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金铃子
时间:2021-03-29 10:24:52

  派去请刘侯的人还没回来,她自己又支使不动刘侯身边的私兵,只凭带来的这点人根本打不过林家这些拳脚功夫俱佳的陪房,可林斓都让刘文杰头上见了血,再置之不理怕是这府里的天就真要变了。
  赵夫人一时进退两难,只能求满天神佛让林斓心中有些畏惧,听到休妻之后能乖乖把下人赶走,她也好对刘老太爷他们有个交代。
  林斓与刘家人的话刚刚就已经与刘文杰说尽了,听了赵夫人疾言厉色的一通训斥也不过抬了抬眼皮,急得赵夫人面色发赤,不得不又厉声说了一遍:“林氏!你若是不想再做刘家妇,我这就让我儿写了休书来!”
  赵夫人重重咬着休书二字却依旧无人理会,院子里静得能听清猎猎风声,好在一直留在旁边小院里的刘文杰终于捂着额头走了出来,面色疲惫的劝了一句:“娘,您别总把这种话放在口边,惹人非议。林氏你也莫要得寸进尺,妻殴夫有违妇德,你给娘赔个不是,再给我斟杯茶,这事便过去了。你我之间总有一辈子要过。”
  刘文杰刚刚才受了一番折辱,恨不能现在就将休书砸在林斓脸上,但他明白自己不能,穆安侯府也不能。韩信受□□辱而成功业,他唾面自干,忍一时之气又如何。林家的陪房又不能日日夜夜守在林斓身边,林相也不会永远简在帝,为今之计,便是先劝说赵夫人一齐退让一步。
  自认已经通情达理至极,刘文杰深吸了一口气,绷紧了筋肉走向林斓,想要拉着她走到赵夫人面前先将这一回的事圆过去。
  可他还没走到林斓身边,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奔而来的脚步声。赵夫人喜形于色,只当是刘侯带着人回来为他们母子撑腰,刘文杰却越听越疑惑,直觉有些不对。
  刘文杰刚想开口让鹿儿去瞧瞧外面何人吵闹,一个眉眼极精致漂亮的锦衣少年郎就冲了进来,在林斓的惊呼声中扬起佩剑一把抽倒刘文杰,按住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倒叫少年舞成了铁尺。
  刘文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赵夫人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捂着心口看向刚惊呼了一声“如意”的林斓,这次是真的落下了泪来,恨的双眼通红:“你竟然认识外头的野男人,还让姘头来殴打亲夫!我要绑了你们见官!”
  恰此时刘侯终于也从外头赶了回来,赵夫人冲上去一把攥住刘侯的衣袖就想让他派亲兵过来绑了这对奸夫yin妇,谁知刘侯却直接将她甩开,神色恭敬虔诚的抖了抖官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听着,挺疼的。
 
 
第19章 我来了   谁敢跟我手中的板砖讲道理。……
  刘侯一跪,赵夫人满口的污言辱骂在惊吓中憋了回去,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可刘侯还在那儿端端正正的跪着,眼睛里是只有接着封侯圣旨要入宫面圣那一日才有过的狂热神色,赵夫人再心疼独子还在地上被人按着拿剑抽脸,她也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咬牙静静跪在了刘侯身边,就怕误了刘侯的大事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刘文杰一时不察叫个半大小子压在地上痛殴,挣扎半天都没能回敬几下,身上的疼痛倒还能忍得,只是心中的憋屈着实有些承受不住。
