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回家和你不回家有什么关系?”最鹤生被捏着脸,只能发出咕哝声。
“当然有啦。我作为宽政大学陆上竞技部的部长,怎么可以对不回家的部员不管不顾。”灰二一副老妈子口吻,开始掰着手指跟最鹤生念经,“你也知道阿雪喜欢泡图书馆,而且有时候直接就在里面呆一整天都不出来。如果我不去给他送饭,万一他把自己的胃给饿坏了怎么办?你知道胃溃疡吧?知道胃穿孔吧?知道胃癌吧?按时吃一日三餐可是很重要的。我怎么可以让这么珍贵的人才还没上赛道就因为身体出状况而下场?”
最鹤生听完,灰二的解释却只接受了一半。
她忽然想起五月初的时候,灰二在厨房做饭,岩仓雪彦和尼古前辈领着她在隔壁吹风扇,顺便帮她讲混成一团乱麻费力也理不清的物理题目。
那一次的三天假期,岩仓雪彦也没有回家。
“阿雪学长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触及到他们两个人的任何痛处,但灰二没再使劲地挤最鹤生的脸,他的一只手放到小姑娘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揉了揉,“因为有些对你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别人而言可能做起来跟登天一样难。”
这句话让最鹤生想起了刚刚结束比赛时赤司的采访。
对于奇迹世代而言夺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眼高于顶实在不怪他们,但她直到现在也不能理解紫原敦为什么要讨厌那些努力登天的人。
不过没等最鹤生失落太久,灰二又问:“说起来你的票改到什么时候了?”
“明天下午。”
“啊,那正好。”
最鹤生:“?”
“什么正好?”
“正好阿彻说明天上午要来东京,下午你们可以一起回仙台。”
“哦……不过他来东京做什么?”
灰二:“说是想买点东西。”
最鹤生瘪了下嘴。
又买鞋?不至于吧???
他及川彻的零花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顺路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免得你太寂寞,拐弯到白鸟泽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灰二原原本本地将之前及川彻与自己的通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所以什么是‘不该看的东西’?你在白鸟泽怎么了?”
第59章
“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回家?”
及川彻比对了一下正被最鹤生当成小板凳的行李箱,才二十寸,放两件衣服就能塞满的大小,着实不像是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随身包里的最鹤生的作风。
岩泉一也觉得奇怪,不过女孩子要带什么不带什么出门都不是他们这种不懂女人心的直男可以臆测的,既然及川彻问了,那他自然会选择安静如鸡,免得到时候惹得对面的小姑娘不高兴了连他一块教训。
看见及川彻和岩泉一,最鹤生从箱子上站起来,她拍了拍裙后的褶皱,“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很轻便啊。而且一周七天里五天我都在穿制服,剩下的两天休假只要不去逛街,套个T恤随便应付一下不就行了?”
“这么好不讲究,小心找不到男朋友。”出门前特意认真搭配穿衣还用发胶抓过头发及川彻相当嫌弃地撇了下嘴。
最鹤生瞥他一眼,就差把“懒得和你计较”写在脸上。她拖着行李箱的拉杆,绕过及川彻走到岩泉一身边,像是要用行动跟傻瓜划清界限。
从竹青庄之后,最鹤生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彼时正是午后两点过,每天四点半起床说到底还是有点反人类——至少很反中学生——最鹤生有点累,眼皮又到了每日昏沉的时刻,不过她又不觉得很困,大概是使劲眨眨眼或者听一首比较激昂的歌就能清醒的程度。
行李前几天就已经收拾好了,最鹤生最后需要做的只有关电关水关天然气,分类好的垃圾拿下楼。做完这些她把行李箱推到玄关处,又跑去敲隔壁桐山零家的门,没有动静,天才棋士又不在家。
因为今天要回仙台,最鹤生没像往常一样把灰二给桐山零做的便当直接带回来(当然,这并非是针对他一个人的特制,与桐山零同样享受灰二这种高规格待遇的还有一个天天也不好好吃饭窝在图书馆啃书的岩仓雪彦,所以桐山零现在也算半个在竹青庄搭伙的食客),她写了张让桐山零记得去竹青庄吃饭否则浪费为他做的那份菜饭灰二绝对会生气的,字里行间都是威逼利诱的便签,塞进门缝里。
有岩泉一在,最鹤生也不怕及川彻会迟到,安安心心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在自家公寓门外坐着。
其实带少东西回去也有住在六楼爬楼梯很不方便的原因,最鹤生自己拖箱子是如此,知道会有人来接自己之后这样的决定也不会发生改变,毕竟及川彻与岩泉一两人此生离魔法最近的一次就是五岁之前被街头魔术师哄得团团转的时候,只要他们不会悬浮咒,他们在最鹤生眼里就是得时时刻刻小心肌肉拉伸软组织挫伤的脆弱生命。
她把门锁好,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磕磕绊绊地下了楼,然后在楼下的花坛旁边坐下。
直到及川彻和岩泉一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简直跟宫治和宫侑那对双胞胎一样成天形影不离。
“你们什么都没买吗?”最鹤生看着他们俩空空的双手。
“商城转了一圈,他倒是什么都想买,”岩泉一说着,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及川彻,“可惜没钱。”
“小岩你不要揭我底好不好!”
