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孩子,你可以大方地让我留下孩子离开。”
“那如果,我现在就不想要他呢?你是不是可以马上放我走。”
她话音落下,焚彻终于按捺不住,转过身,愤怒又无可奈何。
身侧的拳头紧攥,他嘴唇微张,多次想说什么,却没能坚持说下去。
喻寒在心里偷笑,故意下床穿鞋,眼神望向李少言,唇角带笑。
那一瞬间,焚彻感觉心里的烦闷快让他爆炸,终于,他伸手死死扣住她手腕,喻寒瞬间停步,动弹不得。
他咬牙切齿,不让她走,也说不出一句话。
喻寒站在那,心里暗喜,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悲伤难言的模样。
“你不是认定我心里喜欢的是李少言吗?你是不是打算成全我们,再给我孩子找一个后娘。”
焚彻一噎,立马否认:“我没有。”
“我们俩的事是阴差阳错,他才是你真正……”
他没说完,被她打断了:“年轻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虽然,对李少言这丫的感情,属于在她看来不太聪明的原身。
“焚彻,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从不后悔遇见你,可能开始我只希望你能保护我和孩子,但相处之后,我是认真地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就像我也会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后悔让我成为他的娘亲。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的以后。”
“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感到芥蒂。是仙是魔,度量不了一个人的品性和人心。”
说到这,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李少言。
“就像我的同门,只会用冰冷的锁妖链锁住一个从来没有歹念的女人。”
“我当时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还没有来,是你说一有事就会保护我。”
“但我心里认定你会回来,事实是,你也来了不是吗?”
她莞尔,突然转身,轻轻环住他的腰。
他很高,她靠在他怀里,刚好抵在他胸膛。
“焚彻啊。”
“嗯。”他呆呆地回。
“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说让我离开的话,小心我真的兑现,带着孩子跑路。”
他长长叹息,鼻翼里喘出的粗气,似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喟叹。
他收紧手臂,紧紧把她揽在怀里。
“不许。”
“你别走,我舍不得。”
后来喻寒回想,口嫌体正、行动高于花言巧语的直男大魔王对她说过最肉麻的话,大概就是这句吧。
跟他说清楚后,焚彻自然不会把李少言留在身边,亲自把他扔在一片深山老林,走之前,他厉声警告:“告诉你们鹿鸣山的人,喻寒不再任你们摆布,如果你们再敢伤她,我灭你们满门!”
李少言欲哭无泪。
哥哥,能把我送去有人烟的地方吗?在这里我怕被野兽生吞活剥了。
***
鹿鸣山来降妖除魔的人只剩下一些残兵蟹将,但好在,这段时间邪祟也没有再现身。后面半个月,喻寒一直跟焚彻住在山洞,他晚上会出去一整晚,回来时总能给她捎带一些凡人的物什。
喻寒也不知他所为何事,但隐约听上山打猎的食萍镇青年说,最近镇里的人精神很多,连卧床昏迷的人也醒来不少,大家的生活也逐渐变得景气。
她隐约猜到,这些改变,跟焚彻有关。
直到那晚,焚彻离开没多久,山洞突然走进一个皮肤白皙到苍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阴冷男人。他面上带笑,在喻寒看来,那笑容格外阴沉。
他手里提着一只死了的野兔,自顾自生起大火,野兔肥美的肥肉在熊熊大火下滋溜冒烟。
喻寒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他依旧不紧不慢地烤着兔子,偶尔抬头瞥她一眼,嘴角带着令人不适的笑。
她始终保持冷静地观望他,直到他的兔子烤熟了,他故作热情地撕了个兔腿给她。
“嫂子,饿了吧?尝尝,这片林子的野兔可鲜美。”
喻寒没接过,却被他的称谓惊得瞳孔一震。
“嫂子?”
他笑得人畜无害,咀嚼兔肉的声音在静谧山洞格外清晰。
“我哥没跟你说啊,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嗨,我这样闹心的弟弟,他不跟你说也正常。”
他挑眉,眼里多了分幸灾乐祸。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凡人怀上魔界王族的血脉,会遭受什么?”
