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你和予安要好好的,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爷爷替你教训他。”
  “予安哪里会欺负我,都是我在欺负他。”
  ——
  梵声不敢让老人家在外面坐太久,扶着他回了客厅。
  谢东明和韩慧都在。梵声礼貌地问号。
  两人始终客客气气的,不甚热络。
  午餐是王阿姨精心准备的,大多都是梵声喜欢吃的菜。
  她没来老宅几次,这位王阿姨居然清楚得知道她的口味,每次烧的菜都很合她胃口。
  气氛还算过得去,没那么活跃,倒也不会冷场。
  饭后不久梵声便被谢东明和韩慧叫进了书房。
  谢家的这间书房梵声并不陌生,小的时候她和谢予安常常背着大人到书房躲猫猫。两个半大的孩子围着书房到处躲藏。梵声每次最喜欢躲在窗帘后面。又一次还在窗帘后面睡着了。还是韩慧找到她的。
  书房的位置向阳,午后阳光照着,通透明亮。
  阳光是足,可是这书房里的气氛却有些低沉。
  夫妻俩端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俨然就是问话的领导。
  若是以前梵声还真会有些发怵。但现在她从容不迫,心绪平静如常。
  韩慧清清嗓子开口:“梵声,你和予安都老大不小了,可以结婚了,挑个时间把婚礼办了吧!”
  梵声果然没猜错,就是结婚的事儿。
  “予安这孩子执拗,打小就有想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也拦不住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能随他去折腾了。”
  谢东明夫妇一开始以为俩孩子都是玩玩的,毕竟十八九岁的年纪变数太大,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没准过不了几天就拜拜了。可没想到这两人愣是硬生生拖了十年。
  二十八岁,年纪也到了,最后只能长辈妥协。
  韩慧不动声色地摆出一堆珠宝首饰,“这是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梵声你收下吧。”
  梵声垂眸扫了一眼,项链、戒指、手镯,玉石金器,样样价值不菲。
  谢东明也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是五千万,你不要嫌少,这是我们谢家的诚意。婚礼这些你和予安也不用操心,我们都会替你们安排妥当。”
  梵声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她在等这对夫妇的后手。
  她太了解这对夫妇了,所有无缘无故的示好,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咬不得。
  很快,谢东明又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梵声面前,“梵声,我和你韩阿姨希望你能把这个签了。”
  婚前财产公证。
  明确婚前各人财产,如果以后一旦离婚,夫妻双方分割的只有共同财产。
  也就是说,信林的股份还是谢予安单独持有,她一分都分不到。
  梵声对婚前财产公证并不陌生。很多豪门大家都会弄这份文件。尤其是灰姑娘入豪门。
  这明显是一份不平等的条约。可很多女孩还是会签署它。毕竟嫁入豪门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飞上枝头当凤凰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削足适履的案例从来不会少。
  不过梵声觉得谢东明夫妇真是多虑了。她从未肖想过谢家的一分钱。再者她都不可能跟谢予安结婚。
  梵声拿起那份文件,粗略浏览了一下,低柔地笑了笑,“这事儿予安知道吗?”
  她语气平静,脸上从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好像这是别人的事情,她置身事外。又像提前知晓这件事,当下并未感到一星半点的惊讶。
  这姑娘这么平静倒是有点出乎谢氏夫妇的意料。正常女孩在谈婚论嫁之际被未来公婆要求签署这么一份不平等的条约,早该跳脚了。
  这无异于是一种羞辱。
  韩慧一早就设想了梵声的反应,生气、发火、亦或是拂袖走人,甚至连应对的措辞都想好了。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形。她太过平静,反而让韩慧觉得被动了。
  谢东明靠着沙发,随意地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充满了压迫感。
  他锐利的眼神落在梵声脸上,是打量,也是审视。
  他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沉声说:“我们不会让他知道的。”
  韩慧试图说服她:“梵声,其实签了这个对你也没什么坏处,等你和予安结婚了,你总归还是我们谢家的儿媳妇,我们自然亏待不了你。该给你的,我们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我签。”梵声柔声打断韩慧,拿起钢笔,揭开笔帽,“韩阿姨,您和谢叔叔的用心良苦我都能够理解。”
  反正她和谢予安也不会结婚,多签份协议无非就是多两张废纸罢了,无伤大雅。
  “别签!”
