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眨着蓝眸,抬眼去看他,抿了抿嘴,之后像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终于开口道:“你明日,是不是一早就要带我回京,然后,即刻你便要启程去乾城了?因为刚才李进说了,临邡渠再往前修一点便要修到乾城了。”
封屹先是意外地看了看冉冉,随即了然一笑,之后他抬起一只手,探到她细滑的脸蛋上掐了掐,这才答道:“是!”
冉冉顺势用脸颊蹭了蹭封屹的手,她半眯起眼睛,像只乖顺的猫般,又问道:“那我便求你……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
这句话刚出口,冉冉便觉自己蹭着的那只手,在她脸上突然一顿。
“冉冉,这次我去乾城,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冉冉打断了他,“我就是要去做你的负担的。到时,只要你不调兵来与乾城的人起冲突,我便不会有危险。我要你在做每个决定时,都记得,自己心里还有一个叫做喵宝的牵绊。所以,带上我,好不好?”
软软的声音,撒娇的语气,一起穿过封屹耳际,听起来好像是在胡乱搅闹一般,但那话中真正潜藏的浓浓担忧之意,却已实实压在了封屹的心头,令他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令他心中软到一塌糊涂。
如火的目光定定望着冉冉,好半晌儿,他猛地捧起这小猫那张粉润小脸,一低头就炽烈地吻了下去。
便在这个吻中,那丝丝缕缕的牵绊越缠越紧,越缠越牢,令他的心被缠得密不透风,里边全是关于这只小猫的点点滴滴。
于是,封屹就再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理智又拉扯着他脑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令他不想让对方陪自己去赴险,便也说不出同意的话来,就只能这样一言不发地捧着她的脸,愈发用力地去吻住她。
冉冉感受到了封屹的纠结,可她不想让他被理智占据上风,便很努力去回应他,引他更深地陷入自己,甚至还在唇齿短暂休兵之际,呵着气软软唤了声:“哥哥……”
便是这声哥哥,彻底摧毁了封屹脑中最后一根弦,令他气息不稳地重重吐出了一个字:“好!”
冉冉就笑了,但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晚上,封屹又跟她讨了更大的甜头,累到她后来不得不捶着他胸口怒道:“齐老不是说过了吗,有些事,有些事不能那么勤,否则……”
封屹则一挺身,厚颜道:“既然想陪我去乾城,那我又怎会让你在此期间有孕,便勤着点吧。”
冉冉:“……”
第二日一早,冉冉醒来时,她都已经是在回京的马车上了。
此刻她头枕在封屹的腿上仰躺着,而封屹则神采奕奕地正坐在那看书。
望向封屹那张没有丝毫倦意的俊脸,冉冉突然越看越来气。
凭什么她累成这样,他却一点事都没有,于是她一歪头就隔着衣袍咬了封屹腿一口。
这下,终于令封屹将视线从手中的书挪到了她脸上。
封屹低头看着冉冉那张气呼呼的小脸,忽地他就笑了,随即开口道:“怎么,昨晚还不累?”
只低低沉沉的这一句,立即让冉冉收了爪牙,缩回成一只小乖猫。
跟着,她嘟起嘴卖可怜地道:“累。”
封屹摸了摸她头:“累就接着睡。”
冉冉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这边楚王一行已踏着雪走上了回京的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温泉山庄却迎来了两位客人。
山庄大门前,兴国公扶着自己老妻从马车上慢慢下来,站稳后他才有些激动地对她说:“这便是楚王的山庄了。慧颀,你真觉得楚王的那位准王妃长得像琬娘?也是蓝眸?可她眉心里,有与那孩子一样,生了一颗红痣吗?”
兴国公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老了,眼睛不是很好,但当时离那孩子很近,她确实像琬娘,也确实长了双蓝眸,但她眉心里的痣,倒与那孩子不甚相同。算了,我到底眼神不济,待会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随着家仆到山庄上去叩门,兴国公夫妇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但很快他们却又都泄了气。
原来,楚王与其准王妃,竟于今早就已回京,所以他们完美地错过了。
兴国公安慰地拍了拍老妻的手,劝道:“无事,咱们也马上回京,到时再去楚王府上拜会。不管怎样,总会见到的。”
第七十三章 这样的人怎么去谈?
