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更令宜春侯恼怒。
此时云国公府内,云国公站在门口听四个儿女嬉笑说悄悄话忍不住咳嗽一声,四兄妹连忙收了声,规规矩矩喊了声,“爹。”
云国公双手背在身后进去,然后问覃幼君,“今日你当真应了殷序的赌约了?”
覃幼君点头,“应了。”
云国公眉头微皱,“那恐怕他这顿打是少不了了。”
覃幼君一愣,“为何打他?”
“殷璞此人,哼。”云国公面带讽刺道,“伪君子一个,不过他为人不怎么样生的两个儿子倒是不错,只可惜……唉。”
云国公并未细说,但从语气就听的出来瞧不上宜春侯,对宜春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做法见怪不怪。而宜春侯长子征战沙场英勇无畏却令云国公钦佩,也正因为如此云国公更加瞧不上宜春侯,老子不如儿子,如何让人瞧得上。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哪怕是与覃幼君有了赌约,那也是殷序主动提出,挨了打那也得受着。
记得十几年前头一次见殷序时也是玉雪可爱的孩童,十多年过去竟长成了这般模样。
云国公没放在心上,覃幼君却隐隐皱眉,总觉得这事与她有点关系。
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缘由,真的眼睁睁的瞧着殷序挨打她似乎也做不到。
“幼君,你做什么去。”覃幼鸣叫的功夫覃幼君已经快步出了院子转眼不见了踪影。
待兄弟几人追到大门去,却只瞧的见覃幼君身穿红衣骑着白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第四章 幼君,好久不见
自打娘亲离世,殷序都记不清楚自己这些年挨了多少顿打,起初他还会解释两句,后来发现解释没用。父子之情都抵不过继母几句轻飘飘的话,自那时起殷序便不再解释了。
但殷序的不解释也坐实了许多事,许多不该背的锅也背了,开始还会委屈,慢慢的就习惯了。
就如此时宜春侯拿着惯用的鞭子打在他身上时他也不觉得有多悲伤多难过了。
疼的越厉害,心底的绝望就多一分,何必去计较。
然而殷序如此态度瞧在宜春侯眼中却是冥顽不灵的表现,再加上林月娘在旁边时不时的劝上两句,宜春侯越发的生气,鞭子挥舞的就越发的急促。
“你可知错?”宜春侯到底上了年纪,抽打片刻便觉得胳膊酸软,但作为一个父亲,断没有在子女面前示弱的时候,只怒视着殷序,希望他这儿子能浪子回头。不说与大儿那般保家卫国为家门争光也好过如今只知斗鸡走狗人嫌狗憎。
殷序背部火辣辣的疼,想他当初也是一追求自由的青年,如今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只是穿越大神坑他,古代的社会哪是他能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改变的。
他费力的抬头看着宜春侯轻笑,“我哪里做错了?”
“你竟还不知错!”宜春侯恨的咬牙,鞭子又挥舞下去,“早知你如此冥顽不灵,当初就该让你……”
“让我与大哥一起上战场死在战场?”殷序早知宜春侯会如何说,讥讽道,“若早知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我的确不该留在京城,哪怕跟大哥死在战场,也好过与尔等做家人!”
“逆子!”宜春侯盛怒,扬起鞭子便要打下去,殷序闭上眼笑道,“打吧。”
“侯爷!”林月娘给殷烈使个眼色娘俩齐齐上前抱住宜春侯,“使不得啊,他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宜春侯看了眼毫无悔意的殷序却更加愤怒,“谁家会有十八的孩子,闪开。”
宜春侯轻轻一抖,娘俩便顺势被抖开了,转瞬间宜春侯的鞭子便朝着殷序早就殷红的背部打去。
却在这时门口位置突然飞来一物正打在宜春侯的手腕上,宜春侯手腕吃痛,鞭子竟直接掉落在地,他登时大怒,“来人,抓刺客!”
“抓个什么刺客。”
清脆中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就着院中挂着的灯笼,院中诸人看清楚来人。
一身火红衣衫,身姿曼妙,一张脸更是张扬又美貌,除了京城鼎鼎有名的乐平郡主覃幼君又能是谁。
宜春侯和林月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惊讶,然而转瞬后两人又默契的看向殷序,在他们的印象里覃幼君也曾这般闯过宜春侯府,但那时殷序招惹了覃幼君,使得覃幼君下床后第一件事便是单枪匹马冲进宜春侯府将殷序揍了个人仰马翻。
事情过去不过一年有余,众人的记忆非常深刻,所以在此时宜春侯毫不怀疑是殷序在今日的宴席上不光是打赌斗鸡这么简单,定是有其他招惹覃幼君的地方。
其实不光宜春侯夫妻觉得惊讶,就连被打的浑身伤痕的殷序也是惊讶,他趴在长凳上眯着眼朝覃幼君看去,笑了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闭嘴!”宜春侯回身怒喝。
哪怕与云国公再不和,覃幼君也是郡主。以前有长子殷庭军功在身光耀门楣他尚且能与云国公一斗,如今长子已然过世,他们宜春侯府又没有顶梁之人,日后没落也是不可挽的结果,在如此时候他们又如何招惹得起覃幼君。
覃幼君嫌弃的瞥了眼宜春侯,手里提着鞭子绕过碍眼的三人到了凳子前,目光扫过殷序的后背,轻笑道,“疼吗?”