  梵声握紧钢笔,刚写下一竖,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踢开,一个熟悉却带着愠怒的男声打断了她的签字。
 
 
第23章 第23根绳索   首发!
  突如其来的男声, 威严又愠怒,犹如冷水入沸油,噼啪炸响, 骤然打破了满室沉静。
  梵声手一顿, 瞬间僵住,下意识扭头看向书房门口。
  谢予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长手长脚立在原地, 表情凛冽,全身上下无不散发出一种“我很生气,别惹我”的讯息。
  梵声捏着钢笔,本能地霍然站了起来。
  只见他大踏步朝她走来,高大的阴影罩着她, 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钢笔, 重重扔在桌上,“闻梵声你傻不傻啊?让你签你就签?被人卖了是不是还要替别人数钱啊?这种不平等协议你还签, 有没有点脑子?”
  这人一顿吼, 梵声直接愣住,半天不敢吱声。
  “予安……你怎么来了?”她张了张嘴,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是陪爷爷下棋了吗?”
  他敛眸瞥她, 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不来,等着你把自己卖了?”
  梵声:“……”
  中午一吃完饭谢予安就被爷爷拉去下围棋了。老爷子是个围棋迷, 奈何身边会下的人很少,也就他会下。他每次过来,老人家都要拉着他下上几局。
  梵声被父母叫去书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好多事情自然要好好谈。梵声又没父母,只能跟她本人谈。他本不该插手, 但怕她受委屈,心不在焉都和爷爷下了两盘棋就立刻丢下棋子跑到书房。
  一来就听到了这出好戏。
  “予安,我觉得签这个没什么。你爸妈也是为你好。”她真心觉得签这协议没什么,毕竟她从未肖想过谢予安的财产。
  “你别说话!”她越说他越来气。
  梵声:“……”
  好吧,她识趣地闭嘴。这个时候沉默是金,多说多错。
  事发突然,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谢东明和韩慧同样慌张。两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面色难看,一个手足无措。
  特意让儿子去陪老爷子下棋,就是为了支开他,他们好跟梵声谈事情。没想到还没谈完,儿子就出来搅局了。
  谢予安握紧梵声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怒视父母,“爸妈,你们这样算什么?瞒着我让梵声签这玩意儿,究竟是在埋汰梵声,还是在埋汰我?你们这样有意思吗?如果一早知道你们是这种态度,这种想法,我还坚持十年干什么?我特么就该一早拉梵声去民政局领证。”
  韩慧搓搓手,眼神躲闪,“予安你先冷静一下,听妈妈给你解释。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好。”
  “别打着为了我好的幌子来忽悠人了,我不傻,梵声也不傻。你们就是自私。”谢予安胸腔滞胀,气息不稳,“我愿意等十年,熬十年,花十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也让信林变得强大,无非就是想得到你们的认可,求一个名正言顺。你们这样算什么?逗我玩呢?我特么就是傻逼,才会相信那破约定。什么十年之约,通通都是狗屁!”
  他捡起桌上的那份协议撕了个粉碎,用力甩在地上,“这东西谁签谁傻逼,永远也别让我再看到它!”
  “放肆!”谢东明一掌拍在桌子上,“谢予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千万不要有下次,不然我会把房顶给掀了。”
  谢东明:“……”
  谢予安敛起神色,语气沉冷,毫无温度,“爸妈,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梵声,我都非她不娶,如果不想失去我这个儿子,今天的事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男人一口气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抄起手边的椅子用力摔在地上。
  平日里结实的椅子在他手里完全变成了豆腐渣,顷刻间缺胳膊短腿。
  梵声心尖一颤,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挪脚。
  大型灾难现场,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她自发代入了一下那椅子,真心觉得疼。
  谢予安很少发火,每次两人吵架,他再生气也不会冲她吼,顶多就是不理他,一个人坐角落里生闷气。现在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还摔了椅子,梵声清楚他是气到极致了。
  谢东明和韩慧明显也是被儿子的态度给吓到了,两人怔愣在原地,不发一言。
  “走!”他执起梵声的手,把人直接带出书房。
  头一次见儿子发这么大的火,韩慧有些懵圈。她担忧地看着丈夫,有些不确定地问:“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啊?”
