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序连续退后几步,举着折扇挡在两人中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一姑娘家切不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覃幼君瞧着他的面相似乎有些害羞,心中更起戏弄的心思。都是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人了,装什么纯情小伙啊,“难道不是实情?”
殷序眼睛乱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自然对覃幼君的美貌有些招架不住,但殷序想到去年挨的那顿打,再多的心思也都压了下去,他忽然指着覃幼君身后道,“那边有人来了。”
覃幼君作势去瞧,殷序握着折扇掉头就跑,那叫一个慌张。
覃幼君自知被耍也不恼怒,只笃定笑道,“殷序,你害羞了。”
殷序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头都不敢回的跑远了。
“有趣,这京城好歹多了个有趣的人啊。”覃幼君笑了两声转头往云国公府去了。
街角处,一小厮远望着殷序走远便回到路边马车回话,“太子殿下,殷公子面色通红,似乎是与乐平郡主起了冲突。”
马车内太子轻笑,“想来幼君还未原谅去年之事啊。”
覃幼君回到府中天色已然不早,原想直接去找云国公问个清楚,却听三哥覃幼鸣道父亲被召唤进宫了。
覃幼君顿时头大,不由道,“这天家父子可真会找麻烦。”
因为一句话,覃幼鸣凑过来,“又碰上太子了?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与你有何干系。”覃幼君白了他一眼准备回房,就听覃幼鸣道,“祖母使人传话,说家中添丁是件喜事,晚上家宴一起热闹热闹。你去不去?”
覃幼君抬头,“去啊,不去她们戏台子岂不是白搭了。”
要说云国公府万事都好,唯独她这祖母见不得别人好。现在她娘被气的回了公主府,被她娘压制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又怎会不高兴,若不拿捏着丽云兴风作浪覃幼君才真的不习惯了。
若说老太太真的多疼那丽云倒不见得,关键是丽云的存在能气到她娘恶心到她娘这才是正经。
覃幼君啧了一声,觉得老太太这品性能生出她爹这样的人物来也委实难得。
傍晚时分,覃幼君收拾妥当,带人直奔覃老夫人所在的荣安堂,甫一进院子,便听到内里传来老夫人的笑声,显然,老夫人很高兴。
守门的丫鬟见她来了,忙高声喊道,“郡主来了,老夫人早就盼着您过来呢,快进屋。”
屋内的欢声笑语顿了顿,接着又恢复如初,覃幼君进屋时,里头覃老夫人正笑道,“你这个姐姐啊,人家可是郡主,地位高的很,我这个祖母都不敢得罪呢,往后你可得在姐姐面前好好学学,到时候也跟着进宫见识见识。”
丽云起身福了福身子,然后羞怯道,“孙女谨遵祖母教诲,定会跟姐姐好好学学。”
覃幼君挑眉,到了前头给覃老夫人请安,只当没听见丽云的话。
丽云站在原处有些不自在,老夫人拉着丽云的手又想去拉覃幼君的手,覃幼君往后退了一步在绣凳上坐下,“祖母似乎很高兴。”
覃老夫人被拂了颜面有些不悦,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现在我不高兴了。”
一听这话覃幼君顿时乐了,“是吗,但孙女这会儿却很高兴。”
覃老夫人哼了一声并未多问,倒是丽云抬眸问道,“姐姐何事高兴?”
覃幼君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你是哪家亲戚竟在这里喊我姐姐?”
“姐姐,我……”丽云脸上的笑瞬间消散脸变得煞白,手指不安的搅着帕子,眼泪噗噗往下掉,“姐姐,我……郡主恕罪。”
说着丽云竟作势要给覃幼君跪下了。
覃幼君也不拦着居高临下瞧着,“以你身份地位,跪我也不亏。”
“混账东西!”覃老夫人登时大怒,手掌拍在榻上,而后指着覃幼君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了,是不是我也得给你这位尊贵的郡主跪下?”
覃幼君轻笑,“祖母严重了。”
“你!”覃老夫人刚要发作,帘子被掀开,云国公和覃幼鸣三兄弟过来了,后头大嫂苗氏轻轻摇头示意覃幼君不要再说了。
覃幼君抿着嘴起身,喊了声,“父亲。”
云国公瞥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然后过去与覃老夫人说话。
覃老夫人叹气道,“早些年为娘我就不受待见被人瞧不起,这现在老了更是没人看在眼里了。随便个小辈都能给我脸色看了,亏的这是在家里,老婆子忍忍也就罢了,这要是在外头……唉。”
老夫人一通指桑骂槐,在场的人自然都清楚说的是谁。
然而覃老夫人为人如何,哪怕是亲儿子云国公也一清二楚,更何况覃幼君兄妹四个了。
是以这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更没人出来搭话。云国公过去搀扶覃老夫人,“母亲,时候不早,咱们早些用膳吧。”
覃老夫人一怔,见云国公确实没有责怪覃幼君的意思顿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这些年来的委屈更是在一瞬间涌了上来,“你!她一个晚辈这般不尊敬长辈,还让同辈的妹妹跪她,就这样你都不管?”
