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乖乖的走了过去,以为是让她研墨或是做些别的。
她被赵峋拉到书案前,赵峋把笔递给了她。
阿妧迟疑的接过,很快有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赵峋站在她的身后,几乎是将她圈在怀中,带着她的手在画纸上游走。
这算是两人一起作画了罢?
两人更暧昧的事情都做过,可偏偏此时,让阿妧觉得心跳得厉害极了,几乎要跳出喉咙。
赵峋神色专注,越过她的肩膀,望向画纸。
阿妧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
“已经够笨了,别再把自己憋坏。”赵峋在换笔的间隙,觉察到她傻傻的举动,勾唇调侃道。
阿妧才不在乎他的话。
她眼看着一副紫藤瀑布跃然纸上,赵峋不厌其烦的握着她的手换笔,蘸取颜料,一笔笔勾勒出来。
像是过了一刹那,又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赵峋放开了她。
“熙贵仪可满意了?”他揉了揉手腕,挑眉问道。
阿妧眼眶微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皇上,妾身会好好珍惜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感动片刻,赵峋的目光落到时辰钟上,将她抱了起来。
“明日你就回凝汐阁了,朕觉得这良辰更不该辜负。”
***
永寿宫。
阿妧带着朱蕊进门时,朱蕊被拦了下来,当阿妧进去才发现冯太后身边只有张嬷嬷在。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阿妧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恭声问安。
冯太后含笑点点头,道:“来,坐罢。”
今日永寿宫的人过来请她过去,说是太后要见她,她便带着朱蕊赶了过来。
“好孩子,这些日子来,你受委屈了。”冯太后那双慈祥的眸子中,透着些怜惜之意。“好在终于真相大白,皇上没有委屈了你。”
“哀家当时没有派人去跟皇上说情,你有没有埋怨哀家?”
阿妧闻言,连忙起身道:“太后娘娘折煞妾身了,妾身知道您这是对妾身的保护。妾身本就是永寿宫的人,太后娘娘再替妾身说情,仿佛妾身真的有罪,您要为妾身开脱似的。”
见她如此识趣,冯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向来识趣,又懂事。”冯太后让她坐下,温声道:“你因祸得福,晋为贵仪,哀家还没好好恭喜你。”
阿妧恭声道:“妾身不敢忘记自己出身,没有您的提拔,就没有妾身今日。”
这些寒暄的话说完,冯太后终于进入正题。
“卫容华那般少承宠的人都有了身孕,你身上还没动静?”冯太后问道。
阿妧有些惊讶,她已经喝过那样的药,还能有孕?
“哀家就知道你误会了,那药只对你有益处,并不影响你怀胎生子。”冯太后和颜悦色的道。“皇上宠着你,可曾赐下避子汤药?”
她没见过隗秋平,也不得而知这究竟是什么药。或许下次太后给解药时,她留些让隗秋平帮忙瞧瞧。
阿妧红着脸摇了摇头,隐晦的提了句:“妾身伺候皇上后,都会去沐浴。”
冯太后自然听懂了,并不觉得惊讶:“哀家让人告诉朱蕊些法子,等以后她服侍你沐浴,就能用上了。”
想来是宫中的什么秘方,能助她有孕。
“若皇上赐下避子汤药,你一定要告诉哀家。”冯太后又提点了她一句:“只有生下皇上的子嗣,才能地位稳固,这对你有好处,知道么?”
“只要你怀上身孕,哀家必会帮你保住,必不会像卫容华一般,稀里糊涂失了孩子。”
阿妧面红耳赤的点点头。
若冯太后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生下孩子那日,也必是她的死期。
“好了,哀家今日想起这事来,也是听说了一件好消息。”冯太后见阿妧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才不紧不慢的道:“阿嫣有孕了。”
听了冯太后的话,阿妧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小脸儿苍白。
这些日子端王称病,一直不入宫,她也得不到端王府的消息。
端王妃还尚未有孕,阿嫣姐姐竟先有了身孕!
“太后娘娘,妾身什么都听您的,请您保护阿嫣姐姐——”阿妧慌了神,这次她不用演,脸色差得谁都能看出来。她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跪下,哀求道:“妾身想让阿嫣姐姐活着!”
