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侑现在暴躁得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但他要炸,炸的人就是他喜欢的姑娘。
“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死掉。”最鹤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于是她面无表情。
这让总是脸上挂着笑容的她看起来有点严肃还有点凶。
“而且我也不会让侑因为这种事情死掉。”
“那就不要送治去车站!”宫侑又将问题生拉硬拽回了原点,“你去送!我就会死!”
太任性了。
最鹤生想。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宫侑这么任性?
“那你死吧。”
到底是没了耐心,执掌生杀大权的少女宣读审判。
“如果你只是这样就因为我死了,那我也会愧疚地活不下去的。”
“所以我去送宫治。等送完他回来,在此期间如果你死了,我就跟着你一起去死。”
“怎么样?”
她抬起眼睛,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
……
和牛岛若利道别后(也真的亏得她能在那么暴躁的状态下记得旁边还有个人),最鹤生将宫治送到了车站。
宫治买了最近一班的新干线。
只剩下十分钟的检票时间,他们一路狂奔,一直到检票口才分开。
“到家之后记得打个电话或者发消息!”最鹤生站在闸机外冲宫治挥手。
等到完全看不见宫治的背影,她转过身与宫侑对视了几秒,见他没反应,歪了歪脑袋问:
“不走吗?”
“噢……”宫侑回过神,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女孩,还是感觉不太真实。
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去死什么的……
这话太吓人了。
各种意义上的吓人。
以至于让他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现在最鹤生问他要不要走。
走肯定是要走的。
可去哪里宫侑完全没想过。反正他拆散最鹤生和牛岛若利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所以委实说,宫侑也不知道该去哪。
他决定将这个烦恼交给最鹤生:“你说去哪就去哪。”
“……”
最鹤生仰头望着他。
她的眼神不会让人感觉冷,但也不炙热。
只是常温的。
就像你去摸她的脸颊,会感知到最普通的人类体温,但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往更大的数字上跃进的迹象。
“那我们先去找一家旅馆吧。”最鹤生考虑了一会。
“哦行——去哪?!!”
宫侑差点吃惊得把舌头吞掉。
“旅馆,开房。”
她又补充了一个新的词语。
一个宫侑从没想过会从她嘴里听到的词语。
但最鹤生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查询导航了。
“……开房是,那个开房?”
最鹤生:“?”
“开房还有别的意思吗?”
什么叫言出法随啊?
宫侑站在原地。
作为一个青春期少年,他脑子里当然不可能干净到一点废料都没有。
而且有不少地方可是会堂堂正正地出售那种不是他们这个年纪可以看,但是看到就多少会血脉贲张的限制级刊物啊!
而且很多不是限制级的刊物,比如说泳装写真什么的……
草……妈的……说这些有屁用?!
这个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坐新干线都没这个快吧?!!
清濑最鹤生你是不是被什么妖怪上身了?!
虽然他也不是不愿意,馋了那么久的肉送上门不吃才是傻瓜!
但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因为这根本不像是清濑最鹤生会说出来的话!
——换句话说就是,她崩人设了!!!
“你身上的豚骨拉面味,再不洗会馊掉的。”她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眼也不抬,“等下你去洗澡,我出门帮你买套干净的衣服——要记得还钱给我哦,侑。”
“噢……”
就说嘛。
会说出那种话的最鹤生怎么可能是最鹤生……
第132章
与宫侑分开的选择是战略性的。
最鹤生走进一家服装店,直奔男装区的时候,心里就转着这些像是被猫爪子挠过毛线球的念头。
不被兵荒马乱的愧疚占据智商高地之后,她终于有了冷静思考的余裕。
然而越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最鹤生就愈发觉得宫侑这人很是狡猾。
打感情牌不是不行。
但这得看目的是什么。
如果及川彻为了让她腾出时间陪他去东京买鞋,而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细数他们相识十二年来的鸡飞狗跳,那她肯定会在他将地板擦干净之前答应他的“请求”。
可宫侑的情况不一样。
“客人是来帮朋友买衣服的吗?”
导购看见独自一人出现在男装区,立刻迎了上来。
宫侑提出的要求想要占用的就不仅是仙台东京往返一次的时间和精力了。
“嗯。”最鹤生平淡地做出回应。
单独出来帮男生买衣服她也是头一次,从前陪灰二和及川岩泉他们,都是直接拿了顺眼的衣服试好就可以直接结账。
但现在不行。
她不能再找一张沙发坐下玩手机,等来买衣服的人像个移动的衣架子那样自动走到面前问她的意见,而是必须努力回忆宫侑的肩宽身长,然后根据对他的印象帮忙挑衣服。
与其说好难,不如说是因为不太乐意让自己陷入目前的处境而产生的为难徒增的烦恼。
在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帮任何一个,比宫侑与她关系更好的人买过衣服——这其中不仅包括亲哥还包括生母——之后,最鹤生多少因为浪费了一次人生中宝贵的初体验,而感到了一丝遗憾。
在导购的帮助下她给宫侑买了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看似很随意,但实际上最鹤生相信哪怕给宫侑一块破布他都能穿得好看。
不说话的宫侑是好看的。
好看到最鹤生很乐意以一种宛如欣赏名家画作那样坦然的心情去欣赏他。
所以同理,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的宫侑也是好看的。
他全身的肌肉线条清晰又柔软,腰微微下弯,双手拿着毛巾将自己的脑袋裹在其中毫无章法地揉搓。
怒搓狗头。
这个词语在那一瞬间从最鹤生的心里跳了出来。
但很快搓狗头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因为刚走出浴室的宫侑显然没想到最鹤生回来得这么快。
他看见最鹤生,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接着又抬头看了看最鹤生。
没错。
他没穿衣服。
可是尖叫。
没有。
脸红。
没有。
害羞。
更没有!
