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福还等着下文,哪知这便是结束了。原来在皇上心里,晗妃娘娘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他乐呵呵的想,皇上这次可真是把个女子放在心上了。
终于熬到黄昏,天边出现第一片晚霞,祁淮便快速地合上书卷,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李德福又笑,想见晗妃娘娘便去见,皇上找什么借口呢。想是这样想,但是他到底没敢说出来,跟着脚步匆匆的皇上往明华宫走。
养心殿与明华宫离得近,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只是越近祁淮走的越慢,甚至还在宫门前停了片刻。
李德福纳闷道:“皇上怎么不进去?”
祁淮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太着急了,天还没黑就往嫔妃处跑,像什么样。于是他冠冕堂皇的说:“这里景致不错,朕在此处散散步。”
说完他抬脚往右边走,身后的大群人也都跟着,场面甚是壮观。李德福心说明华宫的景致更不错,也没瞧见您多看几眼,都是看晗妃娘娘去了。
外面的动静自然引人注意,裴昭颜刚巧在院子里坐着,不由得好奇道:“外面怎么回事?”
蓝玉摇摇头,劝她道:“要不娘娘出去看看吧,老是在宫里闷着不好。”
自从做了嫔妃,她确实没出去过几次,裴昭颜深以为然的点头,抬脚往外走。
只是刚出门便和祁淮撞上了,她连忙行礼,心里又失望,好不容易出去次,怎么皇上忽然来了!
她把祁淮请到石凳上坐下,祁淮站着没动,皱眉说:“你刚刚坐在这儿?”
见裴昭颜点头,他有点生气,声音便有些大:“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省点心?”
裴昭颜茫然片刻,委屈极了,她什么时候让他费心了呀,她在这儿待的好好的,又不是她请他过来的,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她自然也有脾气,闻言福身一礼,硬邦邦道:“皇上若是过来教训臣妾的,臣妾受着便是。”
祁淮一怔,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火,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低着头,他直接拉着裴昭颜的手把她拽到了殿里。
裴昭颜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几次想甩开,可是他力气极大,疼的是她自己。她也不挣扎了,提着裙子艰难的走,嫔妃穿的衣裳真是太繁琐了!
裴昭颜心生怨恨,若不是他执意让她入宫,她又何必穿不喜欢的衣裳,做不喜欢的事,皇上最讨厌了!
满腔怨恨又化作委屈,裴昭颜想起师父和师兄师姐,眼泪快要抑制不住。等他终于停下脚步,她一把甩开他的手:“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祁淮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偷看她一眼,又悄悄垂眸,轻声问:“你怎么了?”
裴昭颜不想和他说话,她转身偷偷擦掉眼泪,耍起了小性子:“我想师父了,我要回画院!我不在明华宫待着了!”
说着她提起裙子便要走,祁淮怎么可能让她回去,先她一步把门关上,后背抵着门,又扶住她乱动的肩膀,低声道:“朕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裴昭颜不听,双手双脚都在挣扎,祁淮又不能弄伤她,只好把她紧紧箍在怀里,等她不挣扎了没力气了,他才说:“昭颜,梅花开了。”
热气吹拂在裴昭颜耳边,她酥了半边身子,又听见他半是诱哄半是求道:“你愿不愿与朕同去?”
裴昭颜忍不住抬头看他,看他下巴上冒出的青青的胡茬,还有他眼里不安的神色。
祁淮同样能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她眼里他清晰的倒影。
再往下,是她的唇瓣,泪痕滑落,在唇角转了个弯,瞧着有点狼狈,却更显娇艳,他忍不住慢慢靠近她。
接着朱唇轻启,轻轻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三点,我终于把这一章放到存稿箱了!
大概会醒很晚,上一章的红包等我醒了再发嗷。
对了,更新时间是每天早上九点,日更~
第31章 璧人
裴昭颜抱着汤婆子走在路上,看着一旁提灯而行的祁淮,心里有点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方才是被皇上蛊惑了吗?
不过是一句再简单的邀约,她为什么听出了别的味道?裴昭颜撇撇嘴,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
心里藏着事,所以她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慢,祁淮也迁就她,又问:“累不累?”
裴昭颜轻轻摇头。
祁淮主动说话,接下来的话便好开口了,他又说:“方才朕不是凶你。”
她才不信呢,裴昭颜轻哼一声,又怕他听见,转首看旁的景儿,又听他解释道:“石凳凉,如今又天冷,万一冻着怎么办?”
