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被封屹这么一打岔,一下忘了酒的事,他立马兴奋地点头道:“对啊对啊!这是我从南边靠海的益州青县带回来的,可新鲜了。”
“因为这阵子临邡渠刚好修到了青县,正好当下这个季节海物又不易腐坏,我便在回来时带了一份给你和弟妹,权当让你们尝尝鲜了。”
“结果,我今日人才刚到楚王府大门口,便见云安正挟着那个姓齐的老头在往外走,这才知道你们是来了这。于是我就带上这几篓海物跟着一起过来了。否则,这些不禁放的东西,等你们回了京再要吃,就该全坏了。”
李进说着,还朝冉冉这边点了点头:“弟妹,李某一直想见见你这位能医好我兄弟身上多年怪疾的厉害角色,可惜后来我被这家伙一脚给踢出了京,去帮他督凿那条新渠,便一直未能得见。”
“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唉!可见着了,李某就不得不感慨一句:弟妹,真是白瞎你这个人了。跟他这么个冷脸阎王天天待在一起,一定很无聊吧?是不是经常会被冻住?怪不得他要带你来泡温泉。啊呀……”
李进的桌前,突然唰地飞来了两支筷子,齐齐深深插进了桌面里,吓得他差点没一下子蹦起来。
跟着,他便听对面的封屹朝自己喝道:“闭嘴!想吃这顿席,就给我闭嘴!”
封屹一向知道自己这兄弟十分聒噪,但他从未像今日这般烦他,所以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的话。
冉冉当然知道李进是怎样的性格,虽然对方才是第一次见自己人形时模样,可她却在做猫时没少见过对方,便对其刚刚那番打趣,一点没觉冒犯,反倒还觉得有些搞笑。
而她也确实很想笑,可又思忖着这样太失礼,便努力绷住脸,生生给忍了回去。
不过冉冉也是如今才知道,原来李进的年岁要比封屹大上一些,不然对方为何会唤自己弟妹。
李进这时,见一旁冉冉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就立马觉着自己有了仗势。
他唰地从坐垫上站了起来,一边点着封屹,一边对冉冉说:“弟妹,你看你看!这家伙这狗脾气。你说你平时都是怎么忍他的?今日我好心好意带了些难得的新鲜海物,来给他品尝,可他倒好,直接回了我两根筷子,还差点在我身上戳俩窟窿。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这回,冉冉被李进的这番话和他说话时那副摇头晃脑的模样,一下子逗得破了功,再忍不住笑,便一扭头,将脸挡在封屹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封屹见冉冉这般开心,他再看向李进时就没那么烦了,便与其道:“要么坐下,要么走!”
李进撇了撇嘴,跟着一屁股坐了下去,可还没等他坐稳,就听封屹又喊了下人来。
“将这些海物都撤下,王妃不可食。”
冉冉一听,愣了,她为啥不能吃?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这人一定是听了那老郎中的话,怕自己吃过寒凉之物后会不好怀宝宝,才这样吩咐的,包括那些刚刚被撤下的酒。
但她记得海鲜也不全是寒凉之物啊,有些鱼和虾不但性温,还是优良蛋白质的来源,很有营养呢。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吃海鲜啊啊啊!!!
于是,冉冉情急之下,一个探身护住了桌上的几盘海鲜,之后她扭过头,朝封屹眨着眼睛撒娇道:“这些都是我能吃的,不信你去问问齐老嘛。”
封屹听到冉冉突然冒出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下子明白了,这小猫恐怕是听见了他与那老郎中的对话。
再想到那老郎中跟自己交待的一些其他事项,封屹的耳朵尖突然就红了红,随即他和缓下声音,与冉冉妥协道:“罢了,今日你想吃便吃吧。”
等明日,他让齐老列出一张录有全部禁忌食物的单子,再叫厨下日后去避开那些菜式也不迟。
李进刚刚在听到,封屹说要撤下他好心带过来的海物时,本来又要气炸。但后来,在见了对面两人莫名其妙的互动后,他隐约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又一联想,那姓齐的老头为何会被接来,他便没再插嘴,只坐在一旁作壁上观。
不过,奇闻啊!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封屹跟人妥协呢,且还是这般没原则的妥协。
这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后来,待李进又看到,封屹十分耐心地帮他身边那丫头夹鱼腹肉、挑鱼刺、扒虾壳、拆蟹肉,而那丫头只回他一个甜甜的笑,他就一脸满足后,李进就更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被外界称为冷面修罗的楚王吗?
等李进再低头看向自己这桌与对面一模一样的菜时,他突然就觉得一点都不香了。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羡慕封屹了。
好吧,不只是有些,而是特!别!羡!慕!
