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盏没睁眼,只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感觉到强有力的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她拎起来,然后塞进车里。
“有事和我说。”是闻时礼的声音。
时盏无力地靠在后座里,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她想起那些日日夜夜,被席月皎殴打折磨,被惨无人道的对待,一想到这些,就难以呼吸。
她转头,看见闻时礼站在那两人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57章 九万56 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
Chapter56
从时盏的角度, 看见闻时礼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是时通接的。然后不知又说了两句什么, 闻时礼转身回到车上。
车门一关, 后座只有他们两个人。
闻时礼的脸上也是白色的,长着手脚的无规则色块。
所以, 她也没心思去探究,现在闻时礼脸上是不是依旧挂着一脸欠打的笑容。
其实, 闻时礼没笑。
他在半小时前被侄子摁在墙上一顿狠揍, 再不在意, 心里也不会舒坦到哪里去。但他习惯伪装掩饰, 此刻脸上也是温和的表情。
时盏难受得佝着背,捂着肚子。
闻时礼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语气欠欠的:“小东西,要不要送你重新回医院阿?”
时盏正想说“放我下车”时,闻时礼的关切脸凑过来想要看她表情, 但她一下没忍住汹涌的恶心感,下一秒就张嘴:“呕——”
“......”闻时礼看着自己遭殃的外套, “真牛。”
前面司机的呼吸都停了。
几秒沉默后, 司机主动发话:“闻律师, 要停车吗?”
闻时礼一边脱弄脏的外套一边懒懒地丢一句:“停车干嘛?”
司机记得有次一个女的吐在车上, 直接被闻时礼丢在高速上, 大冬天的, 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 那女的哭得撕心裂肺的,闻时礼头也没回一下。
“她不是吐了吗......”司机声音弱下去,“我是怕您嫌脏, 所以多嘴问一句。”
闻时礼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冷冷地笑一声:“是挺多嘴。”
“......”
司机瞬间禁声,不敢再说话。
对于自己突然的呕吐,时盏没有歉意,面色泰然地坐在后座一侧,尽量地离闻时礼远一点。吐过后舒服不少,内心也渐渐平顺下来。
从窗外路况判断,是去影视城的方向,也就没有多话。
闻时礼将弄脏的外套揉成一团放在脚边,懒懒对她说:“待会下车顺手拿去丢了,毕竟是你弄脏的,这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时盏:“嗯。”
闻时礼正想开口逗她,手机就响了,他摸出手机,接起来放在耳边。
时盏听不到那边的对话,但闻时礼的声音却很清晰地在旁边响起:“傻逼吗,我不是说了不接金融诈骗的案子,要说几次?”
撂了电话,又听他骂了声傻逼。
“......”
时盏觉得,他这种人当律师,真是社会的不幸。
时盏的视野重新回归清晰,她转头,和男人的视线撞上,他也正好在看自己,脸上负伤累累的,青一块紫一块。
闻时礼偏头,笑了:“我知道,我这张脸就算挂彩也很好看,但你实在不用这么盯着我。”
时盏:?
有病吧这个人。
正好路过一家药店。
闻时礼:“停车。”
司机到药店买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递到闻时礼的手上,闻时礼一接过就直接扔到时盏手上,含着笑说道:“来,给你一个和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时盏将那瓶药重新扔回去,“谁要和你近距离接触?”
“小没良心的。”闻时礼懒懒地说,手撑着头看她,“你也不想想,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被揍的这么惨的?”
时盏觉得这人是个逻辑鬼才,语气也惊讶了:“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嘴贱才被揍的?”
“我就奇了怪了——”时盏转过半边身子,正对着他,“闻时礼,你是不会好好说话?为什么你每次一见我,就说一些非常下流的话?”
闻时礼不以为意,表情十分狂傲,说:“多少女人做梦都在想我对她们这么下流,懂?”
时盏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收声将脸转向窗外。
那瓶云南白药再次被塞到手里。
闻时礼挨近,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淡笑着说:“好歹我刚刚也算帮了你的忙,现在也没对你做什么,帮我涂下药怎么了,嗯?”
