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办得挺没谱的,但架不住确实对大池来说是个利好消息。
池颜昨晚还惦记着要让他好好开花,今天在会议室就后知后觉出木头的好来。只要大池明面上不亏,她在股东会这就好交代的很。
比起35%的股权被梁氏吞并,把原本就拿不到分红的地大大方方给出去,对股东会众人来说能接受度还不错。
要是还能参与投资,后期共同承担盈亏,那就是血赚。
毕竟他们心里边门儿清。
陵城这么多家企业,和赫赫有名的梁氏合作哪有亏本的道理。
当场只池文征一人暴跳如雷,怒斥:“你有什么权力动那块地,那是我个人公司拿下的,和你们都有什么关系?!”
池文征挪用大池的资金填补亏空是他理亏。
大池仗着自己占一部分资金要吞下整个项目也不能占全理儿。
在陷入僵局之前,池颜脚尖点地,推着办公椅往后退开一步:“就凭那块地无资质私建。”
池文征绝口不提的那些私密,在众人面前被一点点剥开。从挪用公款到质押股权、再到无资质造工程,每剥开一点,他脸上的血色便褪去几分。
到最后面如黄土。
池颜索性起身,目光威慑般扫过全场。
“取缔、没收、罚款,不知道叔叔想走哪条路?”她沉心静气,望向其他人:“在座各位都是大池的一员,这种事曝出去对公司没有好处。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出了会议室大门,哪些该知道,哪些不知道,希望各位心里都有数。”
都这么多年老人了,大池整体与自身利益相关,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也无人关心,小池总故意压着是为了大池更多、还是不想把她这位私心甚重的叔叔逼迫太苦。
“行了。”
池颜听完表态,通知下去:“下周开始,会有三方机构陆续进场清算大池旗下所有子公司。一时图利开设的与主业无关的项目都会进行变卖清算处理。我希望往后每一分钱我们都要花在大池科技的刀刃上。”
不知是不是连续遭遇重雷冲击,这会儿众人听起来只觉得尾音都重重落在科技二字上,好像无形之中伸出一双手正在推着大池回归主业。
“没什么问题的话,最后大家感谢下池总作为公司决策者最后一次给大家发放的分红。”她带头鼓着掌,舒了口气:“散会。”
底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逐渐汇聚成流,雷鸣般涌到了一起。
池颜率先迈出会议室。
倒不是有什么着急的,就是自己也很满意今天这一出夺权,非得留个帅气的背影当做收尾。
她这儿刚出去,身后讨论声就炸了起来。
“以前都没看出来,小池总做事这么雷厉风行,有点当年池董的风范。”
“但这样对池总未免也太狠了吧?毕竟是亲叔叔……”
“狠什么?池总自己搞独吞的时候就不狠了?当年欺负小池总还小就不狠了?”
“那怎么不见你当年跳出来给主持公道?”
“……这事儿没法辨黑白,他们自家人的事,我们瞎掺和什么。只要对公司有利,就行。”
“是是,这话在理。”
诸位股东之间的谈论并没有贴心地压低声,顾及池文征颜面。
池文征怒摔门而去,径直出了公司。
这下轮到原有的助理组发愣了,池总没交代一声就走了,他们没参与股东会资格,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木着脸不知道怎么办。
想着关副总向来脾气好,上前询问。
关诉追着女人窈窕身影往门外看了一眼,说:“先给小池总安排独立办公室吧。”
助理:“早上还有几份文件比较急,要回复。池总也没留个话,您看……”
“一并拿去小池总办公室,她会看。”
他想了想,交代:“以后公司是小池总说了算,别搞混。”
“好的好的,谢谢关副总提醒。”
助理组都经历过池总上任交替,这会儿又是一轮新的交替,没太多不适。
很快办好事情,乖乖等听小池总交代。
此时池颜坐进新办公室,独自一人时也不敛着情绪了,一脸愁眉。
说是只有几份文件要看,桌上高高垒起一沓。
她坐在办公桌后,甩了高跟鞋光脚点地,与那沓文件大眼瞪小眼。
……上班第一天,就想辞职,怎么办。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那摞文件拍了个远照,脚尖踩地又把位置拉回办公桌前。
池颜:【所以你每天工作都这么多吗?[图片]】
池颜:【哦对,这是我的新办公桌】
池颜:【你回公司了没?】
