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放心了,用手背揉揉眼睛,“我好困哦,明天给你喂罐头,晚安。”
她敷衍了猫咪,打着哈欠绕过裴景冉,推开她旁边的玻璃门,“洗澡洗澡……”
“蛮蛮……”裴景冉叫住她。
小姑娘醉成那样,一个人洗澡,实在太危险了。
裴景冉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到里面水声伴随一阵噼里啪啦!
“蛮蛮!”裴景冉顾不得许多,立刻跟进去。
樊篱大概是太困了,刚打开水,就靠在旁边睡着了,手臂脱力的搭在梳妆台上,扫掉许多瓶瓶罐罐。
从花洒里淋下的水,一半流进浴缸,一半打湿她的裙子。
真亏小姑娘能睡着,裴景冉突然有些想笑。可惜他微笑功能封印久了,这会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然的笑。
他越过一地碎片,走到樊篱身边,连忙把她抱起来,凭感觉找到卧室方向。
樊篱床很大,上面摆了许多玩偶,特别可爱。
小姑娘身上湿漉漉,直接让她躺下肯定不合适,起码应该把裙子脱掉。
脱掉……
裴景冉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几乎控制不住,立刻有了旖旎的想法。
不行,他拿出理智,立刻把那些念头压下去。
可现在应该怎么办?
房间内响起另一道声音。
“张姨,帮蛮蛮换套睡衣。”华筠随意吩咐了句,朝裴景冉勾勾手指,“出来……”
他要是继续抱着他妹妹,守在樊篱床边……
华筠不保证他完整走出华家别苑。
裴景冉知道华筠的想法,小心翼翼的把樊篱安置好,走出卧室。
樊篱浴室里还有水声传出来,刚才忘记关了。
华筠站在门口,夜晚光线昏暗,浴室里昏黄的灯照亮他半边脸,男人表情有些冷。
裴景冉有轻微强迫症,走进浴室里关掉花洒。
刚转过身,突然被一把按住肩膀,狠狠压进浴缸里。
浴缸里积了一半水,放的时间有些久了,水温有点凉,迅速打湿裴景冉的衣服。他头发也湿了几撮,仰起脸,依旧无波无澜的看向华筠。
“沈少爷藏得够深啊,我废了不少人脉,才查到你背后那些枝枝蔓蔓。”华筠靠过来,素来温和斯文的人,眼神凌厉冰冷,“你知道我切断跟沈家所有经济往来,所以打算从蛮蛮下手?”
“别用那个称呼叫我。”裴景冉平静的说,“我断得比你更早。”
华筠斯斯文文笑了,说不上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既然查到了,就应该明白。”裴景冉闭了闭眼,不愿意回应。
“明白什么?你妈奉子逼婚成为沈太太,结果上面有长子长孙压着,你压根不受待见。”华筠语气很淡,莫名透着残忍,“后来,沈太太把丈夫逼死了,你也被沈家逐出家门,是吗?”
裴景冉听得很平静,仿佛他在说别人的事。
其实,华筠说的并不仔细。
他生母是个偏执的人,而且野心勃勃,嫁入沈家之后,总是想方设法讨沈老爷子喜欢。觉察到沈老爷子不待见自己,就把念头动到亲儿子身上。
裴景冉从出生开始,就在虚假的喜怒哀乐中度过,按照母亲的要求微笑哭泣,还要仔细察言观色,揣摩那些大人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他从来没有自己的感情,直到遇见樊篱。他们共同捡了一只猫,取名叫小星星,每天下课后偷偷照顾它。
女孩笑容甜甜的,每天都会塞给他一颗夹心糖果。裴景冉对食物不敢有特别偏好,却从那天开始,无可救药的喜欢夹心硬糖。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母亲觉察到裴景冉的变化。
她不允许任何外界因素,影响她争宠的傀儡,裴景冉被迫切断跟‘蛮蛮’和小星星的所有联系,直到母亲过世,他重新获得自由。
他找过小女孩,试过无数次,都没办法靠近她。只能靠女孩接近自己,他怀揣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成为演员。
从小被母亲操控的经历,让他毫无障碍的演绎虚拟人物的喜怒哀乐。可是,裴景冉自己依旧没有情绪,枯燥又绝望。
……
裴景冉从回忆中抽离情绪,对上华筠玩味的目光。
“确实,你七年期就跟沈家断绝关系了,可血浓于水,沈老爷子老谋深算,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阴谋呢。”华筠轻飘飘说。
裴景冉依旧淡然,“他斗不过你。”
离开沈家之后,沈老爷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抹除裴景冉存在,还虚情假意帮他改了身份。
裴景冉乐得解脱。后来他没有刻意了解沈家动态,也大概听了些风声。华筠当权之后,沈家抢不到市场,渐渐没落了。
“那个老头子阴险狡诈,净玩阴的,不想着怎么提高自身,总是背后搞小动作,当然斗不过我。”华筠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知道吗?沈老爷子快不行了。”
“哦……”裴景冉随意应声。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不行了?”