许久没听见裴昭颜说话,顿了顿他又道:“朕知道你年纪小,对这些不以为然,但是你还是要听话……算了,回去朕便吩咐人做些石凳罩子,既然你喜欢那里,朕自然依着你。”
听他说这些琐碎的话,裴昭颜恍惚的觉得,皇上现在像个念念叨叨的老太太,但是又更亲切了,她终于扭过脸,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皇上关心她,她也该有所表示才对,于是她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句话:“皇上也要保重龙体。”
祁淮颔首,又皱眉说:“朕每日都习武,自然身强体壮。你别总站着画画,也要出去走走。”
裴昭颜乖巧应是,正斟酌着要不要提一句明日想去画院见见师父,可是梅园到了,她便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笑道:“臣妾这不是出来了吗?”
祁淮深深的看她一眼,率先进了梅园。
虽然昨晚才来过这里,但是比起那一朵孤零零的梅花,现在开的争奇斗艳的,像是昨晚的花苞在一夜之间绽放。
跟着不言不语的皇上,裴昭颜觉得没意思,有点想自己随意看看,但是想起昨晚,她不敢再放肆,乖乖的跟在祁淮身边。偶尔见一株开的格外热烈的,可是皇上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她也只能多看两眼,而后又快走两步跟上他。
皇上来这里真的是赏花的吗?裴昭颜偷偷瞧他,却被祁淮抓个正着,他淡淡问:“怎么了?”
皇上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皇上。裴昭颜摇摇头,心道皇上可真是善变,正规规矩矩的走着,祁淮又说:“怎么不停下看看?”
裴昭颜恭敬道:“臣妾是来陪皇上赏花的。”
祁淮最讨厌她这种古板的神情,他停下脚步,裴昭颜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停下,脸却忽然被他捏了捏,她吃痛惊呼一声,脸上的表情这才生动了一些。
祁淮脸色和缓,又爱又恨道:“你呀你。”
“臣妾怎么了?”裴昭颜疑惑的问,明明她方才什么都没做啊,说着揉揉脸,皱眉道:“皇上干嘛打臣妾!”
祁淮脸一僵,他也知道自己手劲大,不由得有些心疼道:“疼了?让朕看看。”说着他捧起她的脸。
裴昭颜心一跳,想起在寝宫时两人独处,他低下头时的神情,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她不由得有些怕,想也不想便后退半步,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祁淮的手还落在半空中,他状似不经意的收回手,心里却懊恼,她这是还在怕他吗?
“皇上,咱们走吧,”裴昭颜怕他又想起这事,连忙说道,“前面的梅花更好看呢!”
祁淮恢复淡漠的神情,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愈发沉默寡言,裴昭颜咬唇看着开的热烈的梅花,心里却有点伤心,跟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皇上,她怎么可能好好赏花嘛!
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去的时候又默契的折返。一路安静的回到明华宫,迎上来的宫女太监都纳闷,怎么皇上和娘娘出去一趟,感情怎么还变浅了呢?
似乎是要应验他们说的话,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人梳洗完毕。皇上翻着娘娘的画作,娘娘静悄悄的拆下首饰,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做完了琐事之后安静的关上门,都拍着心口说吓死了吓死了。
殿里的两人都有些刻意的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裴昭颜尤甚,她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把木梳放下,起身往床榻上走,祁淮移开位置让她去里侧,两人默契更甚,却又更显疏离。
裴昭颜不喜欢这样,她瞥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还是主动开口:“皇上,臣妾真的不疼的。”
他生气的才不是这件事,不过为表现自己的大度,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打量一眼她的脸,上面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又恢复了光洁如玉的模样。
仔细瞧了片刻,他不由自主地凑近。
裴昭颜吓了一跳,连忙撤开身子,头就要撞到墙上,她哎呦一声,又惊讶的发现好像不疼。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祁淮的手垫在她后脑勺上,这才免了她的脑袋遭殃。
“就这么怕朕?”祁淮的声音轻轻的,却又难掩失落,“朕对你不好?”
裴昭颜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上对她好是不假,可是想起那些无疾而终的嫔妃,她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万一问了之后,她明日便不在了呢?
她心里慌乱更甚,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祁淮察觉到她的不安,想也不想便把她拉到怀里,抱得紧紧的,又轻声叫她的名字:“昭颜,你很怕朕?”
裴昭颜要喘不上气了,她也顾不上这个动作多亲密,她的心跳有多快,一把推开他,故作冷静的说:“皇上,该睡了。”
祁淮气她逃避,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便眼睁睁的看着她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钻进被窝,他气极反笑,又一把把她提溜出来,耐着性子问:“你怕朕?”