  方才听着刘侯终于赶到,他还撑着绷紧手臂扛了几下,就等着刘侯的亲兵一拥而上扯开这小杂种后有仇报仇,没想到刘侯却是一声不吭,他的心顿时就凉透了,手上也卸了力气,几息功夫嘴角就见了血,本就不薄的嘴唇被抽的高高肿起,惨不忍睹。
  还是林斓怕贺芝手下失了分寸,当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上前几步高声劝道:“殿下,刘文杰乃是命官,还请殿下顾惜朝廷颜面。”
  虽说林斓自己也早就想打的刘文杰这厮满脸开花,可他毕竟是在朝为官,贺芝便是皇子也不能下手太重,免得被人参奏一本。
  到时候为了彰显皇恩,怕是显德帝还要下旨惩处贺芝安抚刘家,得不偿失。
  贺芝方才进来时就打定主意要捶得刘文杰这王八蛋跪地求饶,打着打着想起这些天打听到的事情更是又气又心疼,咬着牙下手一下比一下重,别说刘侯夫妻跪在一旁,就是他老子显德帝亲至,也得等他出尽了心中的恶气再说。
  谁知林斓突然开了口,一如他回忆中那般清泠泠惹得人耳热。
  贺芝下意识胡乱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林斓说了什么之后却又止不住的失落。之前打人的狠劲儿一下子消散无踪,他垂头丧气的松开刘文杰站了起来,低着头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林斓一眼。
  长眉微蹙,大大的桃花眼里满是委屈,略略发红的鼻尖小狗似的抽了一下,初初长成的少年面庞粉融恍若枝上幼梅,已是潋滟生辉。
  林斓本想先肃容问明贺芝以皇子之尊赴千里之遥所为何事,结果一眼之后情不自禁就先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直到贺芝眼睛攸然一亮才回过神来,只能暗叹一声美色误人,也不知将来要给她添多少位弟媳。
  贺芝终于肯停手,赵夫人也顾不上问这到底是哪一位皇亲国戚,急忙亲自过去扶还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刘文杰。
  只是刘文杰昂扬七尺男儿,这会儿手脚俱使不上力气,只凭赵夫人那点力道又如何能拉得起他,赵夫人不得已还是顶着刘侯不善的目光颤声叫他:“侯爷,先让我扶文杰进去吧。”
  刘侯怔了一下,看了眼自己一脸血污瘀痕的长子,迟疑片刻也未起身,又对着贺芝一拜:“闻六殿下奉圣旨巡边,下官日夜期盼,已在前衙备下宴席,只不知我这逆子缘何触怒殿下,还盼殿下明示,下官必定严加管教。”
  虽然也封了列侯,但因刘侯手上并无实权,他便没有无事上奏的权利,出京后搜肠刮肚写的两封表功折子皆是石沉大海,即便庆平城内外大小官吏都对他们一家毕恭毕敬,刘侯心里却是早就急燥不堪,生怕显德帝已经忘了他是哪一个。
  爵位三世而斩,他当初那点战绩能封侯还是托赖显德帝有意千金买马骨,实乃意外之喜,然而为子孙后代计,刘侯心里也盼着能更上层楼,不然以他之脾性何至于忍耐林氏女至今。
  如今竟然能有六殿下贺芝这样一位颇受显德帝宠爱的皇子驾临家中,刘侯接到信时简直欣喜若狂,一见面就行了大礼参拜。至于一点皮肉伤,男子汉大丈夫,养养也就好了,倘若真的是无辜受过,他也会想法子为儿子求个公道。
  刘侯只有虚职不假,却也是圣旨赐封的侯爷,贺芝能借着打人的疯劲儿装作看不见他一回,却不好再对他言辞恳切的询问置之不理。
  贺芝不动声色的站的更板正了些,艳丽无双的眉眼配上他毫无遮掩的骄矜之气反而生出一种睥睨众生的凌然之美,简直不似凡世中人。
  只有林斓发觉他还是如幼时到处找人玩耍一般,不自然的攥了攥手中握着的东西,才故作满不在乎的开口:“我与阿斓情如姐弟,此事宫中和京城各府都是尽知,当时贵府大公子上门娶亲,我还和林三哥一起堵过门。当日开门时我说过什么,不知大公子是否还记得?”