兴国公与其夫人在去楚王的温泉山庄拜访扑了个空后, 第二日他们便立即坐马车也回了京。
傍晚到京后,老夫妇两人连国公府都未及回,就直接扑去了楚王府。哪想, 两人竟又扑了个空。
一打听才得知,原来楚王已带上自己准王妃一起去了乾城, 据说是去督查临邡渠的修凿进度去的。
昨日,他们午间出发, 这会儿大概已到了梁县, 估计再有一日便该到达临江于珩城北边的码头了。
在回国公府的马车上, 兴国公夫人心中始终拱着一股火,就一直不说话, 脸色也很难看。
老国公便看了出来,多年的夫妻他还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便劝道:“莫气, 莫气!那孩子哪怕像琬娘也不一定是,他们带了褐虞国血脉的孩子不都长了一双蓝眸吗……”
“闭嘴!我气的是这件事吗?”老夫人吼了老国公一句。
老国公立即没了脾气。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啊, 都一个臭德行, 都贪色得很!那乖娇娇还没嫁他楚王呢, 他不说先将其安置在楚王府外,怎么还带着满大吴的跑上了?乖娇娇的名声不要了?就差半年便要大婚,怎么就这么等不得?”
老国公被吼得摸了摸鼻子,他心想, 哪个男人遇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能等得?
想当年他若不是在对自己老妻一见钟情后,立马想辙讨好自己岳父, 并抢在另一个竞争对手之前去提亲,他能抱得美人归?
再说,楚王向来性情乖戾, 从不顾忌那些无用俗礼,这女孩还是他唯一能近身且又心悦的女子,能不宝贝,能不去哪都带着?
至于京中之人,又有几个敢去说道楚王的女人,真不要命了?
但这些话,老国公可不敢回怼自己老妻,真怼了他怕今晚连房门都进不去,只能默默听着,还得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至于那女孩子,罢了,等她与楚王回京,他再想办法见吧。
……
冉冉最近的心情简直开心到飞起,她没想到这趟出行竟会这么愉快,就跟自己与封屹的蜜月旅行一般。
此前从温泉山庄回京后,封屹考虑到新渠开凿进度很快,不想因乾城而令其耽误,便在回京后第二日,就去宫中与小皇帝辞了行。
当日午间他们即出发,与李进一道往南边来了。
这一路上虽开始时乘马车有些劳顿,后来换了船行在新渠里,便舒服多了。
更令冉冉开心的是,新渠两边不但景色很美,途径地界还全是各种好吃的。
他们只要每到一处停下来休整,封屹便会叫人去将当地最有特色的小吃买回来给冉冉解馋。
谁让他知道自己养了只小馋猫。
便这样,冉冉就随封屹一路开开心心地行了过去,离乾城也越来越近。
但在新渠中行至距清县十几里的地方时,他们就不得不下船来换乘马车再走陆路了。
因为新渠最末的一段还没有放水。
也是从这时起,冉冉就没了此前的好心情,因为她听李进讲,那乾城可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地方。
李进说,乾城地处两山之间,气候古怪,旱的时候特别旱,涝的时候特别涝,而住在城中的百姓,个个脾气都跟当地气候一样古怪,总是喜怒无常。
尤其是对方城主,堪称喜怒无常的典范,因此他们此次前去,欲与对方谈新渠水路要借城而过之事,估计会遇到很多困难。
冉冉听了这话,便开始为封屹忧心,此后她坐在马车里,就没了此前她在坐船时的那种欢快心情。
不久,她这幅蔫哒哒的模样就被封屹看在了眼里。
马车上,封屹朝这会儿正歪靠在车窗边,在有一搭没一搭往外看的冉冉唤了一声:“过来!”
冉冉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子软塌塌地往他那边蹭了蹭。
封屹见状,只伸手一勾就将冉冉勾进了自己怀里。
之后他低头看着她道:“别听阿进在那道听途说。据我所知,乾城城主并非一位十分难相与之人。退一步讲,即便真是,我楚王届时不与他谈了便是,至于你现在就开始这般忧心?”
“一处山城,还真以为它如传说中的那般固若金汤?这几百年间始终没人去攻它,可不是因为它怎么攻都攻不下,盖因它不值得而已。但现如今,它既挡了我水路,那我可就留不得它了。”
完!冉冉听了封屹这话,心情更不好了。
她怕的就是他要攻乾城啊。
冉冉赶紧不停摇头:“不不不!你千万别去攻打乾城,咱们还是要谈的。你听我说,咱们一定能谈得下来。不管乾城城主是个如何阴晴不定之人,咱们都要与其去谈。总之,只能靠谈来让他点头。”
封屹有些不解地看向冉冉:“为何?”
冉冉根本没经脑子地脱口而出:“怕你屠城啊!”