云国公一言不发。女儿纵然有不敬的地方,可母亲什么性子他也清楚,若是此时他稍微苛责女儿一句,他母亲便能借题发挥没完没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覃老夫人甩开云国公的胳膊坐回榻上,悲伤的哭了起来。
丽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她怯怯的抬头看了眼覃幼君,而后低声道,“祖母是长辈,姐姐你若不然给祖母陪个不是?”
“我竟不知我娘什么时候多生了一个女儿。”覃幼君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云国公,“爹,女儿身子突然不爽利就先回去了。”
覃幼君在家里怕过谁,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后头覃老夫人手掌拍在小几上砰砰作响,“反了,反了!”
家宴是吃不成了,覃幼君却还惦记烤鸡,刚一回房玉芝便让人把小厨房做的烤鸡并一些食物上来。鸡腿刚撕下,覃幼鸣却过来了。
覃幼鸣不愧和覃幼君是一目双胎的哥哥,一进来就笑道,“有好吃的都想不着我,真是没良心。”
覃幼君撇嘴,“想不着你自己都来,若是想着了那还了得。”她顿了顿,“爹还在那边?”
“自然,一边是亲闺女,一边是亲娘,你惹了老夫人他肯定得善后。”覃幼鸣伸手去撕鸡腿,却被覃幼君打了一下,“给我留着。”
覃幼鸣顿时不满,嘴上不饶人可手却去撕扯别的地方了。
覃幼君想着今天的事觉得越发蹊跷,“你不觉得这丽云来的古怪?”
“自然古怪,就那性子瞧着不像爹,却像老夫人。”覃幼鸣说着笑了起来,“这话要是让爹听见指定得骂我。”
覃幼君笑,“那也是活该。我瞧着娘似乎也不信爹敢在外头偷生个外室女,只是爹的态度也奇怪,若不是他的为何不辩解,反而由着娘误会?”
“不知道,吃鸡。”覃幼鸣摇头表示不管这事儿,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秘制的烤鸡味道不错,两人争抢着很快便剩了骨头,覃幼君不由想到殷序,想起她提及威武大将军时他的反应便忍不住发笑。
这纨绔子倒是稀奇,以前看书时很多穿越人士个个聪明绝顶奋发上进,可到了殷序这里却甘愿做一个啥啥都不行的废物点心。
稀奇,稀奇。
“想什么呢?”覃幼鸣手指敲在覃幼君脑壳上,“回神了。”
覃幼君不满的看向覃幼鸣,语气不善道,“干嘛?”
覃幼鸣讥讽道,“瞧着你这一脸春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心上人了呢。”
心上人?
殷序?
覃幼君顿时瞪大眼睛心口一阵怦怦跳,眼前这同胞兄弟莫不是瞎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满京城比殷序长的好的男子还真是不多见。
第十一章 黑毛将军
至于殷序,从外头回到府中免不了又挨了一顿打。原因是竟当众喊了覃幼君姐姐,让宜春侯府在太子和众位皇子跟前丢人现眼了。
殷序前几日挨打的伤本就未好,今日出门也是勉强,谁知回来又挨了一顿,这后背和屁股上已然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林月娘照例吩咐下人请郎中开了药过来,殷勤备至的做好一位好继母。当然殷序不吃她这一套,谁知道这女人送来的药里下没下毒。
殷序趴在床上疼的唧唧歪歪,元宝将薄被给他盖上,突然道,“今日在书院时小的听了一耳朵,乐平郡主似乎回家还要烤鸡。”
想到那烤鸡的滋味元宝顿时要流口水,可殷序却陡然大惊,“烤鸡?”
今日那只黑毛公鸡的确厉害,虽然他的威武将军和雄赳赳不错,可显然跟黑毛比起来还差了些,这样的公鸡若是在他手里定然会所向披靡,可惜了竟在不识货的人手上。
“你说什么?”殷序突然反应过来,抬身子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伤口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烤鸡?”