“与我何干……”裴景冉没什么兴趣。
华筠眼中玩味更加明显。
看来,裴景冉确实跟沈家没什么联系,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他是让孙子气得。沈家大少爷,你肯定认识。”华筠起了讲故事的心,慢悠悠说,“纨绔子弟,张扬跋扈,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他前段时间出了车祸,酒驾撞了两个人,自己也受伤了。本来这种事,沈老爷子出面能压下去,可他现在还在局子里……”
华筠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他挺会讲故事,裴景冉这种没什么兴趣的人,都被勾起来了。
“住院的时候,他是ab型血,他爹是o型血。沈老爷子做了个亲子鉴定,气得当场把他送进局子了。”华筠托着脸,笑眯眯看着裴景冉,“后来医生检查,沈大少爷没有生育功能,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什么,裴景冉当然清楚。
他母亲刚进沈家,因为身份低微,所以备受嫌弃。裴景冉刚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做亲子鉴定。
现在沈老爷子年事已高,沈大少爷没有生育功能,阴差阳错的,裴景冉成了唯一继承人。
“与我无关……”裴景冉重复道。
“你觉得无关有什么用?得沈老爷子觉得无关。他那么重视沈家血统皇位,肯定会找到你。”
华筠觉得挺有意思,本来以为是个小明星,追根究底却发现是沈家的太子。
沈家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樊篱勉强算是门当户对。只是……
“我叫裴景冉,从今往后,只有这个身份。”裴景冉从浴缸中站起来。
滴滴答答的水声,回荡在浴室内。
昏暗处,他瞳色很深,有着浓到化不开的胆魄。
“我想追求樊篱。”裴景冉跟他对视,“以我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目的。”
“何必呢,你现在回家,继承百亿家产,到时候上门提亲——”
“你肯定不同意。”裴景冉打断他,“我并不打算继承家产,区区百亿,我自己也能赚到。”
华筠眯了眯眼,打量他。
隔了半分钟,他打了个响指。
“行,你合格了。”华筠收起满身锐气,又戴上斯文儒雅的面具,“我们华家不在意身份背景,只要蛮蛮喜欢就好。如果你别有用心,我肯定不能把妹妹交给你。”
“我喜欢她……”裴景冉重复道
华筠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樊篱做了很多事,所以他才没拦着。
“不过,我刚才告诉你的信息,都是真的。”华筠斜斜靠着墙,审视浑身湿透的裴景冉,“凭你现在的能力,和那什么血统,沈家肯定会找你。”
“哦……”裴景冉没什么兴趣。
“念在你有可能成为我妹夫的份上,哥提醒一句。”华筠搭上他的肩,“沈家根基雄厚,想东山再起不难,只是他们利欲熏心走错了路。你要是接手了……”
“我又不是收容所,为什么要接手垃圾?”
华筠:……
瞧不出来,他未来妹夫,还是个暴脾气。
第29章
樊篱卧室向阳, 昨晚睡前没拉窗帘。
清早阳光明媚,透过窗洒在床上, 硬生生把她晒醒了。
“唔……”樊篱懒洋洋翻了个身,扯起薄被蒙住脑袋, 才不情不愿睁开眼。
她慢吞吞坐起来,看到满屋熟悉的布置,是自己卧室。
“怎么回来了?”樊篱皱着眉, 苦恼的想了会, 终于从潦草的回忆里挑出蛛丝马迹。
对了,她昨晚参加剧组庆功宴, 然后喝醉了酒。
记忆的最后, 好像是……裴景冉?
