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立即摇着小脑袋打断了封屹的话。
她就要现在就变人,她都多久没体会过做人的滋味了,之前那几次不算,那几次都是一瞬间而已。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冉冉小眼珠一转,看向了一旁摆着的一个衣架,那上边正挂着一件封屹平时只在府里才穿的牙白色常袍。
她蹭蹭跳下八仙桌,倒腾着小短腿跑去衣架旁,往上一扑,小爪子就勾到了那件常袍,然后荡来荡去的,想要将其给拽下来。
封屹见了,起身走过去,他拎起冉冉,又摘下那件常袍,看着她问道:“穿我的?”
“喵!”对!
冉冉点了点头。
封屹一笑:“好。”
说罢,他便用自己那件常袍,将冉冉全身包裹好,只露出个小脑袋,再将她放到地上。
站直后,他又伸手到自己衣领内,去拽颈上那枚白玉符,准备摘下来拿给冉冉。
但白玉符才刚一出他衣领,地上的那只小白猫就瞬间化出了人形。
由于封屹刚刚就将冉冉放到了自己脚边,所以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紧挨着的,冉冉那张满是惊喜的可爱笑脸,就几乎贴到他颈上。
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封屹有一瞬恍惚,呼吸渐渐局促,突然有种一把将女孩揽进怀里,再紧紧抱住不放手的欲望。
而他的心,也开始越跳越快,都令他忘了自己手上还勾着那枚白玉符呢。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心悦的感觉……
冉冉这还是第一次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变成人呢,她真是又惊奇又开心。
但感觉自己好像贴得封屹太近了,她便裹着他的常袍后退了两步,然后站到那,开始往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了起来。
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这番模样有多么诱人。
宽大的牙白色衣袍里,松松垮垮地裹了个娇小玲珑的俏丽女孩,女孩脑后一头墨发,再散散搭到袍子上,看起来既黑白分明,又格外和谐,墨发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白透红,其下雪色颈子纤长优美,那颈子的弧度,一直延伸进袍领合拢的地方,一路向下,便引得人无限遐想。
袍子太长,女孩撑不起来,袍角拖在地上,衣料的边缘就露出了几颗粉润饱满又小巧的脚趾头,像糖果一般,看着就甜。
“喵!”真的变成人了欸!
冉冉开心地抬头去看封屹,结果却发现,对方手里勾着那枚白玉符,只愣愣地瞅着自己,却并不往下摘。
什么意思?这是不想给了吗?
那可不行!
冉冉一急,便伸手到了封屹颈上,想要自己去摘。
封屹常年习武,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速度,往往要比脑子快,于是冉冉这么一伸手,他只一侧身,就避开了。
结果冉冉手往前够了个空,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便整个人朝前扑了去。
封屹见状,心中一急,怕冉冉会摔到,竟再次身比脑快,侧开的身子又瞬间归了位。
这样,冉冉就一头栽进了封屹怀里。
结果,一下子她不仅光洁的额头磕到了对方下巴上,红润的小嘴还碰着了对方喉结,就好像她故意扑上去,吻在了那里一般。
一时间,两个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搞懵了,呆呆地保持着这副姿势,愣是半天谁也没动。
直到封屹口中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结随之滚动,带得冉冉的唇也跟着颤了下,冉冉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抬起双手去推封屹胸口,自己身体也立即往后撤了去。
哪成想,那落在地上的袍子太长,她往后一挪步,一只小脚刚好踩到了袍角上,整个人又瞬间往后仰了去。
恰巧这时封屹也回过了神,他长臂一伸,又将人给捞了回来。
经过这番折腾,冉冉身上的长袍,衣襟就被挣开了些,一丝春光不经意就露了出来,引得封屹立时深吸了一口气,他便又赶紧抬手去帮冉冉拢紧袍襟。
待终于安稳了,封屹才一手握着冉冉腰,一手捏着她下巴,牙咬切齿道:“就不能老实会儿?”
冉冉此时一双手推在封屹胸口,眼睛刚好平视到他喉结上。
看着对方那滚动的喉结,再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冉冉此刻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顾不得额头上被撞疼的地方了,更顾不得再去摘封屹颈上的白玉符。
冉冉偷眼向上瞄了瞄封屹那张快黑透的脸,又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他喉结,心道,据说男人这里都好脆弱,刚刚她是不是给他撞得太疼了?要不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可,可她还赔上了初吻呢。
冉冉心里有些委屈,但转念一想,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她莽撞了,该跟对方道歉的,便一急之下,用手指直接在封屹胸口划拉了几个字:对不起!
