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穿帮了。
于是他决定主动承认:“昭颜,那不是梅花,是你的梅花簪子。”
他忍不住捏她的脸,轻声道:“过了这么久都没想明白,你怎么这么可爱?”
“……”裴昭颜怔愣片刻,终于明白他一直在耍着她玩,她一把甩开他的手闷头往前走,“皇上最讨厌了!”
脾气越来越大了,祁淮叹了口气,把梅花簪子拿下来,三两步跟上她。
又走了一会儿,裴昭颜觉得有些冷,她低声道:“我要回去了,今晚你不许睡在明华宫!”
祁淮傻了眼,怎么骗她两次就不让他进门了?他轻咳一声,努力保持作为皇帝的尊严:“昭颜,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想睡在哪就睡在哪。”
“那你睡明华宫吧。”裴昭颜很快妥协,祁淮松了口气,便听她继续说道,“我睡在梅园好了。”
他自然不同意。
两人并肩走回明华宫,裴昭颜加快脚步,趁他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关上门:“你回养心殿去!”
内室的橙心和蓝玉齐齐回头,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家娘娘。
真是被宠坏了,都敢和他大呼小叫了,祁淮低头把玩手里的梅花簪子:“你的簪子还要不要?若是不要,朕便留着了。”
裴昭颜神色挣扎片刻,终于说道:“明日再还我。”
“那朕在这儿等着明日。”
“随你!”
橙心和蓝玉听了这段话,吓得快要晕过去了,连忙小声劝道:“外面冷,娘娘怎么能把皇上关在门外?”
也是哦,明日还要去见长公主呢,不能给皇姐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伸出右手:“给我簪子,你回去吧。”
祁淮瞥了一眼,橙心蓝玉神色一凛,赶紧低头出去了。
他慢悠悠地走进来,又慢悠悠地关上门,低声笑:“昭颜胆子大了,敢把朕关在门外了。”
裴昭颜一愣,方才她好像是有点大胆,不过气势不能输,她挺胸抬头强撑着喊道:“你骗我我就不让你进门!”
祁淮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这个小悍妇的模样,怎么瞧怎么稀罕。不再多说,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现在朕进来了,朕说了算。”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不过她也打不过他,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裴昭颜一改宁折不弯的姿态,甚是狗腿地主动抱住他:“皇上我错了!”
“等朕惩罚完之后再说。”祁淮不为所动,三两步走过去把她放在床榻上。
这样的祁淮让她害怕,裴昭颜不断推拒,他却觉得新鲜,激起了他的血性,从前都是以她为先,可是现在……
祁淮略有些粗鲁地吻她的唇,换来她在他身上掐出来的一道道血痕。
“真是个小悍妇。”祁淮嘶了一声,却又甘之如饴。
裴昭颜愈发受不住,她皱眉掐他,反而引来他更深一步的动作。
“皇上,我、我不行……唔,不要了……”
“一会儿便好,”祁淮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断细碎地念着她的名字,“昭颜,昭颜。”
香汗淋漓,额发半湿。
一次尽兴,裴昭颜比昨日还要累,她拒绝他想要抱她去沐浴的动作,轻声呢喃:“我好困,我不要去。”
祁淮便作罢,等她睡着了再抱她过去。
细细观察她的神情,面色潮红,隐见泪痕,唇瓣被他不小心咬的破了皮,却愈显娇艳,他愈发爱不释手。
他爱极了她的脸,还有她在他身下婉转的娇吟。
可是昭颜的身世……
他已经打探到,西凉圣女清婳确实在皇宫中待过许多年,但是并未听闻她曾生育过皇嗣。
枕边人的呼吸逐渐绵长,祁淮回神,拿起薄毯裹住她,抱着她进了汤池。
再次回来,他将被窝暖热,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儿,很快便下了床榻。
“照顾好她,朕回养心殿。”
橙心蓝玉齐齐应了声是,连忙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月光柔和,繁星点点。
祁淮出了明华宫,往养心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画院中,裴学士散了课,捶着腰往屋里走,却见灯下立着一个颀长的人影。
祁淮恭敬地喊了一声师母。
裴学士微微颔首,边走边道:“更深露重的,皇上怎么过来了?”
