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延迟——砂梨
时间:2021-03-29 10:31:56

  一年多前,给梁砚成开车的正是面前这位老张。
  那天磅礴大雨,能见度很低。
  老张载着梁砚成从梁氏集团往机场高速行驶,车子拐入辅道时或许视野不清,车头偏过没几米,就听一声闷响,轮子似乎轧到了什么东西。
  老张撑伞下车查看,没多会儿,白着脸敲响副驾驶禀告易助理:“易助,好、好像轧到人了。”
  易俊闻言没敢耽误,立马跟着下车查看。
  窗外暴雨如注,车内反倒安静得仿若无事。
  梁砚成看完报告抬了下眼,才发觉车子停稳在了路边。他摁下通话键,与前车厢说了几句,没听见回音。正狐疑,易俊浑身透湿地敲了敲后座的窗。
  在暴雨中大声喊着:“砚总,车子撞到人了。我在这处理,先安排别的车送您去机场吧。”
  梁砚成皱着眉往外看了一眼,从他的角度往外,只能看到歪在一边露出半截的电瓶小车。他按下窗,问:“人呢。怎么样了?”
  “好像不太能动,叫救护车了!”
  易俊在窗外大声回应。
  ……
  池颜听着易俊缓缓叙述,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黑云压着,似乎下一秒暴雨也会如期到来。
  女人这时插了嘴,说:“那时撞的是我男人。”
  当时情况挺严重的,虽然拨了救护车,但那么大暴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到当时的情况,女人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后来老板直接用他的车送我男人去了医院。但是太严重了。”
  她哽咽:“就这么瘫了,到现在都没能好起来。”
  司机老张从旁点头:“是我没看清后视镜就转了过去,我的错。该赔钱的也是我。我还误了小砚总的机。”
  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瘫痪在床,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简直雪上加霜。
  这边老张撞了人也没了魂,他找遍身上所有的钱,没凑出完整的手术费。最后只能拿出辛辛苦苦攒下的,供家里孩子读大学的钱。
  他两手蹭着裤边,与池颜说话时满脸歉意:“后来小砚总替我出了这些钱。但我工作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再敢开车。”
  女人吸了吸鼻子,接着老张的话继续道:“当时老板知道我们家都没有保险,说除了手术费,以后会每个月给我们出点赔偿费。”
  “当时我女儿赶到医院时,就是老板叫这位易老板带她去办的银行卡。后来每个月都给我们打钱。”她抹了把脸,“到现在都没停过。我男人瘫了多久,老板就打了多久的钱。老板真的是好人。”
  池颜将故事听到这,已经有了猜想。
  她张了张嘴:“……你是林,杜婧的妈妈?”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瞬间亮了,“是是,您认识我女儿?我女儿命好啊。”
  像每一个永远把自己孩子挂在嘴边的母亲,一提到就忍不住与外人说:“她命好啊,现在在有钱人家里,不用过我们这种苦日子。一定是上辈子给她积的福气。”
  “好久没回家了,您认识她?”女人喃喃重复道:“那她最近好吗?有没有人欺负她啊?她从小就很乖的。”
  池颜紧着一口气,没好意思说现在是你女儿想欺负我。
  她生硬地转换话题:“那您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瘫着没有进展。”她又垮下脸,“不过多亏了老板人好,不然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从哪里来医药费。您是老板的太太吧?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池颜从小交际圈就没怎么涉及过这些被生活磨得如此苦难的人,当下被她又哭又笑弄得头疼,心里却一层接一层苦涩。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好像当你以为最差不过普通渡日,没想到生活之下还有生存。
  在这样日新月异的高科技时代,还有人为了生存过的这么难。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连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难受什么。
  这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走空了,只剩下她和梁砚成两人,还没真正缓过来。
  她情绪沉闷,抿了下唇责怪:“这点事你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么,你自己不说?”
  梁砚成默了几秒,很平静地答道:“之前忘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微妙。
  说离婚,她没了离婚的理由,说不离,之前的气好像就白受了。整个人都卡在天平中间,摇摇摆摆不知后续。
  池颜低头拨弄了会手机,忽然抬头:“你不是回来处理公司事情么,还不去?”