在愤愤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大螃蟹后,李进就酸不溜丢地低喃了一句:“哼,有什么了不起!赶明我也去找个可心的姑娘,然后带回家来使劲地宠。就跟谁找不着似的。”
冉冉耳朵灵,当然听到了这句,她歪头看了眼封屹手上正在剥的虾,忽然就觉得,他们俩好像是有点在虐狗,便眨着眼睛与封屹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剥吧,你也快去吃些。你都还没怎么吃呢。”
封屹扫了她一眼:“我不饿。我喜欢给你剥。吃你的。”
虽然这几句话对方语气很平,但冉冉的心,却在那一刻却被狠狠甜了一下。她便害羞地垂了一下眼,随即两侧唇角也翘了起来,压都压不下去。
算了,虐狗就虐狗吧,顾不得那么多了,谁让她也喜欢他剥给自己吃呢。
“哼!”李进气哼哼地将头别去了一边。
得得得!他还不看了呢,何必自找罪受,他看旁边的花还不成?
一顿海鲜大餐吃的差不多了,两张桌上杯碟都换成了茶盏,三个人便开始聊起了天。
李进显然是对封屹刚刚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与自己王妃那么恩爱的行为记了仇,他便与冉冉道:“弟妹,想知道恒远小时候啥样吗?详细到他每天都干了些啥的那种。”
冉冉蓝眸一闪,马上点了点头:“好呀!”为什么不想?能多了解些封屹那当然越好。
封屹虽没开口阻止,却给了李进一记警告的眼神。
李进根本不理,他就是要讲,就是要将这个人小时候的“恶行恶状”都讲出来,好让其以后在自己王妃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哼,对,就是报复!
但讲着讲着,李进却发现,他哪里是在报复,他分明是在自己虐自己。
因为他看到,对面那丫头在他讲述中,时不时望向封屹的眼神里,一会儿是崇拜,一会儿是开心,一会儿又是心疼,而封屹则一直在桌下握着那丫头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过。
哼,别以为他没看到。
算了算了,不讲了!这仇是没法报了。天都这么晚了,他也该回去睡觉了。
可李进才要起身离席,却又听封屹开口与他道:“你说够了闲话,那便来说些正事吧。临邡渠已经修到了青县,不久便会修到国师所谓的那条仙脉上,而那一处地界,又刚好是在乾城所辖的范围内。想必届时国师和乾城城主都会出来发难。李进,到那时你可能应付得了?”
乾城?
冉冉听到这个城名,心中突然一惊,这不就是历史上封屹屠的那座城吗?
第七十二章 带上我
从穿过来的那天起, 冉冉就对封屹的暴戾性情十分担心。
开始时,她是担心他在主导科举改革时,会如历史上的他那般, 容不下任何反对自己的人。
等那段历史被改变,原本史册上记载的, 两次封屹对天下学子的残酷镇压都未能如期发生后,冉冉的担心, 便又转到了未来将令封屹最为声名狼藉的那场屠城事件上。
原本的历史中, 封屹在屠城后, 就将全部精力都铺在了修凿运河上,渐渐地, 他连朝政也懒得去管,最后干脆直接归政了小皇帝。
哪想, 那小皇帝在牢牢握紧军政大权后, 就将封屹逼得举剑自尽于了这条尚未完工的新渠边。
据史料记载,封屹的尸身, 当时是直接掉入了临邡渠中。
后来, 小皇帝不但没有命人将封屹的尸身打捞上来, 甚至连个衣冠冢都没给他立。
一代枭雄,最后便落得了个死无葬身的境地,何其凄惨。
因此,当冉冉在突然听到封屹说出“乾城”这两个字后, 她立即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始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去听。
如今, 封屹在冉冉心里,早已不是那个她崇拜的,仅仅存在于历史书中的历史人物了, 而更是一个实打实的,存在于她眼前身畔,她最爱,且未来她要与之携手百年的人。
所以,她绝不能让那段历史如期发生。
冉冉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已经改变过一次历史轨迹了,那么这次,她也一定可以。
李进那边听见封屹在问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国师和乾城城主,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很客观地与封屹道:“我不知道。”
“首先我不知道国师会如何去阻止这条水路过乾城,其次我不知道乾城城主的真实想法。”
“早先,咱们在临邡渠水线刚定下时,曾请小皇帝给乾城城主下过诏令,告知他,这条水线将会在乾城城内穿城而过。”
“但他在回给小皇帝的奏折中,却只答了一句‘知道了’,而并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所以当下你问我,若那两位出来发难,我能不能应付,我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封屹听了李进的话,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并没开口说些什么,只慢慢品着手中茶,眼神飘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冉冉听了李进的话,却回想起了史书上关于乾城的一些介绍。
那座乾城,在整个大吴都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它在封屹屠城前已立城有几百年的历史,可大吴才不过建国百余年而已。
其城内百姓皆为同族,城主便为族长,城主之位世袭。
此城极为排外,不接受外族人进城定居,除非是嫁入该族的姑娘。
很多人不禁要问,这样的一座城,到底是如何在几百年间,经历过多番王朝更迭后,却始终能屹立于此地而不灭呢?