封屹立马又倒吸了一口气,他心道,看来今天这小家伙对自己的折磨是没完了。
他一把抓住她作乱的那根手指,瞪着眼睛对她低吼道:“下次再想写字,往我手掌上写,别逮哪划拉哪?”
冉冉吓得一缩脖子,眨了眨眼,之后乖乖点头:“喵!”好!
那无辜的小眼神,就好像她被他欺负了一般。
封屹根本挪不开目光,就这样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
最后,他在心中苦笑道:是他动心了,所以他心乱了,而这小东西,却是一派茫然无知。那么他在她心里,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封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他也真的问了出来。
“霜儿,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冉冉一愣,她没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心中纳闷,这人怎么会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封屹见她不懂,就又补充了一句:“换句话说,就是你我相处了这么久,在你心中……到底将我当是什么?”是主人,是朋友,又或是……
冉冉眼睛一亮,这回她懂了,脱口而出了两个字:爷爷!
不过并没有声音,只有她微动的口型。
说完,她还朝封屹咧嘴一笑。
封屹一下就看出了那两个字,之后他脑袋嗡地一声,喉头好悬没呕出一口血来。
这下,他刚刚被冉冉折腾出的旖旎心思,便瞬间都全没了。
爷爷?
她怎么会当他是爷爷?
冉冉还在那傻笑呢,她今生唯一的亲人就是爷爷,封屹对她那么好,她确实已经将他当成跟爷爷一般亲的亲人了。
可看着封屹那一点都没变好,甚至还有点变得更坏的脸色,冉冉就小心地收了脸上笑容,心中不禁疑惑道,她将他当爷爷一般的亲人不对吗?
封屹看到冉冉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就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相处的时间还是有些短,这丫头又是猫儿心性,什么都不懂,往后时日还长,他再慢慢教她好了,终归有一天,他能教得她学会动心的。
总之,她既诱得他动了心,那她便也别想跑。
封屹想通了,但还是有些气不过,就反手将白玉符又收回了自己衣领内。
瞬间,牙白色常袍一落地,冉冉就又变回了那只小白猫。
冉冉立时傻了眼,待封屹将她从袍子里捞出来后,她就怒气冲冲地朝对方叫开了:“喵嗷……”你说话不算数,说了给我白玉符的。
封屹敲了敲她的小脑壳:“凶什么凶?你想没想过,若你现在就变成人,一是你没衣服穿,二是你要以什么身份出现?三是,你又要以什么样身份待在我身边?不怕被人当成妖怪?听着,小家伙,若你真想做人,那这后边还有好多事要好好计划呢。”
冉冉听完封屹的话,马上没了脾气。
对哦,想做人也没那么容易……
傍晚,用过饭后,冉冉又和封屹谈了一次。
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冉冉恢复人身一事,暂时不能让除他们俩以外的第三人知道,直到封屹给她安排好合适的身份,和合适的出现时机。
另外在此期间,每日除下午她陪封屹在书房里处理政务时可以变一会儿人,其他时间仍暂时做猫。
所以以后晚间,他们也还是睡在一起,反正夜里冉冉还是只小白猫的样子,不然单独给她安排一间住处,要怎么跟下人们解释?
当然,封屹此举是有私心的,他自然还想每晚都抱着冉冉睡。
于是,冉冉从此就开启了人猫来回切换的生活。
当晚,这折腾了半天的一人一猫,总算都心满意足,就如往常一般相依着睡了过去。
次日,封屹在上朝回来后,就招来了京城最著名衣裳铺子的老板,让他带上铺子里最华丽的女装登了门。
既然他的猫要做人,那他就该给她配最漂亮的衣裳。
而就在这老板叫随行伙计,小心地抱着装了衣裳的包袱,跟他走进王府大门时,大门不远处,一院角的围墙边,一头后单束一尾墨色长发,着一身青衣短打扮,嘴里闲闲咬着一根干草的年轻男子,正目露精光地将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他一直目送着那老板和伙计走进王府大门,也瞧清楚了,伙计手中包袱里露出的一角粉色纱料,而那纱料,一看便是年轻女子才会穿的衣裙上的。
当这人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后,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小声自言自语道:“楚王养女人了?不对啊,他不是连挨都挨不得女人吗?难道他那怪病治好了?”
