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当着梵声的面给谢予安打电话。
“臭小子必须回来,声声也在,你俩陪我这老头子吃顿饭怎么了嘛?”
“早点过来哈,等着你。路上注意安全!”
老人家美滋滋地打完电话,赶紧吩咐保姆去张罗晚饭了。
梵声陪着老人说话。工作、生活,啥话题都聊了一遍。最后毫无意外的又绕到结婚这层。
老爷子憧憬四世同堂好多年了。那是日盼夜盼,恨不得这两人原地结婚,明天就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梵声理解老人家是抱重孙心切,她笑着应付着。内心深处却是一片怅然。
谢予安是六点过后到的老宅。
提前放吴起下班,是司机小李送他去的老宅。
见院子里停着梵声的车,他转头就对小李说:“小李你把车开回公司,你就先下班吧。”
小李点点头,“好的,谢总。”
餐厅里梵声正帮着保姆王阿姨一起摆桌。
金色长发悉数绑起,露出白皙漂亮的天鹅颈。锁骨处一条细细的链子,在暖橘的灯下闪闪发亮。
梵声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西装笔挺,“回来了啊?”
谢予安伸手脱了西装外套,单穿一件灰色衬衣,卷起一小撮袖口,小麦色的手臂硬实窄瘦,格外具有力量感。
“怎么烧这么多菜?”他扫了一眼餐桌,红红绿绿,汤汤水水一大堆。
梵声笑着说:“宝贝孙子回来吃饭,能不多烧点吗?”
谢公子冷声道:“你瞅瞅这桌上哪样是我爱吃的,不都是你喜欢吃的菜么?”
老爷子这偏心的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梵声:“……”
“你才是爷爷的亲孙女。”
梵声挑眉笑起来,语气傲娇,“我打小就乖,嘴还甜,哪次不是把爷爷哄得开开心心的。爷爷能不喜欢我么?”
“是是是,爷爷最疼你。”他走到她身后,搂着她肩膀,“谁叫我老婆最可爱呢!”
“咳咳!”谢老爷子拄着手杖,“开饭吧!”
“王姨,坐下一起吃吧!”三人坐下,谢予安转头对一旁的王阿姨说。
王阿姨连连摆手,“使不得予安少爷,我在厨房吃就好。”
梵声:“王姨,您费力给我们烧这一大桌,也辛苦了,坐下一起吃吧。”
王阿姨:“哪有保姆上桌吃饭的,坏了规矩。”
老爷子沉声开口:“小王,坐下吃吧。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谢老爷子开了口,王阿姨只能坐下。但整个人还是拘谨的。
都是些家常菜,可味道极好。梵声胃口大开,扒了两碗米饭。
见她吃得这么欢快,谢公子忍不住笑道:“还是王姨的手艺合你胃口。”
梵声:“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当然合我胃口辣!”
王阿姨眉目慈祥,“梵声小姐常回来吃饭,王姨给你烧。”
一顿饭和谐温馨,一派祥和。
谢东明和韩慧不在家,梵声在老宅待着就自在多了。
饭后谢予安陪谢老爷子到书房下棋。
他把棋盘摆好,扭头对梵声说:“声声,给我和爷爷泡杯茶。”
她应下,出了书房。
一分钟不到又折回去,一脸茫然,“予安,你刚让我干嘛来着?”
谢予安:“……”
“泡茶啊!”谢公子哑然失笑,“你是鱼的记忆吗?几秒就忘。”
谢老爷子落下白子,调侃一句:“声声,你这记性都比不上爷爷我了。”
梵声不好意思地笑,“最近真是忙傻了。”
她退出书房,拍拍自己的脑门,不禁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给这一老一少泡完茶,梵声就一个人去了花房。
她不懂围棋,犯不着在书房杵着。
她从谢予安的书房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山茶文具店》,一本日本小说。
谢东明爱好鼓捣花花草草,满院子都是植物。
这个季节菊花开得最是热闹,黄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万寿菊,小白菊,波斯菊,品种各异。
一吃完饭她就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一个人在花房的吊床上瘫着。
手中的书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
待谢予安结束两盘棋去花房寻人,就看到一只软绵绵的大猫,睡得毫无形象。
这么困?
