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躲在暗处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容慎循着夭夭的视线望去,发现大敞的厅堂内空旷安静,夏贵妃已经不见踪影。
伏隐法阵被毁,计划中的除魔大计被打乱,几人难免失了神采。在回云霞宫的时候,桑尤忽然拉住夭夭的手,一行淡淡的金字浮现在她的手心,上面写着:【小心夏贵妃。】
夭夭一愣。
掌心的字迹再次转变:【昨晚我特意派纸人进去看守法阵,透过纸人,我看到夏贵妃从长廊经过,她走近后,纸人就被毁了。】
没了纸人,桑尤安插在夭夭法阵的眼睛也就没了。纸人并不是被法力焚毁,而是被她身边的郑公公拾起撕碎,啐了句晦气。
可以说是无心凑巧,桑尤也想这么认为,然而今日法阵之事让他起了疑心,于是将昨晚之事告知夭夭。
“谢谢。”夭夭感谢着桑尤。
桑尤金色的瞳眸很干净,拇指轻轻摩擦夭夭的手指,在夭夭受惊回缩时,掌心显示出三个字:【别难过。】
法阵毁了就毁了,这不是她的错。
夭夭心里一暖,感受到容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夭夭抽回手指再次对桑尤道谢。桑尤手臂垂下,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尽管所有人都说这不是夭夭的错,但事实就是夭夭的法阵出了问题,其它三个方位的法阵因它受到影响。
夭夭无法将这件事简简单单的翻篇,她想,若是她的法阵没被人做手脚,若是她能再认真仔细些,或许伏隐法阵就已开启,此刻妖魔已除,他们该欢欢喜喜的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了。
“都怪我。”夭夭惩罚性的去咬自己的手臂。
容慎不过去倒了盏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夭夭咬着手臂不放。他过去强迫夭夭松口,见她白白嫩嫩的手臂上都咬出血牙印,眸色一寒,抿唇看向夭夭。
“就算再难过,也不该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容慎嗓音泛了一丝凉。
见夭夭难受的眼眶湿润,他轻揉着她的手臂把人往怀里抱,将自己的手腕横在她眼前。
“咬我。”
容慎道:“你若还难受,就咬我。”
他不怕疼,但见不得夭夭疼,而且他保证不管夭夭咬多狠,他都能一声不吭。
夭夭怎么舍得咬他,望着容慎戴着小白花手链的手腕,她呜咽一声,抱着容慎的手腕将脸埋了上去,抽噎着不让容慎去看她满脸的泪。
“你还不如不说……”
夭夭的话断断续续,“你若不说,我就不会期待着离开皇宫,不会满脑子都是同你游山玩水,拜……”
拜堂成亲。
夭夭最后四个字险些说出来。
那日容慎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夭夭最期待的以后,原以为触手可及的未来,忽然因一个法阵变得遥远,再加上燕和尘对她的冷淡,扑朔迷离的皇城迷案,这让夭夭陷入恐慌。
他们追求的美好未来,真的可以实现吗?
“会实现的。”容慎紧紧把人搂入怀中。
眼前的困境都只是暂时的,至少夏贵妃的身份越来越藏不住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容慎不信夏贵妃完全无辜,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明晚,我去一趟夏贵妃的寝宫。”
夭夭抽噎的声音一停,在容慎衣服上蹭去眼泪鼻涕抬头,她带着哭腔与急躁,“你去她寝宫做什么?”
容慎也不嫌弃她脏,用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他语气慢悠悠道:“你不是说她对我有意思吗?”
暖烛下,容慎的侧颜温润俊美,长长的睫毛晕染双眸。
他用漆黑的瞳眸望着夭夭,凑近间薄唇擦过夭夭的脸颊,覆在她耳畔低语:“我去色诱她好不好?”
夭夭一个激灵都忘记哭了,容慎还没开始色诱夏贵妃,倒是把她先诱惑到了。一个恶兽扑食抓住容慎的肩膀,夭夭利用体重把他压倒在榻上,张开一口小牙凶巴巴道:“我不准!”
就好似昨晚不是她拉着他往郑公公眼前凑,试图刷他的脸进入思慕宫。
容慎根本就没色诱夏贵妃的心思,事到如今他对她的感觉很怪,刚刚那番话也不过是想让夭夭转移难过的情绪。这会儿夭夭难过的情绪确实被转移了,她扑在容慎身上又是扒拉他的脸又是扯他睫毛,还在他脸颊咬出了小牙印。
容慎扭头试图避开夭夭的‘攻击’,又被她霸道的掰过面容。
“你要是敢去找夏贵妃,我就吃了你。”夭夭覆在容慎身上威胁。她所谓的吃是恶兽吃人的那个吃,嘴巴一张一口吞一个,吃人不吐皮的那种。
容慎可不信她巴掌大小还有吃人的本事,自动将她的吃人转变成另一个‘吃’,他搂住夭夭的纤腰不让她起身,乌黑的发铺散了一榻,衣衫凌乱,容慎蹭着她的脸颊嗓音低沉:“不如……你现在就吃?”