殷序觉得姿势有点丢人,想挪动一下起来,却扯动身后的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你说疼不疼。”
“嗯,”覃幼君眼角含笑还伸手戳了戳,见殷序疼的直冒冷汗这才点头,“好像是挺疼的。”
殷序还未怒斥就听覃幼君道,“知道疼你怎么不知道跑?长两条大长腿就为了好看的?挨打的时候都不跑,你莫不是个傻子?”
听了这话殷序更加抑郁,他哼哼唧唧道,“跑又能跑到哪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嘲讽的笑了笑,“只要他想打,哪怕我半月不归回来一样挨打,所以还跑什么?”
如此明目张胆的指责令宜春侯面色不佳,“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覃幼君直起身子看向宜春侯道,“侯爷,没事我不能来吗?”
宜春侯对她的无礼颇为不悦,他皱眉,“郡主既然要来访,也该懂得礼数提前递拜帖……”
“递拜帖?”覃幼君轻笑,“我是来救人的,等我递完拜帖人也被你打废了,我还来做什么?替侯爷为儿子收尸吗?”
“放肆!”宜春侯如今固然畏惧云国公府,固然覃幼君是郡主,但也容不得她如此无礼,他好歹是个长辈,覃幼君竟如此无礼当堂顶撞于他,让他如何不着恼。
旁边林月娘轻轻扯了扯宜春侯的衣袖,低声劝道,“侯爷,郡主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
“我就这意思。”覃幼君像是刚看到林月娘一样,惊讶道,“呀,您哪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您?长的还凑合,就是褶子多了些。”
一句话令宜春侯脸色更加难看,林月娘面色惨白。
林月娘容貌不差,心思玲珑,不然也不会将宜春侯笼络在手里这么多年。但唯独一点,她的身世不好,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当年还是因卖身救母结识的宜春侯。
当年宜春侯以为救了人便再无瓜葛,谁知后来林月娘多次找上宜春侯,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情愫便被宜春侯养在外头生下儿子,后来殷序母亲病重去世,宜春侯守了一年便将林月娘娶进门直接成了殷夫人。
宜春侯这些年也曾奔走就为了给林月娘冠上侯夫人的名分,但大周在民风上虽然开放,在这种事上却不含糊,当初因为此事宜春侯被言官弹劾,朝廷担心此事会让殷庭不悦便压了下来,如此便一直未能如愿。
也因此林月娘哪怕如今是宜春侯府的女主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被朝廷认可,更不会被京城侯门女眷所接待。
覃幼君原本身份就高贵,若是林月娘有侯夫人的称号兴许能在宴席上相见,但偏偏林月娘没有侯夫人的称号,所以此时就尴尬起来。
林月娘听的出来覃幼君是故意给她难堪,顿时泪盈于眶悲伤不已。
林月娘委身宜春侯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今殷烈刚过十五,林月娘也就三十岁出头,平日保养得宜瞧上去自然有一股风情。
她一哭,宜春侯便心疼不已,瞧向覃幼君时便不觉带了怒意,“云国公好歹是国公,竟是如此教导女儿的。”
覃幼君挑眉笑道,“我云国公府教导子女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打的时候就打,打不过或者不能打的时候就跑,从来没有白白挨打的道理。另外家父虽然是粗人,但是对待子女却是疼爱有加,我们兄妹四人从小更未挨过一次打。哪像侯爷教子有方不分青后皂白便将人打一顿,知道的您是教导儿子做人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巴不得打死对方呢。”
宜春侯冷哼,“这是我们宜春侯的家事,还轮不到郡主替我们做主。”
“啧啧。”覃幼君都不想理这样的狗男人,她回头,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戳了戳殷序的脸,“这张脸怪好看的,幸亏没打脸,不然往后娶媳妇都娶不着了。”
殷序没料到覃幼君不光替他说话与父亲顶撞,还像个流氓一样戳他脸。
一瞬间殷序有些不自在,他挪了挪脸道,“这事你莫要掺合,我都习惯了,反正也打不死。”
“这习惯可不好。”覃幼君扒拉着手指头叹气道,“我这人最看不得仗势欺人的事儿了,况且这事儿似乎有点关系?”
