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出道的还帅,他还有职业光环!制服我更可以!”
“还是叫空中金城武吧!”
“胡说,明明更像……”
……
沈惟姝听到那些议论,微微撇嘴。
她并不觉得林尔峥像哪个明星。不管是他有棱有角的侧脸,还是大臂上弓起的肌肉,都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硬气,即便是在荧屏上也很难看到。
林尔峥置若罔闻,兀自继续:“我叫林尔峥,淮海救援队现役搜救机长。”
学生们自觉重归安静。
台上的男人似乎有种特殊的磁场,能让人轻易听服于他。他的声音敛沉,被扬声器放大后愈加低磁好听:“我们飞行队承担的是我国淮海海域的海上人命救助的职责。”
他说着,身后出现了一架飞机模型。
沈惟姝一眼就认出那架红白色的直升机——流线型的机身,巨大的螺旋桨,正是那天救她脱离危险的那架直升机。
“每一次救援,我们都是团队合作出动,机长负责驾驶,统筹协调机组,副驾驶观看周围环境,汇报信息参数,绞车手控制钢索,救生员沿着钢索下落到水中救人。”
“我们救援的每一分钟都很关键,是和时间争分夺秒的生死大战,快一点,海里的遇险者就多一分生机——”男人偏头看向背投,大屏幕上适时显示出几张照片。台下响起惊呼。
生死救援这样的场面,照片的冲击力更加直观。
乌云压顶,红白色的直升机在紊乱的气流中穿梭,冲锋在风口浪尖。绳索一次次下到荡出白沫的海浪中,将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求生者救上来。
沈惟姝被这几张照片刺得后背一麻,仿佛又回到那个被泡在海水里的夜晚。
她的视线定在屏幕下方的那张照片上:驾驶舱里戴着头盔的男人伸出手来,在窗外比了个拇指向上的手势。
飞行头盔和麦克风遮掉他部分脸廓,男人的眼神坚定有力,唇线十分凌厉。
他好像一把要出鞘的利剑,意气风发。
“迄今为止,我已经安全飞行了1638小时,参与救助任务408小时,成功救助过105人。”林尔峥顿了下,缓步踱向讲台另一边。
投影仪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流转,光影相织交错。
“未来,我也会在一线一直飞下去。这是我的工作计划,也是我的人生目标。”
台下响起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掌声。沈惟姝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教导主任边鼓掌便走上台:“感谢飞行队今天带来的讲座!我想对于咱们来说,这是很特殊的开学第一课。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惟姝没有理会台上的主任,她皱眉看着前排——有两个女生正暗搓搓地打开手机镜头,准备偷拍台上的机长。
“沈惟姝——”
莫名被cue,沈惟姝猛地抬头。
教导主任笑吟吟看着她,“上次你们几个在海上闹出事故,可是多亏了咱们飞行队。你来做个代表,说点什么吧,啊?”
沈惟姝看着主任的脸色,登时明白过来——大概是男人的气场太强,这提问环节有点冷场。现在叫她起来,是示意她说点感谢之类的场面话,来做个漂亮的收尾。
沈惟姝起身,没由来又想起那面坑闺女的锦旗,满脑子都是“传佳音”“似亲人”这样的字眼。
“我……”
台上的男人静默看着她。
对上他又深又直的目光,沈惟姝心中一动。
“我想请问林机长——”她顿住,朝男人粲然一笑。
“如果我经常去海上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碰到你呀?”
教室里轰地炸开了锅,哄笑声和起哄声响成一片。中间还掺杂着主任愤然的吼叫:“沈惟姝,你说什——”
旁边的林尔峥却朝主任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慢慢举起话筒。
底下瞬间噤声。学生们憋着笑等待机长的回应,期待值拉满。
林尔峥神色无异:“是的。”
沈惟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男人继续:“但你要碰到我们,大概率也会碰到风暴,沉船,急症或火灾。”
他看着她,唇角多了细微的弧度,“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碰到我。”
沈惟姝:“…………”
不愧是你。
沈惟姝跑偏的提问过后,学生们跟受到了鼓舞一样,举手的人越来越多。教导主任依旧心有余悸,只点了前排一个男生起来。
“林机长您好,您刚才的讲话很让我受启发。”男生推了推眼镜,一脸真诚,“但同时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或者契机,让您成为了一名搜救飞行员?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小众,又高风险的行业呢?”