其实很简单,纷争起时,他们便锁城不出,纷争过后,他们便毫不犹豫就归降于赢家。降的条件,即乾城自治。
而在这几百年间,几乎所有的王朝都同意了乾城的条件,接受了它的归降。
因为,乾城虽然叫城,却实际上是一块如州府那般大的土地,其夹于东西两座高峰的天险之间,城中有农田有水源,完全可以在不与外界交流的情况下就自给自足。
其城边,南北方还筑有高高的坚固城墙,每代城主均会对城墙加以修固,因此,外界极难靠攻城、围困等招数拿下此城。
所以,各朝各代都选择了最容易统治此城的办法,就是接受其这种有条件的投降。
再者,此城之中,族人向来团结,即便城防真被攻破,外族人也很难彻底统治他们,始终都会遭到强烈抵抗,除非屠城。
而几百年来,真正去做了屠城这件事的,便只有封屹。
也是从此,大吴土地上再没了乾城,只有乾州,成了几百年间,唯一一个做到真正统一了这块土地的王朝。
当然,这也被算做了小皇帝的历史功绩之一。
一想到这,冉冉便为原来历史上的那个封屹开始愤愤不平,用自己名声和命换来的一座空城,却为他人作嫁了衣裳,真是不值。
正想着呢,冉冉却听见身旁封屹突然开口说话,她赶紧又收回了注意力。
封屹这时放下手中茶杯,看了看李进,他语气无波地道:“行了,你便只管继续督凿水渠吧。待水路即将穿过乾城之际,本王自会亲去一趟。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条渠一定要修成!”
说到最后,他目光异常坚定,语气已变成了完全不容置疑。
冉冉半仰起头,看着这样的封屹,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看来,那次屠城事件发生的时间,似乎应该已经近了。
她再回忆了下原本史书上记载的年份,虽然与当下年份有所出入,但毕竟此前历史轨迹有所改变,这点出入也属正常。
可很快,冉冉又立即意识到,若封屹此次真要亲去乾城,那他很大可能是不会带着自己一起去的。
这怎么行!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一起去。
正坐在那想得出神之际,突然,冉冉感觉自己搭在身侧手,这时却被封屹一把给牵了起。
原来是天色已晚,他要带着她离席了。
一旁李进,在与两人道了声“明早见”后,便径自回了客房去歇息。
冉冉则在随封屹一起回卧房的路上,脑子里飞快地想出了一个能让封屹带上自己一起去乾城的办法。
进到卧房内,趁着封屹回手去关房门之际,冉冉突然抱住他的腰,往前一使力,将他一下壁/咚到了门板上。
封屹背靠着门板,眼帘微垂,好笑地看向此刻正双臂牢牢圈住自己腰,身子紧紧贴于自己胸前,仰头在看自己脸的冉冉。
“喵宝,这么看着我干嘛?”
冉冉起先没有回答,但在看了半天他的脸后,她突然踮起脚,往上亲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才答:“看你好看不行?”
封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有什么事要求我?小东西,居然学会了先给甜头再开口。只是,你这甜头给的还不太够,你求了,我也不一定会答……”
封屹最后一个字还没及说出口,就被再次踮起脚冲上来的冉冉给咬住了唇,而后,他口中尾音也都被她悉数给吞了进去。
冉冉这次甜头可算是给足了,她努力学着平时封屹吻自己的感觉,吮住对方唇,探出自己温热的柔软去与对方纠缠,仿佛要将自己献祭了一般。
封屹惬意地享受着这只攀在自己身上的小猫所呈上来的献祭,他从不知,原来由她主动,竟意外的会是这般勾人心魄。
此刻,别说她要求他些什么事,大抵她想要他的命,他都会给吧。
冉冉用尽浑身解数去吻封屹,好半天,她没将对方怎样,却先将自己给吻到腿软了。
半晌儿,封屹背抵着门板,气息仅微喘,可冉冉挂在他身上,却已是气喘吁吁。
封屹抬起大掌抚在冉冉背上,一边帮她顺气,一边眉眼间含笑地与她道:“喵宝,甜头给完了,哥哥很满意,可以提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