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稍稍回神,想呵斥他愚蠢的时候,身后有人代替她说出了心里话——
“不去F国?江屿你他妈脑袋被驴踢了?!”
这声怒骂让两人同时望了过去。
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谢棠吸着拖鞋气急败坏冲到江屿跟前,劈头盖脸一顿骂:“咱们车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被SOG的教练看上,你一只脚都迈进车坛金字塔尖儿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去F国了,抽什么风你?!”
谢悠悠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二姐,江屿他跟我开玩笑呢!”
然而身边的男人却不配合,深深看了她一眼,告诉谢棠:“我没开玩笑,棠姐,F国我不去了。”
谢棠捂住心口,觉得自己很可能被这个叛逆队员气得当场去世。
“你发什么疯?!”
“我没疯。”江屿指腹摩挲着手把,杀进国际顶尖级车队,确实是所有赛车手的梦想,曾经,也是他唯一追逐的光,但现在——“棠姐,比起进SOG,我有了更重要的事。”
既然谢悠悠不能跟他走,那他就留下来。
他自以为浪漫的牺牲,换来谢棠狠狠的一耳光。
清脆的声响,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
江屿偏着头,忍了忍,才克制地说:“谢棠,看在你是悠悠姐姐的份上,这一巴掌我不跟你计较,但,没有下次。”
谢棠扬手,又是一巴掌过去。
她偏要打!不把这个脑袋发昏的傻子打清醒她不收手!
只是这次江屿有了准备,轻易便截住她的动作,有力的手扣着她腕,谢棠如何也挣扎不掉,便换另一只手打他,也被江屿轻易制服。
谢悠悠毫不留恋提出分手,江屿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现在谢棠也凑到他面前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他忍无可忍,束缚着她双手,沉声低吼:“闹够了没有?!”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谢棠也跟他吼,“不去SOG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不要以为那是你一个人的梦想!那也是我的梦想!我们车队所有人的梦想!你怎么能那么任性!说毁就毁!”
“往后还有那么多场比赛,那么多的时间,进SOG,高阳朔也可以,你也可以,其他队员也可以,不一定非要是我。”
他说得轻巧,可一个赛车手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况且这种事不光拼努力,有些人穷其一生的汗水,也抵不过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江屿是她目前遇到的赛车手里面,最有天赋的一个,他像是为赛道而生,一次次刷新纪录,创造让人惊艳的奇迹。
她也想要亲自去追梦,可自负如她,还是甘愿走到幕后,推着面前这个天才,代替她冲破终点。
现在梦想唾手可得,他却说要放弃,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此刻她情绪冲头,早已失去应有的冷静,不该说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你以为你留下来就能跟悠悠在一起了?别天真了!你不过是我为她选的一条鱼!一个可怜可悲拿来消遣的玩物!一个让她忘掉薄兰栖的工具!”
第52章 唯一能让他留下的,只有那个……
当初谢棠介绍江屿给悠悠认识的理由很简单——
无非是想让悠悠从薄兰栖那段没有结果的单恋中走出来。
江屿随性洒脱, 和他谈恋爱轻松又惬意,不会有那么多爱恨纠葛痴情怨念,快活就对了!而这, 正是她希望江屿教给悠悠的。
可谁知道向来不为情爱牵绊, 一心驰骋赛道的江屿,这次居然栽了!还栽得那么彻底, 连前途都不要了!
要不是气急, 谢棠打死也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江屿是她引以为傲的队员,他承载着她对于赛车的全部梦想,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他。
她以为,在江屿收到SOG的邀请后,他和悠悠会彼此祝福着分手, 没有伤感、没有不舍, 像所有成年人一样,冷静理智地将这段恋情以美好姿态存放进回忆的匣子里。
她是真没想到江屿会陷进去。
谢悠悠也没想到。
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窒息的沉默中, 是男人低得发沉的一声问:“薄兰栖?……是谁?”
谢棠知道自己冲动之下给妹妹惹了麻烦,于是主动站出来收拾烂摊子,告诉江屿:“他是谁不重要, 总之…你给我乖乖去F国, 留下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和悠悠也不会有结果。”
江屿没理她, 只死死盯着谢悠悠,喉结艰难地滚了一轮,而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声问,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薄兰栖是谁?”