这次连名字都不叫了,显然是生气了。
裴昭颜顾左右而言他,小声道:“皇上,真的该睡了。”
祁淮却非得听得出个答案,他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个洞来,执拗极了,可是瞧着又有点委屈。
裴昭颜索性破罐子破摔:“怕你!你整日吓唬我,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这个,我才不要做劳什子的晗妃,我是司艺!明日我就回画院!”
祁淮听她自称“我”,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玩。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祁淮便看见裴昭颜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怂的把脑袋埋进被窝里。
他一把掀开,不给她躲藏的机会,许久才道:“既然你不想在明华宫待着,那就跟朕去养心殿。”也省的他往这边跑了。
裴昭颜吃了一惊,转瞬又镇定下来,皇上又吓唬她,她才不上当,于是她借着方才的勇气,甚是大无畏道:“明日臣妾要去画院!”
“依你依你,都依你。”
祁淮就喜欢她这个性子,看她和他撒娇耍赖,这才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迎着她戒备的目光,到底没敢再抱她,而是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明日朕陪你一同去。”
裴昭颜吓了一跳,皇上跟着她还怎么和师父诉苦啊。她想拒绝,又听见他说:“今日你陪朕赏梅,明日朕陪你去画院,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咦,好像是这个道理,裴昭颜仔细想想,可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还没等她想明白,祁淮率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惬意道:“睡吧,不睡就接着闹你。”
裴昭颜噘嘴,挥着拳头对着他的脸在半空中发泄了一通,又怕被他发现,连忙手忙脚乱的躺进了被窝里。
可是她枕的的却不是软软的枕头,而是祁淮硬硬的手臂。皇上就非得占这么大的地方吗!裴昭颜敢怒不敢言,只好使劲往墙角缩,可是皇上的手臂怎么这么长!
裴昭颜无奈的用鼻尖贴着墙壁睡觉。
只是她刚有睡意,又一把被人扯进怀里,身边传来一声喟叹:“朕让你枕着,朕不生气。”
裴昭颜睁开眼睛,她早就怀疑枕着他的胳膊不是她自愿的。今日听了他满足的声音,她更确信了,于是她故作疑惑的问:“皇上,您不嫌胳膊麻吗?”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香味,祁淮闻得要醉了,他忍不住轻嗅,像个大狗一样,呼出的气让裴昭颜都热了起来,她连忙离他远了些,娇声抗议道:“皇上做什么呀!”
祁淮摸摸鼻子,终于问出来一直没敢问的话:“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裴昭颜疑惑的看着他:“每个女子的身上都是香的,皇上从前也有过妃嫔,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越说声音越低,她讷讷不敢再开口。
那些无疾而终的妃嫔,虽然在宫里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但是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她现在提起,不是送死吗?
她谨慎的瞅他一眼,果然,祁淮的脸色马上变了,她紧张的又离远了些,连忙说道:“皇上,臣妾不是……”
“朕只有你,裴昭颜。”
哪怕是躺着,他的气场也足够强大,他伸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淡淡道:“你不是那些来路不清的女人,你是朕亲口允诺、亲手册封的晗妃,你不会离开朕。”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让谁生让谁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可是从前后宫里的妃嫔,都去了哪里了呢?为何皇上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皇上又为何极为排斥遴选美人?
她一个都不敢问,尽量淡然的回道:“臣妾晓得了。”
她乖乖巧巧的,祁淮忍不住在她下巴上捏了两下,这才缓缓收回手,他仰面躺着,平静道:“别胡思乱想,朕护得住你。”
裴昭颜轻声应是,不敢再动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一早,裴昭颜被祁淮起身的动作闹醒,她没敢睁开眼睛,依然紧紧闭着装睡,却能感受到皇上梳洗之后,来床榻上看了她一眼,这才出了门。
裴昭颜睁开眼睛,挑开帷帐看了一眼窗外,天空中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显然天还没亮。皇上可真辛苦,不知道他是去练武了还是去上朝了。
她半睡半醒的想着,最后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裴昭颜坐起身,想起今日是要去画院的,她连忙叫了人过来伺候,匆匆忙忙的用了膳,又飞快的往画院的方向走。
去画院是要经过养心殿的,裴昭颜思考片刻,脚下拐了个弯儿,绕道往武英阁去了,虽然从这里走有些远,但是不经过养心殿,不看见皇上身边的人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