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也凑巧,云国公和殷序都在家中。
此时殷序正与云国公在棋盘上厮杀,听闻宜春侯来了,还颇为惊讶。
云国公厌烦宜春侯,皱眉道,“他来做什么?”简直打扰他们翁婿俩下棋。
殷序到底对自己父亲多些了解,忍不住笑道,“爹,他来恐怕是来为我讨个公道,想教您如何做父亲呢。”
“什么?”云国公瞪大眼睛,“他,他能如此厚颜无耻?”
殷序起身躬身行礼,“爹您见了就知道了,小婿先行告退,若是父亲问起就说我宿醉未醒,还未起床。”
说完殷序飞快的出了花厅从连前门都不走直接从角门出去了。
覃幼君原本在房中收拾东西,瞧见他回来不由奇怪,“不是说与爹爹下棋,怎么这么快回来?”
殷序眼中带着兴奋,“我父亲过来了。”
寻常殷序喊云国公爹,这父亲自然指的是宜春侯了。
覃幼君:“他来做什么?”
殷序便将他的猜测说了一遍,覃幼君道,“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咱们俩怎能不去瞧瞧。”
说着覃幼君又拉着殷序回了前院花厅,只不过他们从角门入,又从耳房瞧瞧进入,躲在屏风后面瞧热闹。
就听宜春侯一拍桌子愤怒道,“云国公,我钦佩你当年在沙场立战功,可我儿殷序入赘你殷家,你竟不好好对他。如此有才学之人,竟因酗酒埋没,你还有心思喝酒,你可对得起他的满身才华!”
第五十二章 生是覃家人,死是覃家鬼
宜春侯这一声可谓是感人肺腑、振聋发聩, 可不管花厅里的云国公还是躲在耳房偷听的小夫妻,无不震惊。
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覃幼君面色复杂的瞧了殷序一眼,“序哥哥, 你父亲有些不要脸啊。”
殷序嘴角抽了抽,“可不。”
他对他这个爹还真是知之甚深, 没想到自己胡乱一猜还真就猜对了。只是不知他哪来的脸面到了云国公府来质问云国公。
在他的心里没有云国公府就没有现在的殷序,虽然他不被德仁帝所喜,但读书考状元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他的才华他的能力。若非入赘云国公府他如今还是那个浑浑噩噩混日子想着能回到现代的殷序。
殷序抿了抿唇, 嘴角都压下去了,自嘲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
花厅里云国公愣了一下,宜春侯却挺直了腰背,以为云国公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了, 顿时冷哼一声,“序儿如此有才之人,皇上只是真心考量他, 但凡做父母的能够提点几句,严厉一番, 他也不至于如此被皇上厌弃。”
“像你这些年那样严厉吗?”云国公面露讥讽,“你当年倒是严厉的很, 对他非打即骂, 结果如何?你打了他多少年他就做了多少年的纨绔。”
宜春侯一滞面色发白, 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
可云国公不是个能为敌人考虑太多的人, 直接怼到宜春侯的脸上,“你既然有脸来质问我,那我倒是要问问劳苦功高辛辛苦苦的宜春侯,为何殷序在殷家只是个受尽虐待, 受尽打骂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为何才到了我覃家一个月就能中了举人。”
云国公步步紧逼,虎目等着宜春侯继续道,“为何到我覃家不过半年就能突飞猛进考中会元中了状元!你说这是为何!”
他声声指责砸在宜春侯的耳中让他脑子嗡嗡作响,宜春侯陡然想起林月娘当时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在我宜春侯府的八年殷序从未有所懈怠,只是因为与我关系不睦,故意做出纨绔的样子想引起我的注意。也是因为到了你覃家被你覃家的虚情假意哄骗,蒙蔽了双眼,若非如此他如今就该在殷家享受状元的荣耀,早就今年翰林院做了清贵的官员!”
宜春侯一番话不光将云国公震在原地,就连殷序和覃幼君也震在原地。
这人,脑子是坏掉了吗?