元宝便把覃幼君当时的话给学了一遍。
殷序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他锤着床板恨恨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亏的他昨天还担心覃幼君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不安全,亏的他还叫了她几声姐姐,对方竟这样报答他的,这简直比打他一顿都让他难受。
许是因为大公鸡的事儿,翌日一早元宝便察觉殷序起了高热,浑身上下滚烫吓人,吓得元宝跌跌撞撞的就出门请大夫去了。
几碗汤药灌下去,殷序昏昏沉沉睡去。
听闻殷序起了高热,宜春侯到底过来瞧了儿子一眼。若说多讨厌这儿子倒也不见得,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儿子,宜春侯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毕竟前头大儿子战功赫赫,让殷家在京城辉煌了好几年。
如今长子已逝,殷家的辉煌已经不在,次子与长子一母所出,性情却是天差地别,让宜春侯又怎能不介怀。
可眼瞧着儿子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宜春侯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他打的太狠了?
宜春侯叹了口气,伸手将薄被往上盖了盖,却不想听见殷序低声呢喃。
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眷恋父母的话,等他听了清楚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拂袖离去。
殷序呢喃:黑毛将军……
而据宜春侯所知,这黑毛将军便是殷序昨日与乐平郡主斗鸡时对方用的战鸡。生病了都不忘记斗鸡,毫无悔过之意,简直无可救药。
宜春侯气呼呼的走了,病床上殷序却缓缓睁开眼,他瞧着宜春侯离开的背影讽刺一笑,“装什么深情好父亲呢。”
元宝环视四周后大惊道,“公子切不可胡言乱语。”
在这侯府的院子里,殷序本就没几个心腹,这里头外头的都伸着耳朵只等听得一言半语好去主子那儿领赏呢。
可到底是不是胡言乱语殷序心里清楚的很,甚至有时候他在想实在哪天过不下去了找个女人入赘也不错。
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覃幼君那张脸来。
以他后世的眼光看,覃幼君这种张扬的美不说在古代,就是在后世那也吃的开。这偌大的京城,有喜欢温柔如水美女的,就有喜欢覃幼君这款的。若非覃幼君早年和太子订过亲又被退了亲,以云国公府的地位上门求娶的人数不胜数。
可他在想什么呢?挨他爹的揍还不够还想找个女人来揍吗?
殷序抖个激灵回神,哪怕是找人入赘,也不可能是覃幼君的。找她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至于覃幼君,昨晚恶心了覃老夫人本以为今日会安生一些,可覃老夫人却让人传话让她过去用早膳。
其中目的如何,不用覃幼君想就能明白,自然想让丽云在覃家名正言顺起来。
云国公和覃幼衍已经上朝,除却苗氏管家忙碌没过来,覃幼鸣兄妹三人都坐在桌上,丽云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覃老夫人似乎也忘却昨晚的不快,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我便写帖子宴请宾客,到时候让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覃家还有一个姑娘。”
桌上一片寂静,在云国公不在场的时候兄妹几个向来不会多搭话更不会言语。谁的娘谁来解决吧,兄妹几个对视几眼便订了心思。
覃老夫人又道,“丽云这孩子我喜欢的紧,不过与我这老婆子住在一起也不像话少不得寂寞,幼君啊,要不让她与你住一个院子?”
“与我住一个院子?”覃幼君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丽云,“祖母怕不是忘了孙女在京城中的名声了,万一您的心肝宝贝在我的院子里头出点什么事儿,您可千万别见怪啊。”
话一出口覃幼鸣险些笑出声来,而覃老夫人却是拉下脸来。
换个旁人来说兴许真的只觉是吓唬她,可覃幼君这丫头的性子,自小被家里人宠坏了,又有宫里那位撑腰可不就是无法无天。
可丽云却不知其中缘故,虽然心里有些担忧,却仍旧怯怯道,“丽云愿意……”
“算了,就先住我这里吧。”覃老夫人还指望拿这丽云恶心玉阳长公主,若是在恶心坏玉阳长公主之前就被覃幼君折磨出个好歹来,她还怎么用。
丽云惊诧的抬头,“祖母……”
覃幼君恍若未闻,心情不错的吃了一碗粥,她抬眸瞧着丽云道,“以前便在京城住?”
“早年间住在肃州,两年前父亲遣人将我们母女接到京城。”似乎说到伤心处,丽云眼泪瞬间掉落,期期艾艾道,“若非母亲亡故,丽云也不会罔顾父亲的嘱咐找上门来闹的家宅不宁。”
两年前便来京城了?不管这丽云是谁,她爹倒是瞒的严实。
覃幼君默默的给她爹又记上一笔,早膳后便往前院书房一坐,等着云国公下朝归来。
云国公突然得一外室女的消息昨天便已传遍京城,下朝时许多同僚更是朝他道贺恭喜。云国公面上尴尬笑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