“朕有一事想问问师母,关于昭颜的身世。”他直言不讳。
“身世?”裴学士脚下一顿,又匆忙往房中走,“皇上进来说话。”
两人分坐木桌两边,她点了灯,又奉上些冷掉的茶点。裴学士看着他长大,两人独处,亦师亦母,便没有了在外面的诸多忌讳。
“皇上问我也没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昭颜的身世,她是我捡回来的,当初嘉儿才三岁,身为人母,我见了可怜孩子便落泪,我便把她捡了回来。”
“一晃过了十几年,对于她的身世我也没有什么避讳,全都告诉了她。她也没动过什么寻亲的念头,况且养了许多年,她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舍不得让她走,一直拖到现在……皇上可是知道了什么?”
裴学士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却又带了些紧张。
“今日皇姐回来,见到昭颜的第一眼便喊她‘清婳’,”顿了顿,祁淮又解释,“清婳是西凉的圣女。”
裴学士吃了一惊,握着茶盏的微颤,茶水晃晃悠悠的,像是马上就要洒出去,她看着茶盏中泛起的丝丝涟漪出神。
许久,她尽量平静道:“你的意思是,昭颜的娘亲是西凉人?”
“是。不过这世间相像的人有许多,许是皇姐认错了也说不定,”祁淮说出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那她的父亲呢?西凉的皇帝?”裴学士觉得有些荒谬,“一国公主不可能流落在外,就算流落在外,也不会来到咱们燕国。”
“朕原本也这样想,”祁淮淡声道,“但若是她的父亲是燕国人呢?”
裴学士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也带了些迷惑。
“赵期。”祁淮冷静地吐出两个字,“昭颜的生父或许是赵期。”
他又说出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间的猜测:“昭颜作画甚是有天赋,想必师母比朕更清楚。更况且赵期十几年前一直待在西凉,与西凉圣女有过接触也极为可能。”
“可这些也只是猜测,不能作为证据……”裴学士下意识地皱眉,“既然长公主知道此事,皇上为何不去问问她?”
“皇姐似乎并不愿多说,朕也不好逼她,”祁淮叹了一声,“明日朕带着昭颜出宫一趟,若是皇姐想说了,朕便回来告诉您。”
裴学士面色凝重地点头。
一无所获地回到养心殿,祁淮开始翻阅西凉典籍。
月落日升,云卷云舒。
裴昭颜从逐渐变凉的被窝中醒来。
“皇上呢?”她看着忙里忙外的蓝玉。
“皇上昨晚便回养心殿了,瞧着像是有什么急事。”蓝玉把几身衣裳拿过来,问,“娘娘今日想穿哪件?”
裴昭颜随手一指,又猛然想起今日要出宫,连忙道:“拿过来我仔细瞧瞧。”
选了个不张扬的青色襦裙,又匆忙用了膳,裴昭颜往养心殿走去。
“李公公,皇上睡醒了吗?”看了眼天色,她又忙改口,“皇上上完早朝了吗?”
“皇上正在养心殿歇息,娘娘进去吧。”李德福悄悄提醒她,“昨夜养心殿一直亮着灯,皇上睡得有些晚。”
裴昭颜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往内殿走去。
进了内殿,穿过屏风,果然瞧见祁淮躺在榻上,眼下乌青盖不住,瞧着有些憔悴。
她缓步靠近,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
皇上总是很忙,忙完了丞相之事,又忙着长公主一事,未来不知还有多少棘手的事情等着他……还要抽空哄她。
裴昭颜叹了口气,她最近似乎真的有些任性了,得稳重一些。
“昭颜。”
他发出一声梦呓,她回神握住他的手:“皇上,我在呢。”
祁淮皱眉,强迫自己醒来,他捂着额头坐起身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今日不是要出宫吗?我都准备好了,皇上还在赖床,”裴昭颜帮他拿来出宫穿的衣裳,“快换上,一会儿天都黑了。”
他只盯着她瞧,却没什么动作。
“怎么了?”她诧异的看他一眼,又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那我帮你穿上。”
祁淮这才果断地掀开被褥下了榻,看着她苦着脸分辨衣裳的模样笑。
他忽然就想通了,何必纠结于她的身世,不管她的爹娘是谁,她都是他的妻,永远都是。
“朕来吧,”他从她手里接过来衣裳,“你歇一歇。”
两人很快出了宫,公主府不远,裴昭颜还没来得及紧张便到了。
“皇上,一会儿长公主看见我又哭了怎么办?”她边往府里走边低声问,“要不我不去了?”