“不巧,我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身体,自然比你鹿鸣山女弟子之首要弱。”
“但当年,上一任魔界教主,也就是我爹,用魔界的上古神器驭魔石保住我们母子的命。我平安出生当天,也是驭魔石化为灰烬之时。”
“没了驭魔石,之后魔界妖界的大战,自然而然惨败。”
“可就算是动用驭魔石护命,我娘还是很早就得重病暴毙身亡。”
“这些,焚彻都没有同你说吧?有可能,他知道的只是传闻中驭魔石被偷了,所以他不清楚上一任教主为了保住我和我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人与魔,本来就是不同道上的两个极端。你们不会真的单纯的以为,跨越种族的结合,就那么容易?”
“魔界的孩子会反噬母亲,如果你只是普通凡人,是肯定承受不住反噬的。”
“这次他救你,废了自己百年修为,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你吧?”
喻寒脸色骤变苍白,而他,轻佻一笑,脸上有报复的快感。
“知道了这些,你还要留下这个孩子,跟他在一起吗?你不怕你自己没命吗?”
他把最后一根骨头嚼碎,拍拍手,悠然自得地起身。
“兔肉吃完了,你不尝尝真的可惜。”
“麻烦你帮我把这里整整,别让他知道我过来。”
“那个疯子一气之下封了我半年功力,真是可怕。”
他的背影还没离开山洞,喻寒冷冷质问:“吸食食萍镇人精气的邪祟就是你吧?为非作恶,总得付出代价。”
她刚才仔细观察,这人和那晚她刚来食萍镇出现在她客栈房间的那人,同样是左撇子。
焚越轻笑,眼里多了分玩味。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走魔道,就该有魔道的样子。焚彻如果要走我那个没用的爹的老路,他迟早也会跟他一样,不得好死。”
他走后,喻寒抱紧双臂,凉意从脚趾蔓延到全身。
她走出山洞,捧起一掬山泉水,在月光下看了眼水面上她脸庞的倒影。
唇色很淡,双颊明显的瘦削,她的气色称不上好。
原本以为,是她和孩子心灵相通的心脏钝痛,现在有了另外的解释。
她抬头望着凄凉月色,心里的酸涩在翻滚。
***
这晚,焚彻出门时,她偷偷在他衣襟口袋里放了鹿鸣山上气味独特的干花,是她之前在山上晒的。
花香的气味不浓郁,但从小在鹿鸣山长大的她能准确捕捉。
他隐入丛林时,她紧随他身后。虽然不能以他的速度离开那片林子,但她能凭借干花的香味准确找到他离开的路。
走出丛林,四周景观明朗,喻寒意外地发现,他来到了食萍镇。
焚彻飞快地窜上屋顶,走进一户人家。
喻寒跟到这已经气喘吁吁,她只能在灵识里召唤小红,拜托她让她看到他那边的情景。
小红勉强答应了,很快,喻寒边看到他站在昏睡的百姓旁边,把自己的部分元神渡给他们,助他们清醒。
虽然,消耗这些元神不算多大损失,但积少成多,对他而言总归是损耗。
焚越吞下的凡人精气不可能偿还,他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偿还那些受害者意识。
那一瞬间,喻寒突然想哭。
他是百姓嘴里人人喊打的魔头,他还默默无闻,救他们于水火。
在她眼里,他不是傻,他是心有大爱之人。
那天,焚彻当晚的任务总算完成,他在一个工匠家里发现了漂亮精致的朱钗,他想起她那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如果用它绾起,一定很美。于是他放了十两碎银在旁边,把朱钗带走了。
结果他刚走出街道,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弯着笑眼等他。
他一愣,眨眨眼,还以为是错觉。
她往前迈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他小心牵住她的手。
“山洞太闷,我就跟过来了。”她解释道。
焚彻点头,倒没有怪罪,只是后怕地嘱咐:“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危险。”
喻寒说好。片刻,她突然看到街角一户人家,家里张灯结彩,红色的绸缎挂了一卷又一卷,门开还张贴着大写的囍字。
她捏捏他的掌心,莞尔。
“焚彻,你什么时候娶我?”