对于阿妧乱了分寸的模样,冯太后很满意,她温声道:“阿嫣也是永寿宫出去的,哀家自然护着她。哀家还盼着她能给端王添个儿子,哀家盼小皇孙可是许久了。”
得了太后这句保证,张嬷嬷才把阿妧从地上搀扶起来。
“好孩子,你是最聪慧不过的。”冯太后姿态端庄雍容,她是这后宫斗争的胜利者。所以她用胜利者的姿态指点阿妧,道:“记住哀家的话。”
阿妧咬着牙点了点头。
给她喂了毒还不够,竟还拿阿嫣姐姐来威胁她。
等阿妧离开时,还带了不少赏赐,在别人看来也都寻常,毕竟她是永寿宫出去的人。
阿妧神色恍惚的回到了凝汐阁,久久没有说话。
***
凝汐阁。
一夜餍足后,赵峋抱着阿妧,见她柔顺的像只小猫似的趴在自己怀中,两人都还没有睡意。
“皇上,妾身想跟您说件事。”阿妧迟疑许久,她抬起头来,小声道:“我说了,您别生气好不好?”
赵峋被她服侍得舒服了,心情自然是好的,随口答应道:“你说。”
“皇上,妾身自知此时不宜有孕。”她望着赵峋,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妾身想求皇上赐下避子汤,妾身会好好喝的,也绝不透露半点风声。”
左右赵峋也会在饮食中给她下药,又何必多此一举?
倒不如自己提出来,把这事算作一个考验,让赵峋对她多些愧疚和怜惜。
香囊的事他没有解释,也不打算解释。
“怎么,还在生气,还是不想给朕添个孩子?”赵峋没有阿妧想象中的震怒,他神色未变,修长的手指撩过她的青丝。“朕看你很喜欢珠珠。”
两人谁都没提香囊中的避子药。
阿妧声音很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妾身今日去了永寿宫。”
她的动向,赵峋自然是知道的。
“太后娘娘虽是叮嘱妾身,要早些为您诞育子嗣,可妾身,不想跟您生分。”阿妧眼中泛起水光,她哽咽道:“请您体谅妾身的难处,赐妾身避子汤罢。”
赵峋的目光在停留在阿妧那张小脸儿上,他手中的动作愈发温柔,似是在思考着,这到底是真心所托,还是一场苦肉计。
“别哭。”赵峋的声音愈发温柔,他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的泪。“若这是你所求,朕答应你。”
阿妧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舒了口气。
“多谢皇上成全。”阿妧往赵峋的怀中蹭了蹭,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这个动作才能令她安心。
此时赵峋未必肯信她的诚意,可她必须要取得赵峋的信任,才方便行事。
太后是她的旧主,背叛旧主的人也不会讨喜。
既要平衡两边的关系,又不能让任何一边觉得她敷衍。
阿妧闭上了眼。
只能用这一碗避子汤。
第37章 让她生个孩子倒也无妨。……
翌日, 赵峋起身时,阿妧朦朦胧胧的睁开眼,跟着披衣起身。
这些日子她侍寝最多, 习惯了身边有动静就会醒来。
“皇上, 妾身服侍您更衣。”
阿妧要下床时,赵峋制止了她的动作。“去坤仪宫请安的时候还早, 再睡会儿。”
昨夜阿妧虽是早早就闭上了眼,可赵峋知道她只是装睡。
在他刻意调整呼吸后, 阿妧以为他睡着了, 她翻过身趴在他身边, 默默的凝视了他许久。
必是冯太后给阿妧施压。
可是, 阿妧真的像她自己所说一般,不愿出卖旧主, 又倾心于他,更不愿背叛么?
赵峋并不能完全信她。
在他离开后,阿妧眯了片刻, 便起身了。
今日还要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朱蕊和茉香服侍她更衣。
“主子, 崔总管带走了背主的紫菀, 关于海棠的去留, 还请您的示下。”朱蕊回话道:“您的位份, 宫中该有八个人服侍, 崔总管问, 您还需要添几个人。”
海棠在小宫女中是机敏的, 且她在凝汐阁出事后安分守己,并无异动,阿妧还想用她。
“等我从坤仪宫回来将带海棠来, 咱们宫中再要两个人就够了。”阿妧吩咐道。
算上桂兴桂平,她们一共五个人,还差另外一个人?
朱蕊在心中嘀咕,却没有多问。
阿妧自己挑了枚蝴蝶样式的赤金镶南珠发簪插在头上,没有流苏就显得低调了不少。比起她做贵人时,又添了几分贵气。
她照例带着朱蕊出门,茉香留在凝汐阁整理这些日子收到的贺礼,登记造册。
正出门时,遇上了苏贵人,两人便一道往坤仪宫去。
“天气愈发热了,这才到六月。”苏贵人走到半路时,额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两人的品级都还没有仪仗,每日只能自己走着去给皇后请安。
阿妧盘算着把自己的冰分给苏贵人些,闻言笑道:“往年见皇上都会携后宫去行宫避暑,不知今年还去不去?”