  说着,贺芝手上一用力,宝剑锋芒一闪而逝,竟是一副若是刘文杰胆敢不记得便要拔剑的模样,威胁之意十足。
  此言一出,别说刘侯赵夫人二人大吃一惊,连林斓都愣了一下,不知那时候闹天闹地非要让显德帝收回旨意的贺芝什么时候去看过她的出阁大礼。
  贺芝说完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飘了一瞬便只理直气壮的盯着刘文杰瞧。刘文杰努力睁大他肿到只余一条缝的眼睛辨认了一会儿,终于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中认出贺芝就是当初迎亲时跟林家三郎站在一处,不是林三郎拦着险些用棍子把他直接打上西天的黑脸少年,本就疼痛难忍的身上又是一痛。
  刘文杰当时只当贺芝是林家一旁支,心里又堵着火气,哪里会去记他都说了什么。贺芝也不等他苦思冥想,阴测测的提了一句:“我当时告诉你定要善待我阿姊,但是大公子贵人健忘,显然是将我说过的话当作了耳畔清风,我也只好再给大公子提个醒儿。”
  想起经过凤城时听说林斓病重起不了身时自己内心的恐惧,贺芝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又松开,桃花眼底已有了点点红意。
  北地民风彪悍,大小舅子为了出嫁的姊妹打上亲家家门,殴伤姊妹夫婿的事儿时有发生,林斓从小与几位皇子亲如姐弟一事刘侯等也曾有所耳闻,是以贺芝光明正大说自己来为林斓讨公道,刘家三口一时竟哑口无言。
  还是赵夫人先回过味来,白着脸为自家分辩:“殿下容禀,自迎娶林氏过门,臣一家对林氏皆是尽心尽力,绝无慢待,臣子虽与林氏偶有争执,那也不过是夫妻口角,当不得真的,这天下又哪里有不拌嘴的夫妻呢。”
  贺芝先是冷笑,听到夫妻二字时轻轻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眼林斓,瞧见阿玉正静静给她奉上手炉便敷衍的抬了抬手:“这些都可以慢慢说道,不过我不是那等严苛之人,大公子既然伤成了这样夫人还是带他回去养伤吧,我本也只是来探望阿姊的。”
  赵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匆忙行了一礼就想唤人来扶刘文杰下去,不想贺芝的随从早就等在了院门之外,抢在侯府下人之前就进来把刘文杰抬了出去,赵夫人只好快步撵上去让人给他们带路。
  一院子人瞬间散了一半,贺芝期期艾艾看了林斓一眼又一眼,林斓含笑盈盈一拜却没有一丝开口的意思,反倒是另一边的刘侯目露期待,瞧着很想再请他去前头吃席。
  贺芝急忙扭开脸免得与刘侯对上,犹豫再三终于狠了狠心,恶狠狠瞪大眼睛看向林斓。
 
 
第20章 寸土不让   从今天起,园子砌了墙,刘文……
  可惜林斓只含笑轻轻睨了他一眼,贺芝嘴边那一句“刘侯请回,我与我斓姐姐说几句话”便默默咽了回去,抿着唇气咻咻低了头,盯着自己绣着山河花草纹的靴子一声不吭。
  刘侯到底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界阅历比赵夫人刘文杰高了许多,已经看出六皇子贺芝和林斓之间竟然是由林斓做主,一时不由大恨自己先前纵容赵夫人等拿些微末小事虚耗情分,却也又因此生出一丝极隐秘的期盼,想看看林斓是否会有不当不贞之举。
  林斓对刘侯方正面容下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她端端正正依礼对贺芝一福身,一双凤眼中眸光流转若星河,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带着一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殿下与我自幼情若姐弟,今日维护之情只一谢字终觉浅薄,还请殿下受我一礼,他日定为殿下再寻一神兵利器。只是家中琐事繁杂,殿下又有公务在身,我便不多留殿下了,还望殿下多加珍重。”
  纵有许多不舍,林斓还是狠下心不去瞧贺芝眼中无尽的委屈之意,开口请他离开。一则她以妇人身份不好绕过公公丈夫单独招待贺芝,二则她这些日子也看出了刘家为人,怕贺芝留的久了反被刘家人利用,成了他们为非作歹的由头。
