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封屹又觉得,冉冉这个样子虽然可爱,却令他有些忧心。
小家伙最终还是要做人的,但若心性一直这般简单……
罢了,总之有他护着呢,绝叫她吃不了亏。
冉冉情绪好了过来,才发觉,自己正被封屹拥在怀里,而对方这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正一边一手给她顺着头发,一边愣在那出神,根本没意识到眼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亲密,看起来并不十分妥当。
于是,冉冉便想不着痕迹地从封屹怀里退出来,可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在外面敲响。
冉冉被吓了一跳,她连想都没想,立即摘下自己颈间那枚白玉符,转手挂到了封屹脖子上,又快速塞进了他衣领中。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因此当封屹听见第二声敲门声时,他就发现,自己怀里哪还有什么女孩,只剩一只陷在了粉色袄裙中的小白猫。
封屹一边将冉冉从袄裙中解救出来,一边朝门外喊了句:“进来!”
书房门一开,云安就走了进来。
所以当云安进到书房内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自家王爷坐在矮榻上,怀里抱着他那只爱猫,可腿上和矮榻四处都散落着一些女装,还有一匣子头饰和胭脂。
就,那画面……实在诡异。
以往王爷在他们这些属下的心中,那一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可今日……
怪不得,怪不得前几日王爷会叫京城里最著名的衣裳铺子玲珑阁的老板,带了好些女装来王府里。
呃,等等,别乱想,快别乱想,王爷肯定依然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只不过……谁还没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只当,今日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吧……
冉冉趴在封屹怀里正惊魂未定,但随后,当她听见封屹和云安的对话后,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云安是来禀报,近日有暗卫发现,王府周边时常会出现一年轻男子,其行踪十分可疑。
这人总是装作不经意路过,却又总在路过时,对王府这边的动向十分关注,似乎是在打探些什么,尤其每当有人往王府里送些女子用的东西时,其更为关注。
此人身上恐怕有些功夫,貌似轻功十分了得,大约踏雪无痕的那种。
所以,云安特来请示封屹,看要如何处置此人。
封屹听云安禀完,他抱起冉冉,从矮榻上站起,走至窗边,一边思索一边望向了窗外。
此前,他让人送女子衣裳等物品进王府一事,并没有刻意遮掩,这事也不好遮掩,又不是往后只给霜儿买这一次衣裳。
他本想,等今年自己母妃忌日之时,他带上些女子穿用的东西,去她陵前化掉。
到时便说,自己梦到母妃在那边吃穿用度太过简朴,令他心酸,这才不断叫人送些华服、首饰、胭脂等物品来王府给他选捡。
为的就是将自己用心选出的物件,于这日化给母妃,好让她在那边,能过得不至凉苦。
以此来打消众人对他的种种猜测。
而他也相信,自己母妃在天之灵,定能理解自己之所为。
哪想,此举竟还钓出了一条大鱼来……
封屹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当他目光触及远处那座高高矗立的攀星阁时,才淡淡道:“不要惊动那人,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此人,便是现在抓了,估计也审不出些什么,不如让他自己用行动来告之吧。”
随后封屹又看向云安:“云安!”
“云安在,王爷有何吩咐?”云安一抱拳。
封屹:“你不用特意派人去盯着他,此人既轻功十分了得,咱们的人恐怕追也追不上,便不要再打草惊蛇,只继续暗中观察,以静制动即可。”
“另外,若此人想混进王府,记得给他些方便,让他进来,这样才能看出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不过,也别太方便了,否则令他生疑,再不肯上钩,那岂不白费力气。”
“是,王爷!云安明白!”
云安应完,却没有立即告退,而是站在那,踌躇着好像还有话说。
这时封屹看向他的目光,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说!”
云安一揖首:“王爷,云安今日想告假……”
“怎么?老家的人又有事找你?”封屹抢在他话前,先声问道。
云安眼睫微颤了一下:“是……”
“行,去吧!准假。”封屹痛快应完,没再看他,一转身就抱着冉冉去了书案边。
之后,他用没抱冉冉的那只手,拿起毛笔,就自顾自地在冉冉刚刚没画完的那幅画上挥洒了起来。
云安抬眼看了看封屹的背影,只轻声道了句“谢王爷”,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封屹却在对方退出去后,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冉冉围观完整个过程,感觉自己似乎看出了什么,就用小爪子怕了怕封屹胸口:“喵?”云安有问题?