  她得自己一个人坐会儿,好好捋下纷乱的信息。
  梁砚成简单应了一声,兀自回到办公桌后翻看起文件来。一时间,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只剩笔尖落在纸张上细微的沙沙声。
  窗外风急雨骤,雨是真正落了下来。
  一颗一颗豆大地雨珠斜打在玻璃上,却听不到响声。
  池颜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打开林霜的聊天框。
  池颜:【那什么谁,回林家后怎么不回去看看她养父母?】
  林霜先发来个问号,随之跟着文字:【出什么事了?】
  池颜抿着唇:【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知道她养父母吗,就一直住医院那个】
  林霜:【嗯,我去看过几次。他的腿好像还是不行,不过那天我去的时候听说有新的医疗方案了,说不定保持微刺激会有用】
  林霜好像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只模糊用了“他”这个称谓。
  池颜没再追问,只说:【哦,也挺不容易的】
  林霜不容易,那对夫妻也不容易。
  她关掉聊天框又刷了几遍手机,心不在焉的。
  外面倾盆大雨,室内静谧祥和。
  她无聊抬眼望向认真工作中的男人。他紧锁眉头,眼下含着青灰,像是疲倦极了,落在文件页上的手指却没有停过。
  灯带把他的轮廓勾出了几分柔和。
  落在镜片上的光斑一有闪动,池颜立即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刷起手机。
  好巧不巧,手机上端刚好跳出当地新闻的横幅提醒。
  她点进去瞄了一眼,就见顶头几个大字:梁氏集团有望成为行业龙头。
  ……行业龙头?
  不是,几个小时之前,是谁说遇到了巨大危机?
  虽说现在没了离婚的借口,但确确实实,有人诓她说是公司有难吧?
  是吧?
  她仔细回想一番,盖棺定论:是的。
  完完整整翻完当地财经,池颜把手机抛到一边,刚想起身问问这位身处行业龙头的老板到底危机在哪,易俊很不幸地挑在了这个时间点进来送文件。
  池颜朝他勾勾手指,“易助,问你个事儿。”
  易俊脑内优先级警报响起,停下脚步先转了过来:“夫人,什么事?”
  “你们家小砚总刚才跟我说公司遇到了巨大危机,我倒是想问问是什么危机非得紧赶慢赶着回来。”她指了指手机上那行红字,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池颜:“这不是都成行业龙头了么。”
  易俊芒刺在背,更不敢当着她的面回头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交换眼神,沉默了数秒欲哭无泪:“可能是……差点没有老板娘?”
 
 
第42章 
  池颜被摆了一道, 冷眼往办公桌后瞥:“我看你是个木头,还学会诓人了?”
  易俊破罐子破摔, 送完文件一溜烟儿先跑。
  又剩夫妻二人隔桌对峙。
  梁砚成轻揉眉心:“我昨晚说过的,给你解释。”
  “骗我过来,就解释这个?”池颜问。
  他没说话,等于默认。
  虽然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放往常,她就这么凑合凑合往下过了,不过闹了这一回后,池颜想通不少事情。
  她支着下颌不紧不慢开口:“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林婧的问题吧?”
  梁砚成沉吟许久:“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
  他是窄双眼皮,抬眼时眼皮末端的褶皱被压得很薄, 远没有睡意浅淡时淡淡一瞥来得温柔。也正是这样, 总是在白天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高高在上感。
  再加上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好像得他一个解释已经是对内特别宽宥, 实属难得。
  池颜没来由地就冒气:“解释?那你就解释解释为什么全天下两条腿的男人这么多,那什么林什么婧的非得盯着你?”
  她摆出嫌弃的表情:“真什么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梁砚成:“……”
  这叫他如何解释?
  辨不过她的歪理,只以为她仍然不信。梁砚成脸色也沉了下来:“该说的我都说了, 人刚才也在那。”
  他烦躁地敲着桌面:“总不能连夜找了几个人来给你演的戏吧。”
  沉闷的敲击声在办公室回荡开来。
  每一记就像敲在自己心口上一样, 池颜也腾得烦躁起来。
  到了这会儿, 她很深刻很深刻地体会到,她与梁砚成似乎永远在跨次元对话。
  她说的是他们之间,他却执着于自己解释的那档子事。
  如果没有林婧,他们就能这么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吗?