搁哪儿都能睡。
他不禁失笑。
“声声,回家了。”走上前把人唤醒。
“你棋下完辣?”她揉了揉眼睛,音色倦怠。
“下完了,可以回去了。”
梵声站起来,“那咱们走吧。”
快到家时梵声特意让谢予安折去花店,她想买点花带回家。
最近忙着姜意南的事儿,也没时间打点,家里的那些插花都好几天没换了。既然出来一趟,就一次性买齐。
车子停在路边,梵声下了车。一抬头就看到了夜色中晶莹发亮的招牌——花意。
这家花店她之前来过两次,店主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店主正在埋头对着笔记本电脑敲键盘,“我有点忙,两位随便看。”
家里常年备的也就那么几种花,百合、小雏菊、洋牡丹、尤加利、满天星等。梵声一样拿了几支,一下子就配齐了。
她往店里转了转,在琳琅满目的花卉中看到了一抹艳丽的红。
正对着她的花架上摆着三盆柿子树盆栽。比起谢家院子里的那两棵柿子树,这盆栽简直太过精致小巧了。
它们生长在精致的方形花盆里,枝叶被修剪得整整齐齐,鲜红的小果子点缀其间,一下子就抓住了梵声的眼球。
看到它们,她的思绪猛地被拽回了十年前。
2009年的那个除夕,在兰因寺,迎着凛凛寒风,谢予安变戏法似的给她变出一只通红饱满的柿子,对她说:“柿柿如意。”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吧?
“予安,我要买这个。”梵声一锤定音。
谢予安忙说:“这东西买回去不好养吧?你有时间打理它么?”
“你替我照料呀!”这姑娘语气自然,没觉得半点不妥。
谢公子嘴角一抽,“我谢谢您勒!”
梵声要买的东西是一定要买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公子认命地刷了卡,抱着那盆柿子树出了花店。
梵声勾唇笑,“那年除夕你给我一颗柿子,现在我还你一棵树。”
谢予安:“……”
浓沉的夜色里,她长发乱舞,发丝张扬。
这一刻谢予安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间长河,看到了十年前的梵声。
十八岁稚嫩的脸蛋,迷惘无助的眼神,寒风中瘦弱的小身板……
那时他特别想伸手摸摸她蓬松柔软的长发。
可惜在即将触碰到她发梢的那刻,他又猛地缩了回去。
那时他怀揣着他的小秘密,默默喜欢着她。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男人轻轻探出手,金色的长发在他指缝间缠绕。
他们从一出生就被捆绑在了一起,因为一纸婚约,也因为两家延续三代的情谊。
但真正成就他们的却是命运。
月老手中的线,一头绑着他,另一头连着梵声。
中间那段是漫漫时光,是漫漫人生。
第34章 第34根绳索 首发
从那天开始闻梵声就不开车了, 每天上班都蹭谢公子的顺风车。
谢予安觉得奇怪,问起原因。她就以偷懒搪塞。
她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太适合开车了。老是忘记线路还是小时,就怕脑子突然短路, 酿成车祸。
每天除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谢公子多了一样任务——替梵声打理那盆柿子树盆栽。
这姑娘还真是说到做到,言而守信得过分。说让他照料真就让他照料。她也就在花店新鲜了那么一会儿, 买回家后就直接抛之脑后, 什么都不管。跟那那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没什么差别。
可怜我们谢公子被迫承接了这棵柿子树的余生。他把它养在阳台,每天按时浇水,定期施肥和修剪残枝,刮风下雨还不忘把它挪进室内。堂堂信林太子爷为了媳妇都把人园丁的活儿给干了。
梵声的工作照旧忙忙碌碌。目标无外乎只有一个——让姜意南成为顶流。
吾日三省吾身,姜意南成为顶流了吗?