池颜:【喂——】
池颜:【喂——喂——】
她的倾情召唤终于召唤到了回音。
木头发来一张照片。
细数聊天历史,互通表情包和图片的次数屈指可数。
池颜刷一下坐正,点进图片。
是他办公桌后的视角,一摞接一摞文件堆满了桌角。无声回应了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顺便很省事地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到公司了。
池颜叹了口气:【好多啊qwq,你今天还能回家吗】
池颜:【本来想出去庆祝一下的】
池颜:【当然,这次刷我的卡】
池颜:【不过既然你这么多工作,改天也不是不行】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梁砚成:【正常回家】
梁砚成:【刷我的卡也行】
第34章
结婚这么久,梁砚成一如既往表达欲很低。
他的心思不好猜,但喜好特别容易摸透。
而且像个设定好参数的机器人,轻易不会改变。
比如吃这方面,池颜只要留个心眼就发现,他除了不能吃海鲜,还不喜辛辣重口。
家里厨子做的菜式几乎都是按着她的口味来的。
满桌丰富菜肴,他从没开口说过这喜欢,那不喜欢。用筷的频率高一些,就是喜爱。不怎么碰,那就是不喜。
陵城靠近江南,菜系清淡。
本帮菜就很适合梁砚成的口味。
池颜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知道不少老馆子,立即叫人预约了位子。
只不过需要她早上看完的文件一直看到了下午,加之零零碎碎一些琐事,回过神来惊觉已经爽约快半个多小时。
池颜猛地起身翻开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刷谁的卡上。
估摸他那边也有事没到,她松了口气,对着镜子细细描了一遍红唇才出发。
到老馆的时候快要过饭点。
老店生意做大了翻新过,除了原有的大厅,在后院造了条九曲十八弯的荷塘走廊,通往新开辟的独立包厢。
围着池塘一圈,正对池塘对岸戏台。
戏台子每晚八点开唱,专门吸引饭后续二摊喝茶的客人。
服务员引着池颜往包厢走时,戏台那正在布景做准备。
她心想眼看别的客人都快续上二摊了,她这倒好,请客的刚到,被请的还没来,不知吃的是晚饭还算夜宵了。
门一开,廊灯渡进门槛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光圈。
里边只亮着一小盏,像是为了看池塘对岸的戏台特意调暗了灯光。而黯淡光线下,男人偏头冷眼望了过来。顶头那一豆灯光全印在了他眼底,也就让他整个人带上了点凡间温度。
临池塘木窗大开,微风自水上吹来。
池颜不知是被风吹得发冷还是迟到了不好意思,抬手搓了搓胳膊:“我堵车。”
他没说话,就是目光始终沉沉黏着她。
池颜被他看得心虚,比了ok手势,妥协:“……好吧,其实是我错过下班点了。谁知道那些东西要看这么久!怪我,我业务不熟练。你几点来的?”
她说完一大通,男人就回了两个字:“七点。”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往后说晚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他的声线跟夜风一般带着凉意。
池颜听到回复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五,也就是说他兀自等了将近一小时没在微信催她一句。
她蓦然间对木头大有改观,竟然有这样的好脾气?
惊叹归惊叹,还是迟到的歉意更多一些。
池颜没敢再瞎扯,赶紧叫了服务员点单。期间还特别热情周到地同他介绍了店里的特色菜。
“桂花糖藕吃的吧?这家店做的特别好吃,甜而不腻。他这个桂花蜜是特制的,别的地方吃不到。”
梁砚成静等她说完,并未拒绝:“你决定就行。”
“那就再一个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松茸干丝、梁溪脆鳝……”她这次没问,很熟练地报出两串车牌号,“麻烦给我家司机师傅送套一样的。”
梁砚成早就见怪不怪,挑了挑眉,没说话。
池颜这边点完菜,指着池塘对面戏台子问他:“你要不要听戏?一会儿我叫人拿扇面来,上面写着的都是能点的。你看看?”