殷序眼神复杂,低喃道,“他大概是疯了。”
覃幼君同情的看了一眼她的序哥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为难你了。”
殷序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来直接进了花厅,“父亲所言差矣。”
殷序无奈,只能呢个跟上了过去。
正在对峙的云国公和宜春侯朝两人看来,宜春侯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因为说话激动而遗留下来的红晕,瞧见殷序的时候目光突然带上悲伤,捂着脸哭道,“序儿,是爹眼瞎,以前没看见你啊。若是我早一点注意到你,和至于现在中了状元也做不了京官啊。”
云国公脸上的肌肉抖动,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才笑了声,“序哥,你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殷序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以前小婿也没注意过,现在看来的确病的不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宜春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爹都知道爹都知道,那几年爹糊涂了,听信了林月娘的话对你不闻不问,竟没看到你的苦心,爹对不起你啊。”
殷序嘴角抽了抽,终于明白了这个爹的脑回路,他嘲讽道,“你是糊涂,你不光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我哥,更对不起我娘。”
宜春侯身子一颤,哭的更加厉害,“爹对不起你啊,爹知道那八年你一直在读书,纨绔只是你装出来故意气我的……”
“你错了。”殷序自诩是个坦诚的君子看着宜春侯一字一句道,“我那八年就没动过书本,最大的乐趣就是斗鸡走狗,斗鸡走狗更不可能是为了气你,因为那时候你在我心里还不如我的威武将军重要。”
宜春侯哭声一滞,他听到了什么?他还不如一只鸡?
一旁覃幼君父女两个已经快笑抽过去了。
但显然宜春侯不接受这现实,他长吁了口气道,“序儿,爹知道你现在还是为了气我,真的。你跟爹回去好不好?爹替你去皇上面前求情,让你留在京城好不好?这云国公府看着对你好,实际上看不起你啊。”
云国公冷着脸道,“殷璞你这人可够不要脸面的,居然在我家中大放厥词,还想接走我的女婿,你当我是死的吗?”
可惜宜春侯现在眼中只有殷序,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莫因为一个女人误了前程,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殷序噗嗤笑了起来,“以前我还真是高估您了,以前还以为您有点脑子,没想到真的是一点脑子也没有,难怪侯府在我祖父时还辉煌,到了你这就不行了。”
他笑了笑,“您回去吧,我既然入赘了覃家,那么以后生是覃家人,死是覃家鬼,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入殷家祠堂。”
“你!”宜春侯终于被他这话激怒,扬起胳膊便想打,却被覃幼君当头拦住胳膊,“侯爷,在我府中动我的人,您是不是太嚣张了。”
宜春侯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恨恨的将胳膊放下,瞧着覃幼君面目狰狞道,“你一个晚辈竟如此对待公爹,实在没有一丝教养。”
覃幼君笑,“我的教养告诉我脑子是个好东西。”
云国公懒得跟他说话直接撵人,“宜春侯请吧,这是我云国公府,你竟想在我云国公府打人,你是脑子糊涂了。”
宜春侯对他们父女的话充耳不闻,转头对上殷序又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序儿,跟爹回去好不好?只要你跟爹回去,爹立即请封你为世子将林月娘赶出咱们宜春侯府,如何?”
“侯府世子?”殷序嗤笑,“你以为我稀罕吗?若我想要,我早就出手,因为我觉得宜春侯府令我恶心,你白送我侯爷之位,我都不要。”
说着他冲外头道,“来人,送客。”
管家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进来,大有一副不走就架出去的架势,“侯爷,请吧。”
宜春侯痛心极了,觉得自己好好的儿子就被云国公毁了,他闭了闭眼开口道,“你会后悔的。”
殷序笑,“那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您放心,哪怕我后悔了,也不会回宜春侯府的门。”
宜春侯到底保留了自己最后的颜面怒气冲冲的走了。
花厅里,云国公感慨道,“宜春侯瞧着,越老越傻啊。”
“若真傻了就好了。”殷序朝云国公拜了拜,“今日给爹爹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云国公不悦道,“既然喊我一声爹爹,这等小事又何足挂齿,不妨事。”
宜春侯都做这感想,说不定京城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再有宜春侯在外头宣传一番,啧。
覃幼君笑道,“看来我们得尽快离京了,这妖魔鬼怪的都蠢蠢欲动了。”
“自然,最近就差不多了。”云国公道,“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恐怕去的地方不会太富裕。”
覃幼君挑眉,“爹,您觉得您女儿最不缺的是什么?”
云国公一愣,顿时笑了起来,“对对对,你最不缺的就是钱,钱是什么,王八蛋,没了咱再赚,咱就是用钱铺路也得把这路铺顺畅了。”
殷序忍不住抹汗,他的娘子和老丈人可真牛逼啊,他不光入赘了,还成功的当了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甚好甚好。
如今天渐渐热了起来,之前就说去京郊的温泉庄子游玩一直没得了空闲,如今大事基本已定,殷序又旧事重提。
作为一个疼爱夫君的好娘子,覃幼君自然没有不应的。本想叫上好友一起前去,可殷序又委屈道,“可我只想和幼君妹妹两个人约会。”
覃幼君嘴角抽了抽,“那成吧。”
反正庄子在那又跑不了,其他的事儿再说吧,毕竟她可是给见色忘义的人,甚好甚好,非常符合她的属性。
一旦做了决定,覃幼君便让金枝带人前去准备,而她也跟玉阳长公主说了一声这事。
玉阳长公主近日一直带着俩儿媳妇忙碌覃幼鸣娶妻之事,对他们小两口的事也不怎么上心。毕竟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玉阳长公主又怎会不知自己女儿心中的弯弯绕绕,就是她当年不也和云国公在那庄子里单独约会过?