只是谁吃谁就不一定了。
凶猛的威胁变了味道,刚刚还炸毛叫嚣的恶兽变回软糯可欺的小兽,软软的唇瓣被人反反复复的侵磨。两人滚成一团,当夭夭被容慎翻身压到榻上时,她双眸迷离软成一滩,只顾勾着容慎的脖子喘息求饶。
气氛越来越暧昧,再往下谁也无法预料会不会失控,就在容慎将手落在夭夭的腰间时,她束在腰间的荷包掉落在地,伴随着啪的一声,容桓的发簪落在地上。
唰——
房中烛火晃动,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夭夭打了个激灵清醒,迷茫睁开眼睛,她扭头发现地面的发簪泛起点点蓝光。当房中烛火变为幽蓝色时,发簪中忽然蹿出一道鬼影,夭夭被吓到了,嗷了一声抱紧容慎。
容慎正埋在夭夭的项窝,因夭夭这一声恢复清醒,他匆匆瞥过地面的鬼影,第一反应就是拉锦被盖住夭夭。
“别杀我,我是容桓!”当容慎抬掌想要出手时,鬼影连忙出声。
并非凄厉鬼嚎,鬼影的声音温和清澈,听着很是熟悉。
夭夭连忙拉好自己松散的衣襟,脸颊还带着潮湿的红气,她正要从容慎背后探头,就被容慎又按了回去。
容慎嗓音低哑,“穿好衣服。”
“我已经穿好了!”夭夭弱气又羞恼。
攥着容慎的衣服再次探头,她大着胆子看向鬼影的长相,发现鬼影穿着一袭干净青衣束着玉冠,容貌清俊气质斯文,与容慎三分相似。
“你真的是容桓?”夭夭警惕问了句。
容桓不敢抬头看夭夭,尴尬的别开面容,他解释道:“我被困槐荫宫一年求助无门,那日你们从宫墙外经过时,我察觉到姑娘身上带了我常用的发簪,借此才能拼出一丝力气给你托梦。”
“所以我那日会梦到你被女鬼抓走,果然是你所为?”
“是我。”容桓承认。
夭夭问:“那我们去槐荫宫找你,你为何不现身?”
容桓解释的匆忙:“不是我不想出现,而是姑娘身旁的那位公子魔气太重,我无法聚阴现身,后来那女人出现了,我才找机会悄悄藏入发簪中,被你们从槐荫宫带出。”
容桓虽然是鬼,但并非槐荫宫那群被魔气控制的冤鬼,身上也没多少本事。
夭夭他们从槐荫宫出来多日,容桓之所以等到现在才现身,也是因为阴气微弱没办法化形,从发簪中休整了几日才能现形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出来的时机会这么尴尬,正赶上人家咳咳。
见榻上那位公子身拢暗影正冷冰冰望着他,容桓鬼形晃动,觉得他阴气森森比自己更像是个鬼魅。
犹豫了片刻,他问:“不如,你们先继续?”
他先回簪子中避一避好了。
第89章 黑化089% 心中恶鬼嗜血。
都是男人, 容桓知道强行打断人家咳咳缺德丧良心,最重要的是憋着不好。
他是认真的,不等榻上的两人回应, 就化为一缕白烟钻回发簪里。房中安静无声, 夭夭不解他这突兀的一句‘继续’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看向容慎……
夭夭的衣服是穿好了, 可容慎的衣衫凌乱还未整理。
他身上的锦缎外袍不知被扔去了哪里, 单薄的白衣松松垮垮,衣襟敞开露出小片胸膛,线条优美的锁骨上还印着一枚小牙印,是刚刚夭夭威胁他时下嘴咬的。
容慎这副模样,很难不被别人误会, 再加上容桓是在两人滚成一团时出现的, 他们刚刚在做什么,人家容桓看的一清二楚。
“穿件衣服吧你。”夭夭捡起丢在地上的外衣, 红着脸丢到容慎身上。
就他现在这样, 刚刚还好意思让她先穿好衣服,明明他比她还不像样。
容慎拉拢领口,乖乖听夭夭的话穿好衣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每次同夭夭亲完, 唇瓣都像擦了口脂,唇色殷红湿润看着比夭夭的还要艳三分, 好似夭夭怎么蹂躏了他似的。
明明每次被欺负惨了的都是她啊,夭夭的唇瓣到现在还有些发麻。
盯着容慎把衣服穿好,夭夭才去捡地上的发簪,她用力晃了晃娇恼道:“你出来!”