覃幼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问的殷序,殷序无赖一笑,“这可我不知,我到现在都不知为何挨打,没法回答郡主的问题请郡主见谅。”
殷序这样说倒是在说宜春侯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了,宜春侯顿时气恼,抬起鞭子又想打人,可觑了覃幼君一眼又将鞭子收了回去,有外人在场再打下去传出去也该说他宜春侯气量小了。
宜春侯道,“如此便劳累郡主走这一遭了。”
覃幼君摆手,“不打紧。”她环视一圈四周,疑惑道,“不过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实在上不得台面,本郡主来这时辰竟连一盏茶都喝不上,实在凄惨。”
这话说的宜春侯面色涨红,林月娘面上也不好看,刚想唤人上茶,覃幼君已然转身,“时候不早,本郡主就先回去了。”
说着覃幼君又返回,蹲在地上看殷序,“可得保护好你这张脸啊,不然脸没了我可不想跟个丑八怪斗鸡。我还等着你叫我姐姐呢,回见。”
殷序眨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乐平郡主到底什么意思?
别说殷序没明白覃幼君的意思,就连覃幼君自己也没搞懂为何要走这一遭。
回到国公府却见大门外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覃幼君绕过马车刚要进去,却不想马车中的人率先叫了她,“幼君。”
男子的嗓音温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但此时覃幼君听了这人声音只觉讽刺。
男子素白的手撩开车帘,桃花眼中尚且盛着温柔的笑意,“幼君,好久不见。”
第五章 两只公鸡的厚礼
若非自幼识得此人,深知此人温和俊公子表皮下藏着什么样的面目她都要被眼前的俊美公子吸引了。
但覃幼君太明白此人的险恶,穿越十余载旁的没学会,古代的生存准则倒是摸的清楚。
就如眼前的太子殿下,满大周没人不赞誉,温文尔雅、忧国忧民,寻常又是兄友弟恭,很有大国太子的典范。哪怕当初与覃幼君退婚,也是因为覃幼君嚣张跋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足以担当未来国母的重任,而非太子见异思迁想要谋求更大的利益。
距离退婚已经三月有余,当时恰逢西北大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西北上,太子的退婚倒没引起多大的轰动。后来上元节两人也曾见面,那时太子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今时隔近三个月竟在天黑之际又到了她跟前。
只是本不该相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不得不让覃幼君心生警惕。
“太子殿下。”覃幼君翻身下马低眉垂首微微福身,“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小女有失远迎。”
虽说对这太子殿下她半点兴趣也无,甚至当初退婚时她也欢欣鼓舞,但被人嫌弃却是不争的事实,不爽还是有的。
“幼君可是怪孤?”太子殿下从车上下来,修长的身材立于覃幼君面前,眼中盛着温柔,似乎有许多的无奈,“孤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母后她……”
覃幼君打断他端庄笑了笑,“太子殿下来国公府就为了说这个?小女与太子早无甚关系,小女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实在不该如此相处,请太子恕罪,小女这就请家父出来招待太子殿下。”
再说下去覃幼君都要吐了,什么狗比太子,现在深情款款给谁看,拿渣男哄骗小女生的一套来对付她还嫩了点。
覃幼君甫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叹,“幼君果然是怪孤的。”
太子神情落寞表情怔忪,“也罢,天色已晚,孤改日再来看幼君。”他顿了顿又道,“早晚有一日幼君会明白孤的用意的。”
覃幼君嘴角抖了抖,这太子大晚上的就为了来恶心她的?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覃幼君将马匹扔给门房快步朝自己院子而去。
刚洗去一身的疲惫,玉芝从外头进来压低声音道,“郡主,三公子过来了。”
覃幼君翻个白眼,“不见,就说我睡了,让三哥给我准备斗鸡,能斗倒殷序大公鸡的那种。”
玉芝憋笑,“那您自个儿跟三公子说多好。”
这会儿覃幼君困的厉害,可没心思满足三哥的八卦,三哥能为了什么而来?定是听说了太子刚才来的事情,万一脑袋一热兄妹俩去给太子套头揍一顿那才是麻烦事呢。
覃幼君毫无心事的睡了,覃幼鸣倒也办事牢靠,第二日傍晚时便带了三只斗鸡回来。
对于斗鸡,覃幼君着实没有经验,且不说鸡毛乱飞臭烘烘的,只看着两只鸡打架也没什么意思。若非此次与殷序有了赌约,她是万分不想动这鸡的,看鸡打架哪有烤鸡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