谢家千金倒追薄氏继承人被拒婚的事,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所以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谢悠悠摊手,坦白道:“我以前喜欢过的人。”
“是吗……”江屿咽咽嗓子,压下喉间涌动的苦涩,问她,“那我有让你忘掉他吗?”
“有。”谢悠悠如实回答,“和你在一起很快乐,我没闲工夫去想一个不再执着的人。”
江屿扯了扯唇角,自嘲道:“那就好,作为工具,我至少还有那么点用。”
“江屿,你别这样……”谢悠悠去拉他的手,澄清道,“也许一开始我的确把你当成一条鱼,但我没把你当成消遣的玩物,至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是真心喜欢你。”
“那就跟我走。”江屿顺势扣住她手腕,急切道,“跟我一起去F国,证明你的真心。”
谢悠悠还没说话,谢棠就已经皱眉拒绝:“悠悠怎么能跟你去F国?不行!”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亲妹妹,哪可能放心她陪着另一个男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承认江屿是个很不错的恋爱对象,但作为妹妹托付终身的对象,必须要更稳重更成熟才行。
“为什么不行?”江屿终于信了白日里男人的那番话,他红着眼睛,语气里全是讽意,“因为我身份太低?因为我不配?”
谢悠悠直视他眼眸,回答恳切:“江屿,我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这份喜欢还远不到为你离开家人离开燕城的地步,你明白吗?”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不过就是……
他爱上了她,而她却没有。
既不肯跟他走,也不让他留下,她给他的选项就仅有分手。
骄傲不允许江屿像条狗一样趴在她脚边乞求,于是,在明白只有他一个人在傻傻憧憬他们的未来这一事实后,扣着她的手就这样一点点、带着颤意地松开。
混乱的情绪像只困兽般在胸腔横冲直撞。
他看着她,眼波在不淡定的摇曳中蒙上水色。
晦涩的情绪堵在喉间,以至于开口时声色沙哑得不像话。
“那么,如你所愿。”
——最后,他这样说。
**
“从燕城飞往F国的航班即将启程,请乘客做好登机准备……”
燕城国际机场。
江屿被一帮送行的人簇拥其中,还是英朗得吸引无数女性的目光,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消沉。
他和谢悠悠分手的事,在他把自己喝进医院后整个车队的人就都知道了。不是没想过去找谢悠悠,劝两人复合。可感情的事,旁人几句话能奏什么效?
“屿哥,我可听说了,SOG的训练超级变态!乌龟都给逼成兔子!你要是吃不消就回来,燕城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高阳朔往他肩膀捶了一拳,满眼都是不舍。
旁人骂他乌鸦嘴:“好不容易进了SOG,再变态也要撑着!咱们可还等着看屿哥拿世界冠军呢!”
“就是!SOG的训练变态,咱们屿哥的速度更变态,看谁吃不消谁!哈哈!”
今天除了谢棠,整个车队的人都来了,一群人围在江屿身边七嘴八舌,都舍不得走。
江屿是车队的主心骨,他这一走,车队往后要少好多热闹。
“对了。”一片说笑中,高阳朔挠了挠头,支吾了半天,才帮谢棠把话带到,“经理说你跟她闹了矛盾,现在肯定不想看到她,就托我给你带句话。”
江屿哼笑:“我那么小气?”
高阳朔:“是嘛!我也这么说的,可她们女人就是爱瞎想!明明想来送你,又别别扭扭不肯来,真是……”
打断他的絮叨,江屿问:“她让你带什么话?”
“她说,让你好好拿出成绩来,别让老外给比下去!要是拿不到世界冠军就别说你是她车队出来的!”
还以为是什么话,就这?
江屿“嘁”一声,说:“那你转告她,下次世界级的比赛记得订好机票来F国,我拿世界冠军给她看。”
似曾相识的话,让他呼吸一颤,刻意压下的身影又从心深处冒出来。
他闭了闭眼,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他一小时前发送给谢悠悠的消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藏着太多的不舍和期待。
屿:【我走了】
那头回得很快,简短而由衷的两个字——【祝好】
他们谁也没有拉黑谁,却也都明白,今后只是躺在对方列表里的一段回忆。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谢悠悠而言是什么,但对他而言,谢悠悠是他渴望拥有,却抓不住的美好。
登机提示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送行的人见江屿失神地张望着大厅的各个方向,心下都明白他在期待着谁,对视间暗暗叹气,最后还是提醒他该登机了。
手机屏幕黯淡下去,映照出主人失落不已的脸。
江屿沉了口气,掩去心底的情绪,强打起精神和大家道别。
高阳朔终于憋不住哇一声哭出来:“屿哥,保重啊!”