刚说完,她就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完了,这人不会被她这么一提醒,就真的想要去屠城了吧。
然而,封屹在听到了“屠城”这两个字后,他先是愣了愣,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更是笑到了上气不接下气。
这回换冉冉被他笑愣了,这人为何听到“屠城”两个字会笑得那么开心?
待笑得差不多时,封屹突然抬手揉了揉冉冉发顶,然后一脸认同地与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屠城吧。”
他真不知这小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怎么会以为他能屠城?
他修新渠,原意乃是为了能令千百万人都好好的活着,现在又怎么可能反倒因此要送千百万人去死?且这些人还都是无辜的。
不过,逗逗这小猫倒是挺好玩的。
冉冉都快哭了。
不是,她不是想要这个结果的啊!
冉冉赶紧去摇封屹的胳膊,愁眉苦脸道:“不行,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不就真如他们口中那般,是个杀神修罗了吗?”
封屹一脸不以为意:“我不一直是吗。”
冉冉真要急哭了:“你才不是!你此前虽喜欢斩人,但大多斩的是真的犯了事的,只不过他们原本罪不至死而已,可到底也不算完全无辜。然而这一城人,可都是真的完全无辜啊!”
封屹听罢,抬手将人拥住,低头亲了亲她眉心,脸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无辜,挡了我水路便是有罪。”
冉冉立即急得使劲推了推他:“怎么还跟你讲不通了呢?”
“哈哈哈……”封屹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用双臂将冉冉牢牢困在自己怀里,然后低声调笑地与她道了一句,“小傻瓜!”
这小猫可真傻,怎么这么好逗?
听到对方这样的大笑,冉冉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
她赶紧双手撑在封屹胸口,仰头去看他的脸,想要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分辨出真假,却不期然与他笑过后垂下来的一双通透眸子撞在了一起。
一刹那,冉冉便明白,自己是被这人给逗了。
她就说嘛,她与他相处了那么久,早就看出他并非嗜杀之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要去屠城?
所以,原本历史上的那个封屹,最后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那般残忍之事呢?
大概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要等他们到了乾城后才会知道吧。
封屹见冉冉似乎已经反应了过来,就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将她吻得闭上了眼才凑到她耳边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看得我想在这里就欺负你。放心,我一直记得呢,我心中有个叫喵宝的牵挂,我在做每个决定前都要先想到她。她不喜欢我杀人,我便不杀。”
原本还在气封屹刚刚逗了自己的冉冉,这会儿在听到对方的这么一番话后,忽地就觉心头一热,便将此前撑在他胸口的手改为紧紧圈住他的腰,然后小脑袋一歪,就亲昵地蹭进了他怀里。
跟着,冉冉又在封屹怀中呜呜嘴硬道:“别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马上原谅你刚刚那么故意逗我的一番恶行。”
封屹好笑地抬起手,一边在冉冉脑后为她顺着头发,一边问道:“那怎样才能原谅?”
冉冉摇了摇头:“等我想到了再说。”
“好!”封屹说着,大手顺势拢住冉冉后脑,将她的头按进自己心口,之后垂眸看着她道,“那便等你想到了再说。”
楚王一行,过了清县,即径直往乾城奔了去,大抵再过一日便能到达,晚间他们就宿在了离乾城最近的一处驿站。
于是晚饭时,李进那张停不下来的嘴,就又开始给冉冉讲关于乾城城主的传闻了。直讲得冉冉将一颗心提得老高。
“小冉,你不知道,那乾城城主聂云霆据传是个十分阴沉可怕的人,不但一向喜怒不定,刚愎自用,还极不喜像咱们这样的外族人。”
“有去过乾城回来的人说,其常常着着一身靛色长袍,就亲去乾城街上各处巡视,一旦见到不顺眼的外族人,便命自己亲兵将人捉了,要么赶出乾城,要么下入大狱,反正全凭他的心情。”
“所以,咱们这趟前去,还不知道要多么难说服他呢。唉,希望到时别闹得太不愉快便好。”
李进自从叫过冉冉几次弟妹,被封屹冷眼扫了后,他就开始改口叫她小冉了。
谁让只比自己晚生了一个月的封屹,打小就没当他为过兄长呢。
另一边,冉冉在听完李进的讲述后,心中关于那乾城城主的形象便一下子立体起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穿了一身靛色长袍,蓄着长须,脸色晦暗的四五十岁男子,正背着手,踱步于街道之上,目光阴险地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随时准备命身后亲兵冲上去抓人。
啊,怎么办?这样的人要怎么去与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