林尔峥低垂眼睫,一时默然。
他握话筒的手微紧,骨节分明,手背上筋脉凸显。
片刻后他才缓声:“对我来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是很安心的一件事。因为知道有人时刻守护这里,即便遇到危机和灾难,也会有很多勇敢的人挺身而出,主动逆行。”
满室静寂。
此时的沉默,又跟刚才的明显不同了。
空中传来不甚清晰的隆隆声,沈惟姝仰头,看见一道白色的尾迹云拖出蜿蜒曲线,在霞光中久久不散。
她没有看到飞机,却知道它的确刚从她的世界飞过。
第一次坐飞机时她就听说,即便同在一架飞机上,有些风景也只有驾驶舱里才看得到。
比如冰山巅峰上常年不化的积雪,比如云卷云舒,霞光万道。
沈惟姝重新看向讲台,心里倏地升起热烈的无名情绪——是不是在云端之上,人也会变得更加凛然,无所畏惧?
男人的声音好像更清晰了:“我们这支队伍也是如此。希望我们的存在,能让你们每次乘船,渔民每次出海,船员的亲人们在家等待时,能够更加心安。”
“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好,现在——”林尔峥抬起眼帘,黑眸坚定而明亮。
“我也要做最勇敢的人。”
**
下课铃声叮咚响起,学生们如涨潮般的浪花涌上操场。
夕阳正好,余晖为人群新鲜上色,每个学生的白衬衫背后都跳动着闪耀的光芒。
“林机长!”
教学楼门口,林尔峥止步,侧眸看向一旁巨大的桂花树。
女孩从树后轻巧一跃,两步就迈到他面前。
她窈窕灵活,裙摆和脑后马尾一齐摆动,嘴里还咬着根棒棒糖。
沈惟姝停到离男人两步远的地方。两人近距离相对而立,她神色又有点局促。
“怎么。”林尔峥单手抄进兜里,语气寡淡,“还没问够?”
他眼皮窄,目光锋利又深刻,随意一瞥都颇具震慑力。
很少有人能接住他的目光,队里的新人都怕他。
她倒是一点儿不怕。
那双清透的眼睛笔直迎上他的视线,“我是还有问题。”
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侧眉很轻地挑了下。
沈惟姝拿开嘴里的棒棒糖。
“刚才那个男生问你做飞行员的原因,你好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林尔峥抬眼看女孩。
她很敏锐,或许除了她,别人都没有发现他刚才在避重就轻。
沈惟姝眨眨长睫,眼波灵动,“所以,你是怎么当上飞行员的啊?”
林尔峥审视般盯了她两秒,“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沈惟姝顿住,“我也想当飞行员。”
她说得认真又坦荡,语气里带着宣告般的自信,眼眸明亮而坚定。
林尔峥微怔。
“刚才有几个男生也这么说。”他看着她光洁的脸庞,好像终于有了那么点兴趣。
“你是第一个说要当飞行员的女生。”
“女生怎么了?”沈惟姝立刻反问,“女孩子不能当飞行员?不有女飞吗?”
她不悦抿唇,很不服气,“我爸爸说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的,没人规定女孩一定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之前分科时,沈惟姝毫不犹豫选了理科。班主任知道后,还特意劝她再考虑考虑,因为“到高三女生学理科会越来越吃力,学文的话对女孩子就业也比较友好”。
沈泽诚知道后,在女儿的分科表上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名字。
“女生学不好理科是偏见。只要努力,女孩子什么都能学好,不比男孩子差。”
“没有人规定你应该选择什么职业。”他把签好字的表单还给沈惟姝,“好比我是医生,妈妈是运动员,但我们不会要求你做医生当运动员。爸爸只希望你能够选择自己真心喜爱,并且愿意投入与付出的工作……”
沈惟姝哼了一声,皱眉更深,“林机长,你这叫性别歧视!”