别说他们刚刚只是玩闹过后的失控,就算不是失控, 被容桓这么一打岔哪儿还有什么兴致,何况他鬼就藏在这发簪里,谁知道他能不能听到房中的声音。
容桓像是看出夭夭的想法,“你们要是担心我偷听,可以把簪子放到外间。”
夭夭:“……”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她尽量平心静气。
容桓见她真不像是要继续,从发簪中冒头一个头,那张俊秀的面容下没有脖子只有一缕烟雾,场面之诡异让夭夭手抖,好在容桓及时从发簪中钻了出来。
“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鬼了?你知不知道南明珠找了你好久。”
一听到南明珠的名字,容桓叹了声气,“怪我,是我被槐荫宫中的女人蛊惑,才会中圈套丧命。”
“你真的死了?”夭夭不太相信。
若容桓真成了鬼,不可能如此清醒‘正常’,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阴气太浅了,若不是他身形太虚有些透明,看着和活人没什么两样。
容桓对此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那个女人把我拉入槐荫宫后,我就没了意识,等醒来就没了身体,魂魄被囚在槐荫宫中无法出去,只能每日寄居在槐树中过日。”
“应该是抽魂。”容慎给出答案。
他坐到夭夭身边,望着对面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淡声解释:“若你身死,魂灵定当受到影响,而夭夭在途径槐荫宫时还能捕捉到你的气息,这说明你还活着。”
人还活着,只不过是人魂分离,身体陷入沉睡,魂灵无处寄居。
夭夭恍然大悟,她望着容桓道:“那你还记得那女人的模样吗?”
容桓怪异看了夭夭一眼,“我不是在梦中告诉你了吗?”
“我醒来就忘记了。”
容桓收敛表情,这才注意到对面男人长了双熟悉的桃花眼,犹豫了片刻,他望着容慎吐出几个字,“是夏贵妃。”
脸是夏贵妃的脸,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容桓道:“我同夏贵妃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为人低调和善,为什么要害我呢?”
更何况槐荫宫中的女人明显不是人,容桓不懂,若夏贵妃当真是那个女人,那她潜伏在后宫当妃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曾经救过我。”容桓低声。
虽看清了害他之人的相貌,但他始终不相信那个女人是夏贵妃本人,同夭夭说着:“我自幼不被父皇喜爱,年岁越长,父皇对我越冷淡。近几年已经到了不能看到我,我能从他眼中感受到明显的杀意。”
“陛下要杀你?”夭夭对这位容帝再次刷新了认识。
容桓点了下头,“我被槐荫宫的女人害死的前一个月,在御花园无意遇到了父皇,也不知是我哪里说错了话,父皇拔剑杀我,当时太监宫婢跪了一地,无一人敢出来劝,只有夏贵妃。”
只有夏贵妃拦了容帝的剑将他护在身后,不怕牵连温声哄着容帝放过他,这份恩情容桓至今记得。
“若是她真想杀我,那日又何需救我。”
容慎安静听完,“她那日救你,也许就是为了一个月后的槐荫宫。你还没明白吗?”
“夏贵妃需要你的身体。”
如今容桓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容桓的肉身已经毁了,那么容桓此刻不可能阴气微弱清醒完好,这说明他的身体被完好保存了下来。
容慎这么一说,夭夭也想起了一事,“对啊。”
她想起那日容桓托梦给她的时候,梦中女人穿墙拖住容桓,也说了一句:【把你的身体借我用一用!】
她让他帮她。
容桓沉默了,缥缈的身形因风微微晃动,面上出现类似不解受伤的情绪。
夭夭小心翼翼观察着容桓,感觉他人善心也不坏,虽然贵为皇子,但他身上毫无南明珠那股嚣张气焰,斯斯文文甚至还带着几分天真,让人心生好感。
“你放心。”夭夭承诺道:“我答应了南明珠要把你找回来,既然你人身还在,只要魂魄归体就能醒来,我一定帮你把身体找回来。”
“真的吗?”容桓眼眸一亮,随即又失落道:“可我连自己的身体在哪儿都不知道。”
“会找到的。”面对那张与容慎三分相似的面容,夭夭安抚,“只要找到了槐荫宫中的女人,我们就能帮你。”
刚刚夭夭还说的是‘我’,现在就成了‘我们’,我们是谁?
容慎在心里嗤了一声看向夭夭,从头到尾,答应南明珠找人的只有夭夭,他可从来没接过这差事。之前他愿意陪她找,那是不想让夭夭烦心分心,如今他见两人一言一语聊得畅快,莫名就不想帮忙了。
……还找什么,杀了算了。容慎阴暗想着。
在他垂着眼睫不出声时,好看的面容上表情很淡,额间殷红的朱砂痣衬的他五官精致,泛着冷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