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如果他是来寻仇的,希里还能理解——在他脸上画画和指使他跑腿如果算进“仇”里的话,那是有点多。
不过要说帮助,她当然需要啊!
她想出版她的书,她想进入上流社会,她想拿回财产,她想要好多好多钱,这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要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告诉他,我等你这句话太久了。不过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么多年下来她听过无数次来自男人的“嘿小妞你需要帮助吗?”他们无非都是想跟她睡觉。
她再怎么也不能堕落到那个地步。
好吧,她不能把自己说得如此神圣,毕竟她偶尔也要求助于那位福尔摩斯先生。
但这也让她早就明白了,一句“你需要帮助吗”相对而来的是回馈一些等价的东西。
她没什么可以拿出来得了。
“不了,谢谢你。”
她把提灯放置在老旧的餐桌上,好整以暇地坐到他面前,“我认为我现在有能力把握我当下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会错了意,希里捕捉到莫里亚蒂眼眸中有些许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轻看,可在眨眼间就消失了,只有一双认真、用心的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的漂亮蓝色玻璃珠子。
就算那是错觉,在她心里却被放大了,她承认自己有些过于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但也难免心脏会像是被刺痛一般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掌握主动权,“但我想跟你谈合作。”
莫里亚蒂挑眉轻笑,希里又把这当做是鼓励,又把那抹鄙夷重新定位为错看,接着说:“我在计划写了一部短篇小说,主人公是参考了你的形象设计的,虽然说是参考但我觉得跟本人没什么区别——”
先夸了再说!
听到这里,莫里亚蒂却皱起眉头,他的形象?她什么时候能这么懂他了?
希里一看到莫里亚蒂皱眉,就赶忙跑到床头柜前把自己的手稿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这是原稿,你看看!”
借着火光,莫里亚蒂看着颇有些熟悉的字体,细细品读。翻到最后一页,他不得不承认,写作风格依旧是希里的味道,故事也足够风趣幽默,等到它发表后,大概就是希里人生的第二次机会了。
但是,男主角也跟他的形象差太多了吧?!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直了......
他奇怪地瞄了一眼一脸期待等夸希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改成了:“这位侦探先生的数学很好,跟我挺像的。”
“那当然了!”希里单手撑着下巴,说:“还有头脑冷静,思维敏锐,如果你去做侦探的话,一定能成为世界一流的名侦探!”
她心想,别的先不管,彩虹屁先吹上!
“这就是太像了,这么完美无缺的人大家一定会联想到你的,不过我想,这可能会对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她的手指搅着衣服,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谄媚道:“詹米,我认为这是一种共赢的方法,你风头正旺,如果有人继续为你写传记也是好事。当大家看到知名的数学学者同时又是一名扬善除恶的名侦探,你的未来会更加顺畅的。”
希里说了一堆歪理,但总体也没错,莫里亚蒂的名字在欧洲确实不差,但在伦敦他也只是属于新起之秀,多来点光环和敬仰没什么不好的。
看到莫里亚蒂没说话,希里只能继续吹鼓着,当然,费用相关的事希里只字未提,能不说交钱就不说交钱,这可是互利互惠!
“希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终于,在她的“努力游说”下莫里亚蒂点了头,不过让希里没想明白的是,比起她,莫里亚蒂更像一个成功者,好似非常有把握她要来恳求他一番。
但现在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只有——他人又好说话又料事如神,莫里亚蒂可真适合当名侦探!
“但我是要求报酬的,希里。”
他的话音刚落,希里瞬间想收回对他“好说话”的评价。
“别担心,并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我向你要钱,那就说明我所做的一切工作就太失败了。”他笑着说,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提灯的把手,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而又影响着火光,这样,让握把的阴影随着他的动作反应在他白皙的面庞上,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总之,我会向你要的,这是早晚的事,”随着一声大一些的金属碰撞声,他吐出剩下的语句,“天一亮我就要回牛津了,如果想见我,可以来大学城找我。”
希里展颜一笑,她没想到莫里亚蒂想要的报酬是什么,她真的拿不出什么东西了,而莫里亚蒂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男女层次上的意思......
算了!现下还是挣钱要紧!说不定到时候他就要钱了呢?
她打算这一段时间都不再去跟他有什么接触,他去搞他的教学,她来写她的小说,亲自授权她现在腰杆可直了!