  谢东明面沉如冰,斜了妻子一眼,“妇人之仁!”
  韩慧:“……”
  ——
  两人脚步匆忙,一个脸色还特难看。谢老爷子杵着手杖,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呀?”
  谢予安沉声道:“爷爷,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怎么就走了呢?不留下吃晚饭啊!”
  梵声:“不吃了谢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保姆王阿姨从后面追过来,“梵声小姐,您的外套和包忘记拿了。”
  梵声接过,道了谢,转头坐进车里。
  谢予安这家伙把车当云霄飞车开,一路疾驰,差点闯了红灯。
  梵声死死抓住扶手,内心七上八下的,真怕自己英年早逝。
  她战战兢兢地说:“予安,你冷静点。”
  “闭嘴!”
  梵声:“……”
  “靠边停车,我来开。”就他这种情绪,搞不好会出事。
  “闭嘴。”
  梵声:“……”
  梵声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
  谢予安开了一段路,最终踩下刹车,黑色小车停在一条林荫道上。
  路两侧种的都是高耸的水杉,直冲云霄。
  这个季节水杉黄了一大半,青黄交接,绿茵如画。
  这附近有个空军疗养院,所以这一带的绿化程度特别高,含氧量也足。
  可谢予安还是觉得窒息,胸腔沉郁,难以疏解。
  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带,伸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小半截白皙透亮的锁骨。
  “为什么要签那份协议?”他扭头看梵声,敛了敛情绪。
  他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她。
  她耸耸肩,语气清淡无波,“我不图你家的财产,签了也无所谓。”
  “你是笨蛋吗?”他磨了磨牙,“婚前财产公证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懂不懂?你今天要是签了那东西,倘若咱俩离婚,谢家的钱你一分都拿不到。”
  “我知道,我不在乎。”
  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刺激谢予安,火气瞬间窜高,咬牙切齿道:“闻梵声,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啊!”
  “爱我为什么不图我的钱?”
  梵声:“……”
  这是什么逻辑?
  “我爱你,但不图你的钱。”
  “你爱我,也必须爱我的钱,钱是我的一部分,你必须爱我的全部。”
  梵声:“……”
  这人是幼稚鬼附身了吧?说话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谢予安,你是不是被气傻了?”梵声狐疑地望着主驾上的人。
  “现在好好听我说,有些话我就只说一遍。”
  “我爱你是真心的,想娶你也是真心的。只是未来的变数太大,我们谁都无法预测以后会发生什么。钱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大的保障。如果以后我们无法白头偕老,你拿着一笔巨款也能富足地过完余生。我进信林这么多年,我努力打拼,我的钱都是我自己一笔一笔挣来的,而不是谢家给的。我爱你,愿意给你我的全部。记住是我给你的,不是谢家给的。你应该毫无芥蒂地收下,而不是如此大方地说不要。”
  这个男人在方方面面都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不管在任何时候,亦不管他面对的是谁,他都会无条件的向着你。这是护短,是偏爱,也是爱情。
  梵声一把抱住他,“予安你真好!”
  “回家!”谢予安重新启动车子。
  这条路上车很少,浓荫遍地,阳光被枝丫割裂,一线线光柱在空气里悬浮不定。
  秋天真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季节,不那么热,也不那么冷,刚刚好的温度,就好像恋人相拥,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梵声看着窗外成片高耸的水杉,阳光覆着在上面,一副现成的水彩画。
  此刻她的内心就是一面充盈的湖水,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可是她很清楚,湖水里缠着一根看不见的命运的绳索,这头绑着她。别看她现在还浮在水面,终有一日,她会被这根绳索拽着往下沉,沉入水底。
  “刚才你跟你爸妈吵架,我听到了十年之约,什么是十年之约?”
  “是我和我爸的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男人眯了眯眼,不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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