她往日在陵城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平时围着她打转的也与她一样,都是陵城本地人。
说完好大一会儿,她没听到对方响声,才反应过来。
她这位先生虽然从认识起就一直在陵城,但确确实实是因为他父亲迁移总部的原因才来了陵城。
他从更北边一点的地方过来,应当只能算半个陵城人。
起码在他们梁家,就从来没听过说当地话。叫他点方言戏,那还真是在为难人。
池颜扯了下嘴角:“其实我的意思是,听不懂听个响儿也是一样的。”
她因为迟到了许久,净说瞎话:“老实说其实我也听不太懂。”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无辜,也可能梁砚成听懂了她话里刻意与他妥协的调子,向来淡漠的脸上难得看出几分笑意。
他说:“那就听个响儿。”
台上咿咿呀呀开嗓。
池颜为了演好自己确实听不懂,听得不大认真,尽量把话题往戏外牵扯。
今天这一天也只有这会儿的闲散时刻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只管销金快乐无边的小孔雀。
听着小曲儿,眉间涌起倦意,抱怨道:“今天这才一天,我就开始认真思考请一个靠谱coo的可能性了。”
“嗯,觉悟不错。”男人道。
她自动漏听两个字,惊喜问道:“你也觉得不错?”
梁砚成深看她片刻,无奈:“我知道有个合适的——”
她漂亮的眼睛像两弯明月,热切注视着他。内含深意自不用说。
梁砚成一时无话可接,只低头用手机给她推了个名片过去。
他手里通讯录里的好友位极其珍贵。
现在的手机这么高端,倒不是有什么限制,只是单纯地很少很少添加别人而已。
围绕在梁氏小砚总身边的自然知道,他通讯录里的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但从来没发生过拿到好友位而喜大普奔昭告天下的恶性炫耀事件。
毕竟这样的傻缺早就排除在了近身范围之外。
他现在手动推过去的这位,还是破了天荒从他这儿主动添加的。
人姓章,是从江源那挖来的。业务能力绝佳,不过就是在酒庄经营多年自我感觉摸到了天花板难以再前进,有了另寻出路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年纪比起他这位太太,翻了个倍。
多令人放心——
不是。
多么经验丰富。
梁砚成听闻此事就把人要了过来。
他不是什么神机妙算,只是挺了解他太太的。
真这么高强度工作没几天,她必然会哭着喊着说好累。她那样的性子,外边强忍着不说,回家小哭小闹都能弄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比如没让她先用浴室那一回,她见天儿的就抱着小狗指桑骂槐。
说什么妈妈命好苦,妈妈所托非人。
为了避免此类恶性事件频发,梁砚成按着太阳穴准备了这一手,就等她开始诉苦。
毕竟没见过每天兢兢业业开屏营业的稀有孔雀物种。
戏台子上一出刚落幕,她这儿紧锣密鼓跟唱戏似的拍起马屁来:“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棒棒,你的社交圈好广哦!”
她今日接二连三热情出击,半点没有平日作威作福的影子。
梁砚成抬眼,视线瞥过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竟然生出了平时不会有的念头。
也不知道掺了蜜的红唇,会不会比平时更甜。
他压下萦绕在心头的奇怪想法,抿了口茶。
而本该继续的美好氛围,倏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
池颜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偏头看了一眼,拧起了眉。
她做了个接听的姿势,抬手掩住话筒。
因为侧头的姿势,她半边沐浴在头顶灯光下,半边隐在身后阴影里,轮廓裹了层灯光的金辉似的,毛茸茸的。
有几分可爱。
男人在心里给了评价,复又垂下眼,安静把玩着面前那盏天青色茶杯。
他听到她故意压着的声音在安静的包间一句接一句传来。
“那现在怎么样?”
“行,我会过去看看。”
“不是我没给回转余地,您二位之前给我余地了吗?哪怕与我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吧?”
“该是池硕的自然还是他的,婶婶不用这么急。我没你们想的那么狠。您也不用再打什么亲情牌。”
“对我好的,对我不好的,我心里都有计较。”
她简单说完几句,挂了电话。
神色比之前冷了几分,只抿了下唇,对他说:“婶婶打电话过来,说叔叔气得一脚没踩稳,摔下楼梯了。”
“我现在……”她拧起秀眉,“可能得去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