他今天是非要让她涂药。
闻时礼手机又响了。
时盏手里握着那瓶药,看着漫不经心的男人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闻靳深”三个字,他递给她看,笑着说:“他肯定知道你在我车上了。”
时盏:“所以呢?”
闻时礼挑挑眉,说:“所以你要是不给我涂药的话,我就告诉他我们的位置,让他过来找你,不过看样子你很不想被他缠着吧。”
一想到和温华对峙的画面,时盏胸口就闷得慌。
就感觉,怪恶心人的。
闻时礼已经将电话接起,顺带开了免提,他笑着看向时盏,懒懒地喂了一声。
那边清冷男音传来:“你带她走了?”
闻时礼:“嗯。”
时盏听见闻靳深问了句“现在她在什么位置”。
闻时礼看着她,又抬抬下巴示意她手里的药,傲慢的眼神更像是一种威胁,仿佛在说:你给我涂药吗?不凃的话我可就说位置了。
时盏用张张嘴,口型告诉他:我给你涂。
得到想要的答案,闻时礼电话挂得比谁都快,利索地挂掉后直接开了飞行模式,将脸凑过来,“来吧。”
时盏拆开药瓶保鲜盖,给他上药时蓄意报复似的,手没个轻重,他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露着笑,摆出一副自己很好伺候的假象。
胡乱喷总会有失手的时候,时盏一个不注意喷到闻时礼眼睛里。
闻时礼低哼一声:“来真的?”
“不是故意的。”时盏扯出两张纸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擦一下。”
这药很刺激眼睛,闻时礼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连带着眼尾也是红的。他接过纸,一边揩眼睛一边突然问她:“公交站台那个是你妈?”
这话题对时盏有些突然,她淡淡嗯一声,没准备深聊。
“问你要钱?”闻时礼将纸抟在掌心问她。
时盏觉得很神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闻时礼但笑不语,隔了好一会儿,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说过吗,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
......
另一边。
再次拨通,就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闻靳深将手机重新踹回兜里,站在三医院外的马路边上,看车来人往,阳光万缕,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在医院里和温华理论。
温华得知时盏怀有身孕后,情绪很大,当下便扯着他问他准备怎么办。他被追问得心烦,沉着脸拐进安全楼梯通道离开。
正因为对温华了解,所以不愿意过多言语。
林初娆追出来。
还没靠近闻靳深,林初娆放慢步子,她看着立在阳光下的他,身姿高挺,眉眼间都是她熟悉的疏离冷漠,看着看着鼻间就忍不住一酸,她不过离开几年,怎么就有别人了呢。
也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要答应和她在一起。
好像是温华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念念,让他和她处一处试试看,说两人门当户对天生就该在一起,合适得不得了。
闻靳深被念得烦了,松口答应和她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林初娆也没觉得两人间的相处模式有什么变化,他忙于学业,一周只会抽出一天和她共进晚餐。
像例行的公事,更像是完成任务。
某天。
是她和闻靳深确认关系的一周年纪念日。
两人用餐间隙都沉默得像是开会。
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往嘴里送,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偌大的西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她打破沉默:“靳深,你忘记今天什么日子了吗?”
闻靳深没抬眼,懒懒应:“什么日子?”
林初娆搁下刀叉,平静说:“我们一周年纪念日。”
“噢。”闻靳深咽下食物,擦擦嘴角,散淡地笑笑,“那纪念日快乐。”
“.......”
大概没有女人能忍这份忽视吧。
林初娆回想和他在一起的一年,除开一周的一顿饭外,两人甚至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更别提其他亲密的行为。
“靳深。”林初娆微微叹一口气,语气还是格外温柔,“你今晚陪我看电影吧,我已经订好票了。”
闻靳深答应得随意:“好阿。”
可她想要的,不止是一场电影。
人都是贪心的。
那场电影结束后,她双颊红赧主动去挽他的胳膊,他像是有些不适应身体微微顿了下。她挽着他,犹豫吞吐地提议让他今晚不要回学校。
“不回去?”也不知道当时的闻靳深是不懂,还是故意不懂,只是反问,“不回去睡大街?”