封屹低头看向冉冉,看着她湛蓝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就觉得自己原本有些堵的心,都被她眨得通顺了。
他抚了抚她头顶的软毛,答道:“嗯!得了,不说他了。”
说罢他就再次拿起了笔。
冉冉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怎么能满意,便用小爪子又在封屹胸口乱刨了起来。
“喵,喵喵……”
封屹被闹的再次放下了笔,他将冉冉举到自己眼前,盯着她道:“小家伙,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竟什么事都要掺和?不该问的别问!”
冉冉不服气,朝他继续喵喵叫着,就是不肯让步。
她还不是担心他,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云安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就不怕对方突然下手害了他?
但又一想到,历史上的封屹最后是被小皇帝逼得自尽的,并非为人所害,她就又老实了下来。
难道这个云安……对封屹根本没威胁?
可那也不行啊!至少该搞清楚这人身后的主子是谁?
很快,冉冉又意识到一个不对的地方。
封屹做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在大吴绝对是一手遮天,这天下,又有谁,能有在他身边安插下人?
电光石火之间,冉冉还是想到了一个。
但令冉冉想不明白的是,若说那人以后能有这个能力,她信,但眼下,此人年岁尚小,手边权力又十分有限,貌似应该还做不到啊?
冉冉脑中突然开启了头脑风暴,她就趴在封屹掌心里,眼神没有聚焦地发起了呆,都忘了自己是正在跟封屹对峙呢。
封屹见小家伙叫着叫着就没了声,还在那发起了呆,便觉好笑,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问道:“怎么不作了?是想到了什么?”
“喵!”别吵!
冉冉一爪子就挥开了封屹的手。
半晌儿,她在封屹掌中站起来,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云安刚才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皇宫所在方向,然后朝封屹叫道:“喵?”是他吗?
封屹顺着冉冉所指方向瞧了一眼,脸上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就笑了。
不愧是他的霜儿,果然聪明!
“喵,喵……”笑什么啊?问你呢,是不是他?
冉冉又朝他叫。
封屹看了冉冉一眼,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冉冉抓狂了,逗她呢,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这时,却听封屹开口道:“人是他老子安插的,但这人,现在归他用。懂了吗?”
冉冉愣愣地眨了眨眼,这个答案倒是她没想到的。
史书上不是说过,封屹他二哥,也就是小皇帝他爹,不最信任封屹了吗?
他还在薨逝前,曾想过要传位于封屹呢,后来是封屹坚决不肯,他才最终传位于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同时又下遗诏,封封屹为摄政王,将朝政大权都交到了他手中。
冉冉正想着呢,却被封屹大掌一拢,带着她往书房外走了去。
“别想了,总之你放心,我既留他在身边,自然是不怕他,且我也有我的目的。好了,今日什么都不做了,走吧,就带你出去玩。咱们出城跑马去,跑到比上次屿湖那边更远的地方,好不好?”
封屹边往外走,边低头与冉冉说道。
冉冉本来还想闹着让封屹告诉自己云安的事,却在一听能出去玩后,立马眼睛就亮了。
“喵,喵喵!”好,好啊好啊!
……
皇宫,御书房。
云安跪在地上:“皇上是想问近半年来楚王府内有没有女子出现?”
“正是!”
封翎在听闻楚王府近日让玲珑阁送了些女装过去后,他很是震惊,所以才会又急召云安过来问问。
他皇叔向来挨不得女人,楚王府里也向来也没有女人,这女装又是要拿给谁穿的呢?
难道是给国师所说的那个吉星?
云安听了小皇帝问的话,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之前王爷坐在矮榻边,矮榻上四散了一堆女子衣裳的画面。
他心道,这事,还是不要告诉小皇帝了,这种癖好,他还是替自家王爷保个密吧,不然太尴尬了。
“回皇上,楚王府内近半年来肯定没有出现过女人,但属下也不知楚王要用那些女子的衣物来做些什么。”
封翎听罢皱了皱眉:“你回去再细细打探一番,应该会有个女子在。”
云安疑惑道:“皇上,这不可能啊!楚王他……”
封翎一摆手:“那女子乃为吉星所化,与凡尘女子定不一样,估计也是因此,朕那皇叔才不曾厌恶于她。”
云安心中更疑惑了:“敢问皇上,什么是吉星?”