“不会,你安心便好。”
公主府的管家带着两人去了后院。
“皇上,娘娘,长公主正在赏花,穿过这个回廊便到了。”管家恭敬道,说完便连忙走了。
裴昭颜踌躇不前,全靠着祁淮拉着她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又有了信心,反正有皇上在呢!
“皇姐今日好兴致,”祁淮扬声道,“朕带昭颜过来了。”
祁绫玉回眸,愣神片刻才朝裴昭颜温柔一笑:“昭颜。”
裴昭颜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喊清婳,也没有流泪,她连忙喊了声皇姐。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默契地对西凉避而不谈。
“今日你们在我这儿用午膳吧,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祁绫玉轻声细语道,“况且昭颜与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像,我见了你便格外喜欢你。”
裴昭颜自然拒绝不了,连连点头。
祁绫玉看向祁淮,两人视线相接,他了然道:“朕还有事,便先回宫了。”
皇上不在这儿用膳?她诧异地看他,他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便站起身:“傍晚朕过来接你。”
“那、那我送送你?”裴昭颜迟疑地看向祁绫玉。
她微微颔首。
两人复又站在回廊处说话。
“一会儿皇姐或许会告诉你一些事,你别害怕,”祁淮宽慰道,“只当听个故事便好。”
裴昭颜不关心这个,她皱眉问:“皇上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和皇姐并不熟悉,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祁绫玉温柔端庄,又是皇上的亲姐姐,但是这毕竟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她还有些不自在。
“听话,皇姐不会为难你。”祁淮揉揉她的脑袋,“没有朕在,你便什么都不敢了?”
裴昭颜闷闷不乐地躲在他怀里:“都怪你!”
眼看着待的越来越久,祁淮又安抚她几句,最后还是走了。
裴昭颜一步三挪地回去了。
“是我央求皇上给我们独处的机会,”祁绫玉拉着她坐下,“你别怕。”
“好……”裴昭颜有些拘谨地应答。
“你今年多大了?”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十七岁生辰了。”
“听闻你是太傅的养女,并不是亲生女儿?”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问的太过露骨,正想说些什么,裴昭颜便大方地点头:“是,我是师父捡来的孩子,无父无母。”
裴昭颜没当回事儿,这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祁绫玉神色有些复杂道:“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裴昭颜摇摇头,又好奇的问:“皇姐昨日见了我便喊清婳,难道我是西凉圣女的女儿?”
祁绫玉垂眸。
“清婳早就不是圣女了,她在我入西凉后宫的时候便是凉帝的嫔妃,我与她同住一殿,于是她便成了我在西凉结交的唯一一个好友。”
“凉帝极为喜爱她,荣宠不衰,夜夜笙歌。白日里她会来找我玩,问我许多问题,她似乎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来是圣女……”
说到这里,祁绫玉沉默许久。
“我曾羡慕过清婳与凉帝这对‘神仙眷侣’,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被凉帝强抢进宫的,她曾与赵期有过一段情,生过一个女儿。”
“你与清婳有七分像,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清婳与赵期的孩子。”
裴昭颜怔住,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襦裙,揉的不成样子。
遥不可及的赵期先生是她的生父,传说中的西凉圣女是她的生母。
她刚把生父的遗物送给一个让她的家分崩离析的男人。
这多荒谬,她一个字都不敢信。
“皇姐,”裴昭颜声音沙哑,她慢慢问道,“那、那他们两人现在如何了?”
“你就当他们一同归隐山林了,”祁绫玉露出一丝笑意,“这样也好,也算是解脱了。”
当头棒喝,若不是坐着,裴昭颜简直就要晕过去了,她颤声问:“死了?”
祁绫玉沉默地点头。
缓了缓,她又问:“西凉要《畅音阁夜宴图》做什么?”
“以凉帝的性子,许是已经烧了,”祁绫玉淡淡道,“他知道清婳喜欢赵期,也知道她有一个孩子,可是他还是让清婳喝了药,强行掳进宫中做他的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