“哦?那是谁买了一堆游戏不玩,还说什么‘我都花钱了为什么还要花时间’这种鬼话?”
及川彻鼓了下脸:“……我还年轻,偶尔冲动消费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嘛!”
接着为了躲避岩泉一的冷嘲热讽,他立刻将话题转移到最鹤生的行李箱以及行李箱太轻出门打扮不用心找不到男朋友这件事上。
及川彻摇了摇最鹤生的行李箱,又说了一次:“好轻!”
“阿一,阿彻好烦啊,我又没让他帮我推箱子。”有岩泉一在的时候,最鹤生常会选择拐弯抹角地怼及川彻。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心理年龄只有小学水平,别理他。”岩泉一帮衬道。
然而被刻意无视的及川彻今天却没有嚷嚷地挤到他们之间,老实说这种安分会出现在及川彻身上还挺反常的。最鹤生盯着他看了两秒,拽了拽岩泉一的衣角,示意他弯下腰,她有个问题要问他。
“喂!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看见最鹤生鬼鬼祟祟地掩着嘴跟岩泉一缩在一旁嘀嘀咕咕,及川彻还是坐不住了。
岩泉一自动屏蔽了及川彻的大呼小叫,对最鹤生点了点头。这表示她的猜测是对的。
自从上次最鹤生放假回家被及川彻看出了一点想要恋爱的端倪,他就一直想方设法地想把这颗向着牛岛若利长的小苗苗给掐死!
他可以输比赛,他也可以忍受牛岛若利赢比赛,但他着实不能容忍最鹤生的恋爱对象是牛岛若利。
试问一个提起名字都会让你想要抓狂的人,如果成为了只和你家隔了一面栅栏的幼驯染的男朋友,你会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
反正及川彻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自己要疯。
人的思维是有发散性的。
一旦他俩成了,及川彻今后那就只能在“一想到最鹤生就会想到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是牛岛若利”、“牛岛若利又拿了宫城县县大赛的冠军”、“而他,及川彻,又没有进全国大赛”如此这般的逻辑链中煎熬度日。
与其等他们事成在背后扎小人诅咒他们分手,及川彻觉得还是最鹤生的这份恋情干脆夭折比较好——毕竟将来分手说不定还要伤心!他可是也有为她考虑很多的!
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岩泉一,岩泉一不咸不淡地对他的鬼点子发表了自己的主张:“老话说,打扰别人谈恋爱要遭天打雷劈。”
“如果她真的喜欢牛岛,你也拦不住。你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跟在她身后?”
“就是因为她可能真的喜欢牛岛若利我才要拦着的啊。”及川彻哼哼两声,“还是说小岩你觉得牛岛那种脑子里只有排球的人,能分出精力来谈恋爱?”