他弯唇一笑,捶他肩膀,也微微红了眼眶:“保重。”
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因而这帮朋友成了他所珍视的存在,但这份友情并不足以牵绊他冲向世界车坛的脚步。
唯一能让他留下的,只有那个人。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期待着她的挽留。
可是,
她没有。
**
机场外。
腾空的机翼扫落的灰影掠过一辆火红色的敞篷车。
驾驶座上,谢棠摘下墨镜,对身边的谢悠悠说:“好了,人已经走了,没送他,真不觉得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谢悠悠说,“要是他脑袋一热不走了,我岂不罪过?”
她望着广阔天幕,深吸一口气。
“让一个人为了我放弃世界冠军,太沉重了。”
像江屿那样的天才赛车手应当有远大前程,而不是为情爱牵绊的恋爱脑。
飞机的轰鸣远去。
谢悠悠将墨镜重新架上谢棠鼻梁,扬起笑容,道:“走吧!去海边享受这个夏天最后的日光浴。”
第53章 你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天才赛车手带着满身荣光奔赴F国, 而燕城进入九月,天气转凉。
夏季音乐会结束后乐团一直都很清闲,除了每周的例会外, 乐团成员基本处于放养状态, 手里有事的成员便在家中练习,没有特意来音乐厅。
谢悠悠倒是来得勤, 毕竟带她四处游逛的江屿已经离开, 平日里除了陪玄娜打打游戏逛逛街基本没别的社交,就那么待在家里容易懈怠,索性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提升一下琴技。
周三,她照例在琴房练新曲子。
与她一道的熊音音在这时候接到一通电话,见来电显示是陆妄, 不由稀奇。
家庭变故使得那小子过分早熟、性格孤僻敏感, 遇事一直都是自己闷声扛,从没主动找过她。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她想着或许是什么要紧事, 便搁下琴弓, 赶紧给接了起来。
“陆妄?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她一连三问,语气严肃而紧张。
而那头,站在燕城音乐厅门前的陆妄则抿紧嘴唇, 手里攥着一块日式的木制食盒, 懊恼自己这番冲动行为。
自从那日在武馆见过谢悠悠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再见她。
不为别的。
为他欠下的那份人情。
他不喜欢欠人情, 也从不欠人情,受了熊家老小的恩惠,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办法报恩,即便他们把他当成家人、即便他们一次次地说着不需要,他也还是固执地以自己的方式将欠下的一一偿还。
所以, 谢悠悠也不会成为例外。
强忍着那份不自在,他对电话那头说:“奶奶做了点大福……让我…给送过来。”
超出意料的回答,让熊音音惊掉了下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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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熊音音成功挤进燕城交响乐团,熊家在武馆摆流水席大肆庆祝了一番。
一帮书没读多少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里出了个玩儿西洋乐这等风雅事的艺术家,可不是件值得四处炫耀的光荣事儿?
那段时间熊音音成了老城区的名人,巷子里处处都在说熊家的姑娘真有出息。
陆妄就住在熊家,这事自然也是知道的,当时还特意翘课跑去公园发了一个星期的传单,用赚的钱买了礼送给熊音音。
不过熊音音进乐团这么久,他一次都没来过,对交响乐不感兴趣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忙学业忙赚钱忙得分身乏术,夏季音乐会的演出他也因受伤住院而错过。
熊音音很快就来大门口接他。
陆妄还是标志性的一身黑衣黑裤,额间绑了个同色系发带,虽说刚成年,眉宇间还透出些许未脱稚气,可他个子高,又是一身过分早熟的沉冷气质,往那儿一站,很容易就吸引不少女性的目光。
熊音音远远招呼:“陆妄!这儿呢!”
大厅的同事听见,忙不迭和她打听:“音音,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