封翎摇了摇头:“朕也不知,只是从国师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另外,你同时也要注意一下,看楚王府内,近期会不会混入什么特别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国师的人。记住,千万莫要惊动对方,还要助其一臂之力,让其尽快获取吉星。”
云安脑中迅速运转着,口中却立即答道:“是,皇上!”
……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过去了小半年,这小半年里,大到整个大吴,小到楚王府内,都未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连春闱殿试时,那群文人们都没怎么再闹,大概是已知自己无力回天,便开始接受了现实吧。
期间,封屹还亲点了一名杂役之子为状元,更加振奋了那些出身不好的学子们,也使得他,在文人中有了一小部分忠实的寒门拥趸。
而冉冉在这小半年里,大部分时光都还是以猫的样子生活着,只每天封屹下午在书房中处理政务的那几个时辰,她会变回人,在一旁或画画,或读书,或是玩些她感兴趣的小东西。
若赶上了封屹休沐的日子,对方还会经常不带随从,只带着她,单独骑马出城去玩。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先以小白猫的样子被封屹揣进怀里带出王府大门,等出了京城,到达京郊封屹买下的一处空宅子时,她再在宅子里化出人形。
那宅子里,封屹之前准备了好些女子的衣裳和首饰等物件,冉冉便会在这里穿戴打扮好后,再与封屹同乘一骑,或是一起去屿湖边玩,或是一起到京郊的几处山林里打猎。
不过说是去打猎,可每当封屹看到猎物时,冉冉便会变着法的弄出各种声响,去吓跑那些小动物,让封屹根本什么都猎不到。
没办法,谁让她是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早已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进林子里玩玩就好,打的什么猎啊?
封屹也纵着冉冉,他觉得她本身就是一只画中跳出来的小仙兽,所以见了林子里那些灵智未开的动物们,自然不免心生同情,便想,猎不着什么就猎不着吧,只带她出来散散心便好。
这样的日子,在冉冉看起来无忧无虑,但在封屹看来却是危机四伏,他什么都没告诉冉冉,也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免得她跟着一起担心,他完全有能力守得住自己想要守的。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大吴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日,国师突然匆匆进宫,于大殿上向小皇帝禀告说,他近日卜算出,因楚王擅改祖宗立下的科举择才之制,令大吴几位先帝的在天之灵极为震怒,恐怕于近期会有祸事发生,还望小皇帝早做打算。
这边莫妄的话语还未落,那边外面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大吴西北隆州府的贺远山地界突发地动,目前还不知伤亡几何。
这消息报完,莫妄听了,垂着的脸上眉眼微动,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竟轻轻笑了一下,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却是深深皱起了眉。
就在此时,又有第二个宫人进来禀报,说那地动乃因发生在山区,并未伤着几个人,却将先帝陵寝的配殿一角给震塌了。
原来那地动之处,刚好位于大吴先帝皇陵附近。
结果那宫人话音刚落,莫妄就朝小皇帝拱手道:“皇上,先帝仁慈,再怒都不忍伤民,只好自伤陵寝以警示。皇上,咱们得给先帝一个交待啊。”
封翎此时坐在龙椅上,神情莫测地看向了莫妄。
他才不信国师嘴里胡咧咧的,那些降罪不降罪的话呢,若他父皇在世,只会更赞同自己皇叔所做的改革之举,哪里会震怒?
再说,这莫妄难道不知,如今摄政大权都在谁的手上?他又能把他皇叔怎么样?
不过,他倒想看看,国师忙活了这么半天,到底意为如何,是不是又跟那吉星有关。
所以,他只尽量配合他,将这出大戏继续演下去好了。
小皇帝心中刚思量完,就又有宫人来报,说是楚王到了。
几乎是在宫人通报的同时,封屹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边走,他还边语气讥诮地说道:“国师的话,本王进来时已听见了一些。怎么?国师是想凭一己之力,将大吴现今所行之科举制度,再给改回去?然后将本王降重罪、革王爵,再拉去先皇陵前……”
说到这他顿了下,挑眉斜乜向莫妄:“直接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