哇!!!
好歹给点表情吧?!
这么大一个帅哥的出浴景象,观众的反应却如此木然,真的很打击自尊心诶!
可就算宫侑有胆子把自己脑子里的胡言乱语说出来,最鹤生大概也不会给出别的反应。
她只说:“衣服给你买来了。”然后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纸袋。
“你试一试,如果不合身的话我再去换。”
宫侑:“…………噢。”
什么能言善辩什么口若悬河。
都是不存在的。
面对这样的最鹤生,宫侑一点俏皮话也说不出来。
可正是眼前如此淡漠的少女,一小时前居然说出了“我陪你去死”的话。
即使知道这大概只是出于她较高的道德底线——要是将那个特定场景中的宫侑替换成宫治,她大概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我陪你去死——因为他得到了一个非常有分量的,来自清濑最鹤生的承诺,又因为这个承诺限定了只对宫侑一个人生效,以至于让宫侑产生了一种近乎扭曲的满足感……
独占和被独占都会让他感到开心。
这就是那只会望着风吹麦浪一会恍惚一会想念小王子金色头发的狐狸。
对于某个人来说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仅此一匹的狐狸。
所以哪怕现在小王子面无表情,狐狸也会好心情地主动为她开脱对自己说没关系慢慢来。
追女生不能一蹴而就。
——谷歌上面是这么说的。
老爸每年会带老妈出去过结婚纪念日的道理也是这么明摆着的。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下午加一段入夜后独处的时间。
别人有吗?
没有。
别人羡慕吗?
宫侑不知道,不过他相当自信地觉得自己很值得被羡慕。
于是“噢”完之后,宫侑拎起纸袋转身进了浴室,换上新衣服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发给宫治。
那边很快显示了已读。
可宫治没回。
宫侑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最鹤生买的。好看吗?”
那边立刻显示了已读,紧接着回过来一句。
“滚。”
宫侑恨不得大笑三声。但那样有点傻,不符合池面的气质。所以他忍住了,趿拉着酒店里准备的一次性拖鞋走到最鹤生面前撩了撩头发。
全身只上下写满两个字——
“夸我”!
和曾经买到限量版球鞋的及川彻大清早地跑到她面前,特意将裤脚卷高蹦到她面前,用的是同一个行为逻辑。
“好看。”
其实最鹤生夸得挺真情实感的,但宫侑却不死心地又问:“有多好看?”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把脸凑近了一些。
近到最鹤生能闻到他身上香味有点过于浓郁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在我认识的男生里能排前五。”
宫侑:“?”
五???
他以为至少是个前三???
结果居然是“五”???
“前五还有谁?”
锲而不舍是一种珍贵品质,但用在不合适的地方就称得上是往刀口上撞的自虐行为了。
“你又不认识他们,告诉你也没用吧。”虽然说是这么说了,但最鹤生还是告诉了宫侑,“首先当然是,我哥。”
噢,这个……也不是不行……
“然后是小岩,勉强带个阿彻。”
……没听过的名字x2。
“再然后是赤司君。”
是不是上次陪她捡到狗的那个?
“最后就是你了。”最鹤生一只手撑着脸,“侑和治都很帅气呢。”
要是话里不带“治”他会更开心。
宫侑撇了撇嘴:“那有谁被我从这个排名上挤下去了吗?”
又是个令最鹤生完全不想回答的幼稚问题。而无论回答有还是没有,事情都会往更麻烦的方向发展。
放任宫侑只会让他将自己带进他节奏和逻辑里。
那样会很被动。
而加入只是沉默也会很麻烦。
因为宫侑会刨根问底。
所以最鹤生沉默着走进浴室,从架子上取下剩下的干净毛巾,盖在宫侑的脑袋上,一边轻轻摩挲着他依然滴水的发丝,一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有。”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
“噢……”
但好在宫侑放弃了追问。
因为对于宫侑而言,此时此刻再继续追问这个“有”代表的是谁也已经不太重要了。
被挤下去的人不管是谁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觉得脑袋再这么被揉下去,说不定就要睡过去了。
于是他相当准确地在埋着脑袋仍由最鹤生揉搓的情况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将脑袋往前拱了拱,然后把最鹤生的手摁在自己肩膀上,这才抬起头来。
——现在他的姿势就像是被最鹤生环在怀里一样了。
不出意料的是最鹤生秉持着男女有别的矜持作风往后面退了一步。
可惜没能退太远,因为她发现宫侑这回认真地使了点力气,根本挣不开自己的手。
“放开。”
既然肢体语言叫不醒装睡的人。
那就只能明说。
宫侑哼了一声,意思很显然是“我拒绝”:“感觉这个距离太近的话你一开始就不该走过来。”
“擦头发我自己也可以,不用你好心帮忙。”
“而且我都对你告白了,鬼都知道我喜欢你,还敢说什么开房,你是不把我当人看还是不把我当男人?”
不把你当人当什么?
狗狗吗?
还有……十六岁算什么男人……
最鹤生在心底轻声嘟囔。
必须承认的是放出这种狠话的宫侑实际上称得上绅士,至少他除了牵过两次她的手之外也没做过更越界失礼的事情。
但是,只是牵手的话,最鹤生完全可以把它算作老朋友之间的亲昵。
毕竟去爬青叶山的时候,及川彻和岩泉一偶尔也会把体力较差的最鹤生从半路上轮换着背上去,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权当负重训练——老实说,这话真要细究,确实能感受到直男式的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