  恐怕不会。
  矛盾总有积攒到质变的那一天。
  池颜隔着办公桌站在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沿欺身,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说的是昨晚讨论的那件事。”
  哪怕他承认,心里只有一点点地方是给她的。
  那她会给彼此一个台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许是离得太近,她能从他偏浅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的,但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不够好看。
  失眠一夜,眼睛没有往日有神,眼底或许还有粉底遮不住的青灰。是她少有的狼狈。
  思及至此,她稍稍起身往后退开一些。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良好的仪态也是她的必修课之一。
  话题被她带到了昨晚,在长久的对视之后,她看到男人动了动薄唇,说:“不离。”
  “为什么?”
  ——只要你说你心里有我,我会妥协的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仿佛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淙淙流动,像计时沙漏,艰难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直到他的答案以“梁氏和大池……”为开端,池颜轻轻叹了口气,之前那些短暂的欢喜像一场盛大灿烂的烟花,转瞬即逝。
  “不离也行。”她听见自己说,“今天起我会搬回华江那边住。”
  他收拢手指:“什么意思?”
  “住在一起我可能会忍不住每天都想去一趟民政局。”
  她坦然道,“为了你不离的愿望。我搬走。”
  离婚两字天生戳他的死穴。
  梁砚成每听一次,脸色便阴沉一分。他很讨厌脱离掌控的任何意外。就像她说离婚,简简单单两个字,背后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即便把所有的商业利害丢到一边,他依然觉得烦躁。
  为什么她总说得如此轻而易举。显得他在这段关系里像个没有尊严的追逐者。
  他张了张嘴,嗓音有点哑。
  “随你。”
  ***
  池颜当晚就搬回了华江区的别墅。
  这是她的私人房产。因为是婚前买的,比新居那要小一些,装潢不如那边奢华,偏冷淡。连花园都不是四面环绕,而是前院后院分割开的各一小片。
  这就苦了每天在花园前后狂奔的小宝。活动范围大大受到限制。
  不过小狗比起住处,更喜欢主人。
  在池颜威胁了两回再哼哼唧唧把你送回新居陪你爸爸后,小狗忽然觉得华江这的房子也不错。
  虽然花园不够大,但能进房间睡了!
  血赚。
  另一边,梁砚成晚上到家,一迈进主楼就觉得整栋房子散发着微妙的冷清感。
  从前他更喜欢清静,该是高兴的。
  只是在拉开起居室衣帽间的大门时,望着突然空了一大半的柜子,控制不住压下了嘴角。
  没人在旁边叽叽喳喳挑刺儿,晚餐都吃得食之无味。
  他这会儿脸色冷着不好看,管家毕恭毕敬在旁边守着,忍不住问:“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他放下筷子,依旧冷着脸:“嗯,淡了些。”
  如果池颜在家,辛鲜辣油一个不会少。
  这也尝一口那也尝一口,晚上多以维持身材做借口,她吃得不多,但桌上不能没有。
  这样比起来,确实显得今晚的菜色过于寡淡。
  梁砚成收回视线,问:“原来的厨子呢?”
  管家思考了下,非常严谨地答道:“太太说人都是她请的,您用不着,所以就都带走了。”
  “……”
  管家当家这么久,多多多少少看得懂他的别扭。
  顿了几秒从中发力:“突然少了人我也觉着冷清,您看什么时候把太太请回来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他从管家话里听出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来。
  脸都木了,半晌回他:“……再说。”
  ***
  池颜搬到华江好几天,突然想到还没和姐妹团说过这事儿。于是顺手把自己的定位和卧室照片到群里,高声宣布:【宝贝们,我自由了!】
  江瑞枝:【这套房子我看着有那么一点点眼生】
  池颜:【看定位啊宝贝,我搬出来了!带着狗。太好了终于不用在那里受气了!感觉到了不用每天生气的人生是多么的美好,嘤——】
  不愧是好闺蜜,江瑞枝没细问直接选边:【摸摸宝贝不气不气,我们的diss联盟又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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