林初娆噎在那里,好几秒才细声细气地重新开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今晚和我一起不回去。”
“......”闻靳深唇角懒懒扯着,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和你一起睡大街阿?我不敢,我怕林叔叔打死我。”
一次精心的预谋被彻底击碎。
林初娆性格向来好,好到没脾气,却也在那时候被气得不轻,一下撒开他的手。那举动落在闻靳深的眼里,他也没什么反应,笑了笑:“怎么?”
林初娆红着眼:“我根本感觉不到你喜欢我。”
闻靳深表情倦懒地看她:“不是和你在一起了,还要怎么样。”
林初娆眼泪啪地就开始掉。
都在一起了。
还要怎样?
那时候真的不该堵那口气,不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分手两个字说出来。她看着闻靳深,说:“分手吧,我不喜欢这样。”
“好的。”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应得利落。
然后——
就没了然后,她负气出国,将两人距离扯开数万英里。
第58章 九万57 食色性也嘛。
Chapter57
林初娆收拾好心情。她走到闻靳深身前时, 看见他正低头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火时有夏风拂过, 几度吹灭火苗。
闻靳深用手护拢火苗, 将烟点燃。
等他一抬睫,就看见停在面前的林初娆:“有事儿?”
林初娆看着吞云吐雾的闻靳深, 柔柔一笑:“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江鹤钦几次三番怂恿你抽烟, 你也从没答应过, 怎么现在开始抽烟了?”
闻靳深面无表情, 弹掉一截烟灰, 语气淡得很:“心里烦。”
林初娆拎包的手指收紧,像是鼓足勇气似的, 酝酿好半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靳深,伯母也都是为你好,你不要和她吵架, 刚刚体检伯母的血压有点高。”
闻靳深嗯了声。
林初娆注意他的白衬衫解开两颗扣,敞着弧线流畅完美的锁骨。那里, 应该躺着一块儿经年不离身的玉佛才对。
“诶——”她凑近一步, 仰脸, “闻爷爷给你求的玉呢?”
闻靳深的脖颈上有一块玉佛, 自小佩戴在身上, 那是闻老爷子虔诚求佛得来的, 珍贵无比。总的有两块, 一站一坐的佛。
另外一块在闻时礼那里,也是戴了十余年之久。
林初娆有所不知。
闻家两块玉,全被同一人霍霍了。
闻靳深吁出一口白雾, 淡淡说了句不见了。
“不见了?!”林初娆对此表示很惊讶,“你想想看掉在哪里了呀?让爷爷知道的话肯定会骂你的,你想想看在哪里不见的,我陪你一起找,什么时候不见的还有没有印象?”
“懒得——”闻靳深面无表情,目光清寒得像是要随着烟雾一起散掉,“弄丢的东西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回来。”
谈何容易?比如那块被她丢进荷花湖的玉,也比如她这个人。
林初娆哎一声,手落在男人手臂上轻轻拉住,放软声音:“你再好好想想嘛,从小就见你戴着,是很重要的东西阿。”
闻靳深嗯一声,不动声色地撤走手臂。
林初娆很敏感,她讪讪收回手,脸上还是笑着的:“你不用这么排斥我,我会等你把一切处理好为止的。”
“......”闻靳深视线懒散地往她脸上一扫,“等我?”
林初娆觉得自己可能表述得不太清楚,开始解释:“其实得知时作家怀孕,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我和你在一起过,后劲太大,以至于几载留洋生活也没忘记你。我回国后伯母也劝我,让我重新和你在一起,我仔细想过后,也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靳深,没人比我们更合适,真的。”
闻靳深手里的烟燃尽,他掷在地上用脚碾灭:“打住。”他神色间全然写着冷漠疏离,“我不想耽误你,你别花心思在我身上。”
“你和她根本就不可能。”林初娆苦口婆心般地叹气,“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伯母不会允许她成为闻家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