林尔峥摇头,平静道:“我的意思是,女飞行员相对少见。”
“男女天生身体素质有别,飞行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能够达标的女性比较少。”
沈惟姝不见沮丧,笑意反而更深,“我身体就很好呀。”
“我们家有运动员基因的,我身体素质天生就很好。”她再次强调,“真的,我跑得比男生还快!”
桂花树梢间的阳光洒在女孩身上,香气馥郁,比花香还要强烈的,是女孩清新明朗的气息。
林尔峥看着她娇憨的笑脸,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沈惟姝像受到鼓励一般,又往男人身前靠了一步,“那除了身体呢?”
她离得有点近,根根睫毛都分明可见。林尔峥盯着那双透亮的茶色眼睛,看到里面有自己的倒影。
他喉结落了一下,“眼睛要好。”
“我视力很好。”沈惟姝的视线在男人俊朗的五官上转动,笑得别有意味,“而且看来,我眼光还很不错……”
林尔峥没有理会她的弦外之音,目光越过女孩的肩膀望向前方的布告栏。
像是为了佐证飞行员的视力有多优异,他盯着那面几米远的公告栏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男人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黑眸缓缓眯起来。
“还有就是,”他转头看她,深邃的目光像在暗示什么,“英语要好。”
沈惟姝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
“沈,惟,姝。”林尔峥一字一顿,“对么?”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低磁的声线咬字清晰,尾音带出轻微暗哑来,直钻人耳廓,嗡嗡酥麻的微妙感。
沈惟姝心尖一跳,很低地“嗯”了声。
林尔峥再次看向公告栏,“沈惟姝,数学,148分;英语——”
他停住,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
“英语,48分。”
第4章 “飞行是我的目标,你也是……
沈惟姝将打开的页面全部浏览了一遍,放下平板,“唉”地叹出口气。
林尔峥没说错,她那48分的英语,是当不了飞行员的。她可能压根连学飞的机会都没有。
从刚才查到的信息来看,考取飞行航校还是学习专业,英语都是有达标要求的。
沈惟姝丧气地抓了把脑袋顶,苦着脸从书桌上抓起一本书。她翻开这本高中英语词汇,指尖点上第一个英语单词:abandon
abandon:放弃
沈惟姝:“……”
她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几乎所有的英语词汇书第一个单词都是这。
难道是在暗示些什么么?
学习英语,从“放弃”开始?
在学了在学了,已经学到“放弃”了!
沈惟姝抱着词汇本又挣扎了一会儿。眼前的小字母通通变成张牙舞爪的拦路虎,她的目光开始涣散,浅色的瞳仁逐渐不聚焦。
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又莫名浮现出来。
他挑起眉看她,低低喊她名字时尾音松散又慵懒。
她不喜欢他看自己时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沈惟姝刷地合上书,起身站到了落地镜前,细细打量。
她的身型纤长,骨骼感和曲线也更明显。细细的睡衣肩带紧贴平直的薄肩,两条锁骨伶仃精致。
再往上看,一头藻丝样的长发散落肩头,乌发雪肌,比平时穿校服的模样多出几分明丽。
沈惟姝撇嘴,光洁的脚丫在长毛地毯上跺了下,“我哪儿小了呀!”
自言自语完她又想到了什么,抬手勾上带蝴蝶结的领口,轻轻拉开,低头往里看。
绵绸布料的笼盖之下,两道浅浅的弧线对称,隆出两抹软香。
房内的光线被绵白睡裙挡掉大半,那两小团在暗色中粉嫩又酥腻,好像挺翘的花骨朵,隐秘绽放。
沈惟姝皱皱眉,松开了领口。
“妈,我要喝牛奶!”
没几分钟,叶敏推门进来。她一手端着一只冒热气的杯子,另一条胳膊上搭着洗净烘干的衣服。
沈惟姝看着妈妈在床边叠衣服,弯腰抓起那条蕾丝肩带。
“妈妈。”她摩挲着手里轻薄的浅色布料,小声,“我想买新的内衣……”
叶敏有点惊讶,“这不是才买的吗?”
叶敏养女儿向来精细,这两件内衣,还是她前段时间去国外比赛时买回来的。知名的少女品牌,舒适度一流,风格也不幼稚,小小的一件上面都是绸蕾丝,还有精致的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