岩泉一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可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岩泉一迟疑着,一下子有些茫然地被拖进了及川彻的思维方式中。
他还是觉得就算最鹤生会难过,也应该让她自己去试试。
可及川彻却不这么想。
他只知道牛岛若利那人十有八。九是面南墙,哪还让自家幼驯染一头撞上去的道理。
“要是她真的告白未遂感觉很难过,现在正好是夏天,还能剪个短发换换心情呢。”
及川彻撑着脸,听不出喜怒地说道。
…………
最鹤生和岩泉一讲了一路的悄悄话,及川彻被“孤立”,又不想表现得很在意自己被他们孤立,只能梗着脖子被挤到最外面的座位上,可每当他的余光瞥见岩泉一往靠窗的座位那边侧着身子,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摘下来放到他俩中间去。
但实际上就算他真的能做到这种玄妙的事情,他也听不到这两个人说的话。
因为全程,最鹤生都在跟岩泉一用备忘录交流沟通。
毕竟要说防火防盗防及川彻,她要是不在行,世界上可能就没有第二个人在行了。
及川彻发现了,然后他赌气地跑到了车厢里其他的空位上坐下看风景。
直到岩泉一跟她说完及川彻别扭的关心,最鹤生颇有些哭笑不得,“这话怎么说的跟……他比我还害怕我告白被拒或者分手啊……”
“怕你难过吧。”及川彻的性格绝对不能说好,但岩泉一还是愿意相信他心地善良。
“那可真是谢谢他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忧心我不知道结果的暗恋。”最鹤生同样用别扭的言辞隔空感谢了一番正坐在与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的及川彻,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但又像是怕及川彻忽然转过头来看到追问在笑什么,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岩泉一也跟着她笑,“其实白痴川到现在都很害怕灰二哥。”
“啊?真的?”岩泉一的惊喜爆料让最鹤生感到茫然,“他不是及川阿姨拿衣架追着他打都不带怂的?”这种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现实的勇士,竟然怕脾气那么好的清濑灰二?
“是啊。”岩泉一点点头,“你还记得你以前身上起疱疹去住院的事吗?”
“你是说我小学春游回来之后感冒的那次,还是初一得风寒的那次?”最鹤生挠了挠脸,她的病历本比大多数人的都要“丰富多彩”,想要精确地回忆起来也颇有难度。
“……笨蛋川把毛毛虫丢到你身上那次。”岩泉一的语气不自禁地软和了下去。
“唔……我有点不记得了。”最鹤生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当时多大?”
“幼稚园中班?还是小班来着?”
“啊,那难怪。”一听是那么久远时期的事情,最鹤生一边安心于自己的记忆力没有出现问题,一边问,“那次怎么了?”
“他把毛毛虫丢到你身上,然后你长了疱疹,发烧三天还住院了一周。”
“哦……就这?”
最鹤生轻轻应了一声。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好吧……那这跟他怕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灰二哥当时威胁傻瓜川说,再有下次就让他提前体验换牙。”岩泉一毫不同情地道出后续。
“哇,我哥好帅!”最鹤生差点鼓起掌来。
“是的。灰二哥很帅。”岩泉一点头附和。
“那后来呢?”一没注意,她把声音提高了一点,最鹤生歪了下身子,看见及川彻仍然背对着他们看着另一侧的窗外,重新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病好了,你和傻瓜川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个下午。”
约摸着是下午茶的时间,及川彻臭着脸站在走道上,看着相谈甚欢半小时的自己的青梅和竹马,“聊完了?”
“嗯。”岩泉一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可以回来了?”
“也没人赶你走啊。”
“哼!”及川彻脾气颇大地坐下,赌气地阖上眼睛假寐。
可闭眼没过一会儿,他便感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仿佛黏在了自己脸上,像是雏鸟的绒毛,又像是把脸埋进小猫或者小狗肚皮时感受到的那般柔软。
“最鹤生你有毛病啊一直看着我!”他睁开眼,恶声恶气,却看见让他难受的始作俑者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
他的气焰瞬间被消了大半,却还是不满地伸手把她的脸推开:“烦死了一边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60章
说避暑自然要想到北海道小樽这种地方,宫城的温度远称不上凉快,不过与东京相比它胜在建筑稀松又低矮,卷过这片土地的风不用到哪儿都沾惹上一点燥热再全部往人身上糊。
最鹤生也不想在这么热的天里披着头发,但她的橡皮筋借给了和他们同车的另一个小女孩。为了不让她热死自己,及川彻一直走在最鹤生身后,扯着她的头发,让她的后颈那块能不被捂得太过严实。
然而他安分不了太久,就把最鹤生的头发拧成好几股,又过了会儿感觉自己像是牵着马匹的缰绳。他抓着那束头发,一抖手腕,嘴里还“吁——”地叫唤了一声。
最鹤生转过身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热辣辣的痛感上浮,及川彻嘶地一声收回手,女孩的长发缎子似的,一眨眼从他指间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