这时,他将口中那根干草往地上重重一吐,又道:“管他呢,等师父下了攀星阁,先将这事告知师父,师父心里一定有数。”
攀星阁。
国师自罚之期九日已过,阁顶通往外边露台的那扇门一开,冷风卷着残雪就呼啸着袭了进来。
戚风率揽月观众弟子,一脸急切地冲了出去。
露台上,一个挺拔的身影跪坐在祭台边,身上一层厚雪,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生息。
戚风见了那背影眼中就含了泪,他快步朝那身影奔了过去,口中哽咽着喊道:“师父,师父你怎样了?弟子不肖,弟子回来晚了……”
其他弟子跟在戚风身后,也均是眼中闪着泪光,口中不停唤着师父。
而那被唤之人,仍一动不动,只身上白袍的袍角在冷风中猎猎而动。
戚风一个箭步扑到莫妄身边,跪了下去,在咚地一声磕了一个头后,立即用双手快速帮莫妄清理起了身上的厚雪,口中还不停唤着师父。
其他弟子赶过来,也都在给莫妄磕了一个头后,立即帮他清起了身上的雪。
半晌儿,莫妄好似被徒弟们唤醒了般,紧闭的双眼,黑睫微微颤了颤,之后眼皮缓缓掀起,待见到眼前是戚风,他忽地一笑:“戚风,回来了?莫这样,为师没事。”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像那被拉坏了的风箱一般,让人听着心里就难受。
戚风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在听见这一句后,唰地就落了下去。
他身后,众弟子也是啜泣声一片。
但随即,戚风用衣袖猛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一抬头,看向莫妄,道:“师父,徒儿背您下去!”
说罢他一转身便将后背朝向了莫妄。
之后在其他徒弟的帮助下,莫妄被扶上了戚风的后背,戚风背稳后,就将莫妄背下了攀星阁……
一日后,皇宫御书房。
封翎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戚风,漠然道:“你师父怎样了?”
戚风:“回皇上,只是有些虚弱,无甚大事。”
封翎唇角讥讽地一翘:“果然还是朕的皇叔有见识,看出了国师非等闲之辈。看来,国师身上定是有些什么本事,才挺得过这九日,否则,普通人早就饿死渴死或是冻死了,哪还能下得了那攀星阁?怪不得当日在朝堂之上,朕和众大臣替他跟皇叔求情,让他少罚几日时,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呵,敢情人家这是自己心里有数啊。”
戚风闻言赶紧抱拳解释道:“皇上,我师父他平日里就吃的少,穿的少,长年打坐,因此耐力肯定比普通人要好……”
“行了!”封翎打断他,“不用替他开脱些什么,朕又没打算将他如何。且朕还愿意他神乎其神呢。一国国师,若不神乎其神一些,又怎么迷惑住这天下百姓?在百姓中,他说上一句话,有时可比朕说上一句话要管用得多。只要那国师不跟朕生出二心来,未来朕,便不会动他。好啦,说些正事吧,那吉星到底找到没有?”
戚风摇了摇头:“师父下了攀星阁后,我们长谈过一次,期间戚风问了他关于吉星之事。但师父只是说,那吉星很大可能并非楚王爱猫,却不知到底化身为了何物,不过应仍在楚王府内。”
封翎闻言皱了皱眉,心道怪不得莫妄轻易就让皇叔找见了猫,还还了他,原来那猫并不是吉星。
这时他目光再次扫向戚风:“你师父就一点没跟你说提过吉星的作用?”
“未曾!”戚风摇头。
封翎哗地一声扫掉了面前一桌案的东西:“废物!你听着,给朕继续密切关注国师所有的动向,一旦得知吉星是什么就立即来报,同时,也必须尽快探听出吉星的作用,否则朕就算得了那吉星也用不了,岂不白费力气?”
跟着,他几步走到戚风身前,一手用力扯起对方衣领,一手轻拍其脸,之后眯起眼睛道:“用心点!否则你就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弟弟了,懂吗?”
“懂,懂了!”戚风赶紧点头。
封翎见到戚风眼中闪出了恐惧,他心里才总算满意了些,终于松开攥着对方衣领的那只手,又轻拍了拍对方肩膀:“行了,你去吧!”
……
揽月观。
莫妄在自己斋舍里休息了几日,虽然身上还有些虚弱,却也恢复了大半体力。
这日,他起身后,缓缓踱去了一扇窗子旁,待推开窗子后,便解下了自己腰间玉笛。
此时的窗外,那些盘结着的虬干上,原本盛开的刺梅早已落尽,取而代之,则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花开时,花儿们掩住了那些毒刺,雪落了,雪色又替代那些败尽的花掩住了虬干上的毒刺,总之,这窗外虽一直暗藏杀机,却又总是看起来一片平和。
不多时,一劲装青年踏雪而来,他飞扬的一尾墨发欢快地甩在脑后,待到近前,才见他脚底扫落虬干上一层厚雪,轻轻踩到了那些毒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