裴景冉带她离开包厢,自己还糊里糊涂, 念叨着非说要看什么星星。
啊啊啊啊啊!樊篱脑子里刷了一排感叹号。
看个屁星星啊,丢死人了!她双手捂住脸, 跪坐在床上反思几分钟, 无奈的叹了口气。
认命了,是祸躲不过。
她掀开薄被, 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既然在自己家里,应该是妈妈或者张姨帮忙换的。
真糟糕,居然被亲人看到自己醉酒的样子。
樊篱懊恼着换了干净的衣服, 来到浴室洗漱——
浴室昨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到处都是水渍,梳妆台那些保养品摔得到处都是, 满地都是玻璃碎片。
家里阿姨会负责清扫,基本都要等主人起床才会过来。樊篱刚醒,看到这种情景,只能是昨晚自己睡着以后发生的。
难道自己梦游?
不可能吧。
浴室暂时没办法用了,樊篱简单洗漱完毕,感觉身上还有一股酒气,很不舒服。
算了,忍忍,反正家里也没有外人。
她把头发扎成小丸子,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
下楼,华筠从阿姨手里接过西装外套,正准备去上班。
“哥,早上好。”樊篱朝他笑笑,“你这个点上班啊?”
“嗯,反正我不用打卡。”华筠嚣张的说完,转过来打量樊篱,“你怎么这样就下楼了?”
“啊?”樊篱低头审视自己,“有问题吗?”
她平常经常穿家居服在家里晃来晃去,难道小兔子不可爱吗?
“今天有客人在……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华筠懒得多说,转过去跟阿姨交代,“等会请家庭医生过来。”
“是……”阿姨应。
“谁生病了吗?”樊篱踮起脚尖,试了试华筠额头温度。
正常,不烫。
“不是我,是昨晚你浴缸里那位。”华筠穿上西装,摸摸樊篱头发,“我走了……”
“哥哥再见……”樊篱有些懵,还是乖巧的跟华筠挥手道别。
昨晚?
她脑袋冒出几个问号,眼睛转了两圈,决定放弃思考。
樊篱睡得太久,有些饿了,顺着食物香气来到餐厅。
餐桌前已经坐了个男人,身段挺拔,身上穿着华筠的衣服,体型也跟他相似。
“哥,你怎么……”樊篱拍拍他肩膀,看清楚那人的脸,瞬间震惊,“裴老师!”
“嗯……”裴景冉面前摆了份早餐,还没有动。
“你怎么在我家?”
“昨晚送你回来,太晚了,你哥留我住。”裴景冉言简意赅的解释,“剧组放假……”
昨晚给樊篱杀青,大家都玩得太开心,结果今天全体赖床了。
“这样哦……”樊篱听他说话,似乎跟平常不一样。
声音有些沙沙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联想到刚才,华筠让请家庭医生——
“你感冒啦?”樊篱问。
“嗯……”裴景冉回答。
昨晚在冷水里,跟华筠聊了那么久,后来又被存心安排到最阴冷的房间,裴景冉早上起来就觉得呼吸不通畅。
从房间出来,看到华筠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身体素质真差,这可不行。”华筠瞧着裴景冉苍白的脸,笑得两眼弯起。
“离我远点……”裴景冉没有感情,“我不想传染给你。”
“你还挺关心我……”
“你不配……”裴景冉打断他的自作多情。
“……”行吧,他看透了,这个妹夫真是暴脾气。
“怎么会突然感冒?最近换季,感冒肯定很难受。”樊篱皱着脸,不安的守着他嘀咕。
裴景冉显然没当回事,慢悠悠陪她吃早餐。
前段时间,他已经让刘顺推掉大部分多余通告,现在剧组发放假,裴景冉也不急着回去,抱着老星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老星星懒洋洋趴在他怀里,有种耀武扬威的惬意,眯起眼有一下没一下甩动尾巴。
樊篱羡慕的看着那只猫咪,只恨没有魂穿的办法。她规规矩矩坐在裴景冉旁边,询问他的病情。
过了没多久,家庭医生过来,替裴景冉开了两副药。樊篱立刻送上热水,眼巴巴看他把药吃掉。
“好点了吗?”樊篱紧张的问。
他吃了药,又不是吃了仙丹,哪有那么容易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