第41章 Part 3 带球跑仙侠孽缘 睁开眼……
现实世界的喻寒, 在学校或医院扎根时,总觉得结婚生子离她太遥远。
意外来到这个游戏世界, 她没有过人的法力,所谓师门,只是一群唯利是图,枉顾情分的伪君子。她从小是孤儿,进入鹿鸣山后一直以得道升仙为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李少言是原身猝不及防的少女心动,她有时也会渴望长相厮守的感情。
喻寒来时,原身留给她的, 是肚子里说不出口的孩子,对她不念旧情的师兄,还有,那一晚彻头彻尾的疯狂。
可以说, 是一堆烂摊子,她还需要费尽心思拯救濒临黑化的反派。
焚彻对她,是逼不得已的接近, 也是她唯一想到的庇护所。
母性是天生的, 一个骨血相连的小东西降临在她身上,她就没有想过放弃。焚彻是她来到这里下的最大的赌注,最后,她赌对了。
知道他期待这个意外的孩子降生,她很高兴, 就像这芸芸众生里,她找到唯一的“同谋”。
了解他的为人和品性后,她很惊喜。所谓反派,只是一群人眼中的坏。每个人降临到这世上,不论是魔是仙还是人, 都拥有同样的善意,与身份无关。
在喻寒眼里,焚彻是她遇到的最傻最直白也最善良的人。
与其说是她拯救他,不如说,焚彻是喻寒在这个世界找到的最温暖的灯塔。这让她不得不再次怀疑,这个游戏系统崩溃的原因,是不是总把真正心怀善意的人强行安在了反派的位置?那些光看设定和头衔光鲜亮丽的人,是否德不配位?
“我想给你生猴子!”
这是喻寒曾经追星的室友抱着平板看各种周边视频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时她不理解室友满眼心动的光芒,跟焚彻相处后,她真正体会到这种感情。
尤其在他从人群中踏血而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救她于水火,她才知道,电视剧里通俗的英雄救美,真正经历时有多心动。
得知这个孩子带来的难题,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去找他。
因为她看到了,焚彻偷偷砍了树林里的竹子,亲手给孩子做了拨浪鼓和竹蜻蜓,手指被凹凸不平的竹尖磨出血他也不说,只因为她玩笑似的一句话。
他把它们藏在他睡觉的干草堆里,喻寒给他整理他简陋床铺时发现了。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给他一个家吧。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管多难。
***
魔界难得有喜事。
万年不变的黑沉沉的装饰品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绸缎,挂满了魔界的每个角落。
底下的人都听说了,教主即将大婚。
因为喻寒是凡人,所以焚彻特意吩咐,一切礼制按民间操办。
她是他的王后,是她唯一的妻。
大婚当天,喻寒一身红衣,长发用他送的朱钗盘起,胸前的平安锁跟他成套,是她用她这几年攒的首饰特意请工匠制成。
他牵过她的手,嘴角快笑烂了,额头上的犄角愉快地左右摆动。
站在众人之上,他慷慨地分了魔界众生五百年修为,众人感激涕零,把焚彻和喻寒的好话说了个遍,喻寒听得胆战心惊。
回到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喻寒忍不住问:“五百年修为,你就这么大方”
他笑,捉住她的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上。
“娘子,你不会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遇见你。”
凡间一日,魔界半月。那些平静而枯燥的日子,修为,就是用流水般的时间堆成。
他话音落下时,喻寒的指尖刚好落在他犄角上,他还顽皮地让犄角在她掌心蹭蹭。
“娘子,这个,我只许你碰。”
喻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故意凑近,整个人快埋在他怀里,热气吐在他耳廓。
“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碰吗?”
他笑,握住她肩膀,用犄角抵了抵她额头。
“你说不许,就不许。”
喻寒窝在他怀里,这段时间,她逐渐变得嗜睡。很快,她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入睡前,她在他耳边下意识呢喃一句:“焚彻啊,我只是凡人,我会生老病死,我可能陪不了你太久怎么办?”
他肉眼可见地身子一僵,许久,双臂紧紧收拢,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吻吻他的鬓角,语气沉重而坚定。
“喻寒,我一定让你长命百岁。”
***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
喻寒的肚子稍微变大了,而且,她愈来愈嗜睡,夸张的时候,她可以一整天卧在床上,只有几个时辰称得上清醒。
焚彻有提过给她把天上的医仙“请”过来给她看看,被喻寒坚定回绝了。
她说她懂医术,并坚称,这只是怀孕后的正常反应。
焚彻很担心,但她一直坚持,请大夫这件事也就作罢。不过他会去民间给她搜罗各种各样的吃食,调动她的精神和胃口。
但是,喻寒也吃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