当然在这个弱肉强食, 竞争激烈的娱乐圈, 成为顶流简直难于上青天。不是谁都能成为顶流的。自身的能力和努力,团队的营销, 以及背后的资源, 缺一不可。
姜意南和顾砚钦公布婚讯以后,意南的工作也进入了正轨。
基于姜意南的自身情况——她没有任何的早孕反应,该吃吃, 该喝喝, 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她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区别。梵声给她安排了适量的工作。想让她趁着月份还小, 多工作几天。等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以后,她就安心待产。
这个圈子是不能停下来休息的。一旦你停下来那就意味着你很快就会被这个圈子所淘汰。哪怕是当红小花你也不能停。
再者公司也不可能让姜意南停工。之前被爆怀孕影响太大,公司赔了不少钱。这后期事件平息下来,她自然要为公司挣回来。华严就指着她捞钱, 祁俨那么抠门的老板怎么可能放着摇钱树不用。
婚讯公布后不久,姜意南就立刻拍了信林的代言广告。配合信林新一轮产品上市。
她很瘦,完全不显肚子。广告照还是和以前一样,唯美又大气。
除去信林的代言,她手里还有几个大牌的代言,以化妆品和服饰居多。为了照片美观,也都必须抓紧时间拍掉。毕竟肚子大了不好上镜。
人越长大,时间就流逝得越快。仿佛一夜之间被安上了砝码,飞速转了起来。
姜意南广告拍不停,梵声这个经纪人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工作强度太大,可她的身体还偏偏那么不争气。她总是格外容易疲倦。忙着还好,一停下来就会觉得特别累。一累就想瘫着,一瘫着就想睡觉。
其实她现在越来越厌恶工作了。她一点都不想做事。她越来越懒散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她只想睡觉。好像永远睡不够似的。
可打工人是不配休息的。再累也得工作。每天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
12月,初冬。
月初,霍声远导演的新电影《长安令》在横溪影视城开机,邀请姜意南去给他客串两场戏。
霍导和谢予安私交不错,梵声跟他也偶有来往。都是些轻松的戏份,梵声当然要答应。
除此之外,这部电影是由闺蜜白伊澜担任制片人,她就算不卖霍导的面子,也必须卖好闺蜜的面子。
考虑到姜意南还怀着孕,梵声怕出事,就打算亲自陪她飞一趟浅都。
姜意南现在就是瓷娃娃一个,整个团队宝贝得不得了。除非有工作安排,不然轻易不放她出门。徐岁岁和小戴每天贴身陪着。
谢予安晚上加班回来就看到梵声在收拾行李。衣服和化妆品一样一样放进行李箱。
“要出差啊?”他脱了长风衣,只穿一件白色毛衣,刺喇喇地往床沿一坐。
梵声埋头收拾,音色温淡,“顾导的新戏让意南去客串两场,我陪她去一趟。”
“不是有助理么?她们不能陪啊?”
“她这不是怀着孕嘛,我不放心啊!”
“怀孕拍戏的女演员大有人在,又不是只有她姜意南一个,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之前人余影后还不是怀孕拍戏两不误。”
“我们家意南又不是别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多金贵,顾导宝贝着呢!万一出点岔子,我可赔不起。”
“要去几天?”
“就几场戏,最多待两天。不过我好久没见澜儿了,会在浅都多玩两天。”
“白伊澜也在浅都?”
“澜儿是这部戏的制片人。”
“那要待几天啊?”
梵声比了一只手,“保守估计五天吧。”
谢予安:“……”
这人直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肩膀,“五天太久了,不许去。”
梵声:“……”
“不去不行啊!我可不放心让意南一个人过去。”
“最多给你三天,不然你就别去了。”
梵声:“……”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
“我就喜欢粘着你。”
“好好好,就三天,三天以后我就回来。”梵声只能先口头妥协。
至于到时候玩几天还不是她说了算。
这人明显看出了梵声的那点小心思,冷不丁冒出话来,“说了三天就三天,三天以后你要是还不回来,我不介意去浅都亲自把你抓回来。”
梵声:“……”
老婆要出差三天,谢公子怨念非常大。他把怨气全发泄在床上了。
梵声腰酸背疼,哭都哭不出来。
——
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黑眼圈赶飞机,蓬头垢面的,连妆都没仔细化。
徐岁岁一见她这副模样,当场就调侃道:“梵声姐,你昨晚和谢公子折腾得挺凶啊!”
梵声:“……”
梵声扒拉着自己的一头金发,抿嘴一笑,“岁岁,成年人的快乐你不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