当希里把莫里亚蒂送走,再次钻进被窝的时候,她才想起一件事,莫里亚蒂的手/枪落在她家了。
睡前带着这个想法的她做梦梦见因为没有还她的手/枪被莫里亚蒂一枪崩了。
她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痛苦地思考,为什么有莫里亚蒂的梦总是噩梦?
可接下来伯恩斯老板的话却让她无暇思考了——
“你被解雇了。”
希里的表情僵住了,立刻询问道:“为什么?我昨天请过假了!”
“你自己看看吧!真是的,我本来还说提拔你当女主角呢!”伯恩斯将一份小报甩到她脸上,动作幅度之大到他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她没时间回嘴自己对演戏没有兴趣,迅速展开报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宛若翡翠一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紧握报纸的手已显露青筋。
——独家!是名侦探还是杀人犯?走进《维纳斯的诞生》背后的故事!
“伦敦之花艾尔莎·娜拉的凋零必然伴随着另一颗新星的升起,而该剧编剧希里·伯德小姐则在《维纳斯的诞生》首演当天晋升为新任女主角,其精湛的演技征服了在场所有观众。
如若,她本人成为新盛开的伦敦之花,本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
而鄙人则拨开层层迷雾,寻觅蛛丝马迹,终得到伯德小姐不寻常的一面,真相是令人震惊的——
希里·伯德是曾大名鼎鼎的海商弗吉尔·伯德的独女,自从伯德先生多年前出海遇难后,伯德小姐便销声匿迹了。
然而伯德小姐并没有继承伯德先生优秀的理财天赋,可怜的伯德先生留下的财产很快就被她玩乐无度的劣习挥霍光了,不过,凭借她还算过人的美貌在萨沃剧院混得一个职位。
可谁知她并不满足于现状,取代艾尔莎小姐的邪恶思想与日俱增。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她遗传了其亡母的残忍的天性。
虽外界传闻,艾尔莎死于一场浪漫的自杀。但据鄙人了解到,伯德小姐在艾尔莎小姐自杀前几小时,与她发生过口角。而就在案发之后,她能在苏格兰场警/方还未到达之前破获这起看似毫无破绽的案件,实在是令人费解的。毕竟,她之前并没有流露出令人敬佩的智慧。
是否,艾尔莎小姐的死亡背后还有反转?或者,这一切都是“名侦探”伯德小姐的精心布局?”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是谁做的?
第7章
“一派胡言!”
说她就算了,“遗传了其亡母的残忍的天性”?!她现在就想回家拿那把小手/枪把藏在背后的那个人毙/了!
希里将报纸揉成团捏在手里,“我在剧院也做了好几年了,本该是当编剧结果没有我不参与的事,现在就因为一个没去确认真实性的报道说要开除我?”
“话不是这么说的希里,”伯恩斯老板板着个脸,“你也知道这几年来剧院经营不易,好不容易一个剧火了,是不能出差错的呀!”
“你怕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你的收入咯?”希里挑眉道:“比如,萨沃剧院里隐藏着一个天生坏胚杀人狂?”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啦!”谁知伯恩斯老板面色一变,返到突然柔和起来,摆出一副施恩者的虚伪嘴脸,“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自然是感谢你的,所以我准备了一点钱,这也是你应得的。”
很显然这是直接叫她拿钱滚蛋了。
“伯恩斯老板,这钱是你给维纳斯上部的补贴吗?”她不怒反笑,指着伯恩斯掏出来的瘪瘪的银币袋子,“我认为这点钱可不够吧?”
“上部?”
很好,希里满意他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当然还有下部了,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的苦恋可都是在下部呢。”
如果是在以前,老板不仔细看她的剧本她一定会伤心的,这次却反而帮了她的忙——伯恩斯老板文学修养上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定是不会细心看剧本的人。他的经营方式更偏向于“卖人”,可这次却突如其来的捞上好大一笔,那自然是想带来不良影响的主人公剔除,剩下的肥肉死咬着不放。
“那……”伯恩斯犹豫着,又掏出几个先令想塞到希里手上,可她并没接受,伯恩斯见状干笑几声,说:“开除什么的,我只是说说,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开除吧!希里你那么优秀,就算是不在剧院里工作,我也可以付你薪水,你可以继续写作,还不用来剧院,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我想还是算了,伯恩斯先生。”她冷笑一声,她可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维权的合同,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底层哪有什么保障可言,“哪天您又想着又把我开除了,我还在家里苦苦写着剧本全然不知呢。”
她将手中的报纸团随手一扔,留下僵住笑脸的伯恩斯,头也不回地走出剧院。
她选择了尊严。
本来她给自己设想的结局是,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之后,跟那个视财如命的胖老板潇洒辞职,可谁想那篇小报直接把她的预想打破了!