今年宫中发生了这些乱糟糟的事,皇上还未必有心情去。
“倒也不是谁都能跟去的,不过若照例还去,皇上必会把你带上。”苏贵人抿唇微微一笑。
阿妧脸色微红,扭过头去:“姐姐只会打趣我!”
正走到甬路的路口,从拐角处走来了苗芳仪和陈贵人。
“熙贵仪安好。”苗芳仪最先回过神来,笑盈盈的给阿妧见礼。
若说能屈能伸,苗芳仪做的比谁都好。
两人都是从四品的位份,只是阿妧为首又有封号。连陈贵人都迟疑了片刻,她却先来问好。
陈贵人也只得行礼道:“请熙贵仪安。”
“苗芳仪、陈贵人安好。”阿妧笑着还礼,苏贵人跟着向苗芳仪行礼。
四人一起往坤仪宫走去,陈贵人和苏贵人走在后面,苗芳仪走在阿妧身边,笑盈盈的说着什么。
“瞧见了么?苗芳仪可真是厉害,连郑贵妃讨厌的熙贵仪都能讨好。”陈贵人拉着苏贵人落后了一步,评头论足道:“熙贵仪是个有前程的,妹妹也该为自己打算。”
皇上这些日子进后宫,去凝汐阁最多,此外只去过皇后和宁昭容宫中。
苏贵人闻言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明显皇上还没消气,只要他不想,谁凑上去讨好都没用。
连日来坤仪宫请安的人都是最全的,皇上对后宫不满,大家愈发要表现出贤淑,每日来给皇后请安便是最好的法子。
“前些日子内务司送来些织金妆花纱,并些雾云纱,本宫想着天气愈发热了,正好给你们拿去做衣裳。”张皇后贤惠大度的道。
贤妃从不在这些给皇后捧场的事情上落后,她立刻接话道:“多谢娘娘体恤妾身们,妾身们感激不尽。”
别的倒还罢了,织金妆花纱虽然贵重,也更亮丽些,却比不上雾云纱的稀有。
雾云纱本就产量不高,远远看去如同云雾一般,且轻盈柔软,仿佛没重量似的,做了裙子穿上,能把人硬生生衬出几分仙气来。
往年这雾云纱,都是直接送到郑贵妃宫中的。
郑贵妃脸色有些难看。
“熙贵仪前些日子委屈了,如今这先挑的机会,就给你罢。”张皇后笑着点了阿妧的名字。
这无疑是让她再度成为人焦点,阿妧深吸一口气,谦虚的道:“皇后娘娘抬爱,妾身本不该推辞。只是这些好东西,妾身真真是挑花了眼,还请娘娘赏赐。”
郑贵妃的目光落在阿妧身上,她倒也不是个蠢的。
“皇后娘娘,妾身瞧着那匹粉蓝色的织金纱就很适合熙贵仪。”淑妃少见的开口,她笑着替阿妧解围道:“熙贵人肤色白皙,粉蓝色正适宜她穿。”
雾云纱简直是烫手山芋,还是不要接的好。
“本宫也觉得,这粉蓝色的织金纱适宜熙贵仪。”郑贵妃不紧不慢的出声,她淡淡扫了一圈坐着的宫妃们,眉目中傲慢毫不掩饰。“那这雾云纱,本宫就要了,多谢娘娘。”
到底还是圣宠不衰的贵妃,哪怕一时被皇上恼了,气势上也不肯输人。
曾经被贵妃欺负的人也不敢趁机生事,不知那一日贵妃和皇上和好,以贵妃的小心眼儿,只怕会被报复。
张皇后面上神色不变,姿态端方。“贵妃妹妹喜欢就拿去,只是些料子,不值什么。”
接下来大家就格外和谐,无论喜欢与否,都挑了一匹回去。
***
赶着烈日当空前,皇后让众人散了。
阿妧回来后才开始用早膳,因没什么胃口,她喝了些绿豆汤,用了块奶糕,就放下了。
“主子,清凉苑的人来送药。”仿佛掐好了时间一般,清凉苑的宫人青兰提着一个食盒,送到了凝汐阁。
阿妧让人进来。
打开食盒后是一碗看来就很苦涩的汤药,阿妧让朱蕊取些糖果来,自己端起碗,忍着恶心一饮而尽。
“辛苦了。”阿妧笑笑,仍旧把碗给她,让她带回去。
她没有一丝犹豫,喝的干干净净。
青兰行礼后带着食盒离开,回了清凉苑复命。
“主子,您若实在难受就吐了罢?”见阿妧脸色不好,连吃了两块果脯才勉强压住。朱蕊心疼道:“您的胃口一直没有恢复,这药太为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