  贺芝为了林斓特意从五殿下贺晏手上抢了这个冒风雪北上巡边的差事,年都要在北疆军营里过,却刚刚见面就要分别,他心里自然不好受。可是想想林斓的处境,他更不忍心她为难。再一想林斓要重新给他买剑,显然是嫌弃他手上这把抽过刘文杰的脏了,忽而就由悲转喜,含笑点了头。
  “知道斓姐姐无事,我也就安心了,正巧母妃那里头疼父皇赐下的侍女多了安置不开,特意挑了几个伶俐懂事的留给你,我也给你带来了,你好好休息,有事一定要派人来城外大营寻我。”
  贺芝浅棕色的瞳眸里满是林斓纤弱的身影,他抿了抿唇,神情执拗的细细叮嘱过,又亲眼看着四个宫装侍女规规矩矩大礼拜见了林斓,才神色矜傲的对刘侯点了点头,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出了穆安侯府,打马去了城外军营。
  刘侯倒是想同林斓打听下贺芝的喜好及二人到底交情如何,可他厚着一张老脸踟蹰再三也不好意思与青春年少的儿媳单独说话,只能悻悻回正院去瞧赵夫人母子。
  等刘侯一走,林斓便干脆利落的命人将刘文杰留在梧桐苑里的器物送去了前面书房,一把铁将军直接锁了大门,另吩咐阿月等去寻郭嬷嬷请她安心启程,顺便再从庄子上找几个工匠回来,准备砌墙将梧桐苑一分为二。
  先前她还留意为彼此保全颜面,存着凡事莫做绝之意,如今却是没了这等体贴心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刘家为人处事皆与她背道而驰,实在不必虚与委蛇。
  至于刘家众人辗转从下人口中得知林斓殴伤丈夫后不仅无人敢管,还有皇子上门来将刘文杰这个苦主又打了一顿一事后私下里的反应,刘三太太称病不肯登门等事则是后话了。
  只是林斓没想到将刘文杰的东西和伺候他的奴婢清出梧桐苑一事上手脚最麻利的竟是贺芝才带来的四个侍女。
  毕竟是虞美人身边服侍过的人,林斓初时只当四人是贺芝带来给她撑门面的,便让阿玉带她们下去歇息,日后留在屋里随便做些轻便的活计就好。谁知四人到屋里放下包袱就出来搭手干活,亲亲热热的同院子里的丫头们叙了年纪长幼,还主动揽下了去书房送东西的活儿。
  刘文杰留在书房里的随从认出了几个侍女身上的装扮自然不敢阻拦,还主动约束了鹿儿等有心说几句歪话的下人,眼巴巴的看着她们来了又走,一阵风般彻底把大公子从院子里扫了出来。
  了了几桩心事,林斓坐下吃茶歇息的时候便请了四个侍女进屋坐下说话,问起贺芝北上的差事并一路上的起居。今日之前,就算是林三郎传话,林斓也不信贺芝才十四岁就敢一个人出门办差。心中欣喜自己疼爱多年的弟弟长大成人,已经能为姐姐撑腰之余,林斓自然也有些担忧他年少冲动,照料不好自己。
  侍女中为首的名唤阿青,她恭恭敬敬行过礼,才笑着回道:“回姑娘,殿下这回是副使,政事上另有平国公做主,殿下是听从陛下和虞娘娘的话出京长长眼界的。这一路殿下每日里读书习武未敢有片刻松懈,饭食也用的极好,出京后还长高了一点儿,您只管放心。”
  说完,阿青微微顿了一下便低了头,坐在她身后的阿梅不免有些着急阿青说话不说全,却又不敢在林斓面前造次,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看了林斓好几回。
  林斓看她生的娇憨可爱心里也觉喜欢,便含笑问起她的乳名,阿梅忙起身恭敬答了。林斓先夸了一句她的名字质朴内蕴,待林嬷嬷变了面色后却也觉出了不对来。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再看乖乖低头垂手而立的阿青阿梅二人时目光就有些游移,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迟疑。
  再一问,另两个侍女一名阿竹一名阿叶,青梅竹马凑了三个出来,林斓也不知是自己小心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还是这其中有些什么,心中竟莫名忐忑起来,真恨不能还如几年前那般骑马抓了贺芝来打,以报他戏弄自己之仇。横竖显德帝都说了,小子们皮实,有不听话作怪的打一顿就好了。
  林斓心中咬牙切齿将贺芝骂了个臭死,正百无聊赖放任马儿在山坡上找草根吃的贺芝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惊得他的侍从张大宝差点跪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