非能够立刻揪出凶手!
他咬牙扫了一眼身边侍卫,只见先前去追查小树林折箭的人的侍卫还没回来,心下又浮起点希望,若他们能把人找到并带回来,那么至少可以加以审问。
“世子!”
刚寄了希望出去,这时候就有侍卫带着喘息的声音插了进来,“没找到人!也许是去迟了,又或许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潜逃路线,小的们搜寻方圆好几里路的山林,都不见人,再远就进密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