她不知道这是谁搞的鬼,虽然大部分都在胡编乱造,可那人确实知晓她的来历……威克汉姆?排除他半夜受伤没有机会去哪个报社捅娄子,但并不说明他不会因为昨天早上的事恶意报复。
可他现在已经离开伦敦,找他澄清是不可能的了。不说她已经丢了剧院的工作,如果这些谣言传到了出版社,她的新作该怎么办?如果保罗决定不发表,那她剩余的钱除去房租也只够她在伦敦活一个月。
她向出版社走去,可脚步确实越来越慢,她不知道她的解释是否能让保罗信服,就算信服又是否有用。
最终,她在一家咖啡店前驻足。这家门店装潢华丽,像她现在根本消费不起。店里的人屈指可数,而有不少人在店外立着的杂志架前说着什么,但她无心去听那些八卦。希里垂下眼睛思考了几秒,硬是把越穷越想消费的心理浇灭,刚要抬脚离开,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女声唤着她的名字。
“希里!”
希里顺着声音的来源探去,锁定了咖啡店里的一张桌子。
她现在相信凡事都是守恒的了,当你幸运地做了某件事,总有倒霉的事来消磨你的快乐,甚至,这种倒霉绝对不会只来一次,能让你觉得喝凉水都塞牙。
比如,她看到那张桌子上坐的女士持着茶杯,对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她是凯洛琳·宾利。
如果没有那一个可变因素,她们或许就是一对完美的塑料姐妹花。至于这个因素嘛,自然是……
她旁边忽然把报纸合起来的那位先生!
菲茨威廉·达西!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撞到他们呢?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把手/枪没有带出门,就应该先崩了幕后小人,再崩了自己。
可她又不能直接一走了之,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咖啡店,在他们的桌前坐下。
“希里,真的是你——达西先生,我说了真的是希里吧——我和我哥哥一直猜你去哪里了呢?”凯洛琳怪声怪气地说,“我才刚刚毕业,没在伦敦生活多久,就听到这些有趣的事,正巧碰到你了,你应该跟我们好好说说,这几年的故事……”
她冲旁边的达西使眼色,而后者则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我倒是没什么兴趣。”
见达西这个反应,希里心里反倒是庆幸的,毕竟冷漠是他一贯的作风,作为旧情人,他没摆出一副对她过去的事情津津乐道的表情就已经仁至义尽。
不过大概是因为达西表现出了“没兴趣”,她到能看出凯洛琳是挺开心的,正窃窃地笑着,并抽出本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报纸,冲希里展示着:“我也是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希里你有这么多故事,瞧这里,你最近是都在剧院做苦工吗?其实,没有钱我们还可以帮你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希里当面翻给她一个大白眼,“你不是去上学了吗?他们没教会你识字和辨别是非的能力吗?请你告诉我是什么学校,我一定给它写一篇差评。”
“你——”希里看着她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憋进肚子,“我当然去上学了,它好歹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淑女。”
希里因为她的回答笑出了声。
“好的,这位淑女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吗?红人现在很忙,比如去找到造谣我的人然后撕了他,哦,提醒一下这位在旁边喝茶事不关己的绅士先生,这个造谣的人极大概率叫做乔治·威克汉姆。如果你有幸看到他,请你一定帮我转告他,如果有下次,绝对不会是子弹擦过腿的事了。”
“哦,是威克汉姆编排你的?”达西没理会希里话里的阴阳怪气,放下茶杯,皱起好看的眉头,“他为什么回来找你?”
“相信我,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希里叹了口气,对昔日前男友的俊脸实在下不去嘴再说些什么阴腔怪调的话,她对他点了点头,“我该走了。”
达西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刚想开口,却被一人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