两日后覃幼君带着兴奋的殷序出了城,直奔温泉庄子去了。
还有两日便是端午节,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坐在马车上覃幼君被晃的昏昏欲睡,殷序反而精神百倍,四处瞧着周遭的风景。
到了温泉庄子,覃幼君只想找地方睡一觉去,殷序却拉着她道,“正好我们去泡泡温泉解解乏,再睡觉更加舒服。”
覃幼君瞧着他这样子,觉得她这可爱的序哥哥脑子里可能不知道想了什么黄料,一双眼睛都快将她看穿了。
果然,到了泡温泉的地方,殷序便将人全都撵走了,玉芝绷着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带人出去了,在外头尽职尽责做一个木头桩子,她听不见看不见,更不会让人靠近一步。
而覃幼君也彻底明白了殷序的想法。
特么的狗男人居然拉着她在温泉池里来了一次。
别说,挺爽的。
要问她还要不要,不要那是傻子。
第五十三章 安心抱大腿
覃幼君和殷序在温泉庄子待了两日, 直到端午节前夕这才回了云国公府。
原本没那么急,可玉阳长公主派人来送信,说是殷序要去的地方定下来了。
哪怕没待够, 夫妻俩也只能收拾了东西带着一众人等回了云国公府。
到了府中直接就有婆子过来请他们过去,定是说玉阳长公主请他们过去。
覃幼君和殷序对视一眼, 都觉得可能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走吧。”殷序牵着覃幼君的手在路上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要说离开京城他其实没多大感觉,但覃幼君不一样, 她自小备受宠爱,在京城又是风云人物, 真去了地方恐怕也不会习惯。
覃幼君见他这样忍不住问,“看什么?”
殷序笑了笑,“没什么, 就觉得委屈了幼君妹妹。”
“不委屈。”覃幼君道,“正好没出过远门,顺便把那些铺子都勘察一遍。”
殷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进了正院花厅才发现覃家如今能到的人都来了, 就连几个月的娃娃也被苗氏抱着放在腿上。
这样的家庭会议必定要说大事了。
果然云国公开口道,“本朝就无状元去地方做官的先例, 但按照规矩,地方官不如京官金贵, 若在京城状元该是从六品编修, 到了地方再如何也该是正六品的通判。”
他顿了顿, 覃幼君和殷序却听出门道来了, 若真这样简单云国公也就不纠结了。
云国公继续道,“皇上昨日早朝便说了此事,然后说为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上进的机会, 只能让你去做个七品的县令。”
在本朝县令分为三个等级,粮十万石一下为上县,是从六品官员,而正七品属于中县,粮六万石。但不论上县还是中县,让一个状元郎去做七品的县令,可以说这是个侮辱。
偏偏有殷序玩物丧志酗酒一个月的话头,德仁帝抓住这把柄在朝堂上将殷序好一番羞辱,接着提出给殷序一个机会让他从县令做起,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而后假以时日再给予重用。
这样的理由,不光说服了朝堂中人,满京城的百姓似乎也认可了德仁帝的决断。甚至还夸赞德仁帝宅心仁厚,对如此不思进取的状元都能给予如此大的期盼。
所以这事不管殷序愿意不愿意,殷序都得感恩戴德。
好在德仁帝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没在地方上难为他,所以这地方也是云国公自己选的。
地方便在肃州南部,名为松安县的地方,直属龙安府,是一个相当贫困的县。
当时云国公选定这个地方,宜春侯直接找他发难,说云国公故意为之,故意让殷序去受罪。
云国公当时叹息一声道,“这也是为了全陛下一番心意,陛下对殷序寄予厚望,希望他发奋进去,那便该去最需要他的地方才能发光发热,让陛下看到殷序的成长。”
云国公一番言论,引得朝中文官对云国公的看法大为改观,但一些权贵私下里难免会说云国公私心太重,甚至说他已经后悔为女儿招赘这样的女婿。故意将人送去如此偏远又贫穷的地方,目的就是好把女儿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