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延迟——砂梨
时间:2021-03-29 10:31:56

  他从办公室出来,立即通知下去取消高尔夫球场的预约,同时将晚间行程一一延后。
  自小砚总全权接管梁氏后,只有把行程往前提的,还是头一次延后。助理组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好向易总助打探。
  “那是有更重要的安排改到周日下午吗?”
  “需要提前知会驾驶班吗?”
  “要预约会议厅、餐厅还是客户酒店?”
  易俊面对众多疑虑也很困扰,良久摸了摸鼻梁:“重要级提前,原地待命吧。”
  而另一边,办公室内。
  池颜又发来了信息:【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后面跟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包——我只是个宝宝你一定要答应我.jpg
  梁砚成扫了一眼,回复:【?】
  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往日觉得最浪费时间的事。比如像这样说一句挤一句踩不到重点的聊天方式放平时,能多看一眼已属不易。
  池颜哪知道他这些臭毛病,自顾自一条条发着。
  【我有架钢琴在临山别墅的琴房。结了婚不是在老宅住了段时间么,听说爷爷不喜欢那会儿就没叫人搬进来】
  【周日要用琴,我叫人搬到新居用一用?】
  【还是你怕爷爷知道要生气?不行我另约别处,就不在家招待客人了】
  梁砚成知道,爷爷不喜欢任何形式的音乐,讨厌家里摆乐器,归根结底还是他母亲温仪的问题。
  在遇上他父亲之前,温仪是个还算小火的歌手。
  恋爱也好,后来怀了他也好,从始至终都没被爷爷认可过。
  这种厌恶延续至今,如若梁家除他梁砚成之外还有第二个接班人,必然不会轮到他头上。
  梁砚成闭眼靠上椅背,缓慢揉按眉骨。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是亏欠池颜的。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孔雀刚弹完一曲从台上下来。那时候满堂喝彩,掌声连绵,她骄傲明艳的样子动人心弦。
  却因为他爷爷的原因,有段时间没碰钢琴了吧。
  几分钟后,梁砚成往外拨了个电话,才再次点开池颜的聊天框回复:【不用去搬】
  池颜等了许久,才收到这四个字。
  严重怀疑对方是老年人2G手机,打字都得一个个键慢慢戳,还附带大声播报功能。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意思是不让她把琴搬回新居?
  这男人真是油盐不进。
  最近不是找着机会就和他爷爷对着干么。亏她还思前想后故作委屈,竟然毫无成效。
  池颜盘算着要不就请翁伯伯夫妇去她华江区的房子小聚。
  心思未定,梁砚成的对话框又响了一声。
  【我来安排】
  她迅速敲下一行字,问:【还是在家?星星眼.jpg】
  梁砚成:【嗯】
  字如其人。
  池颜完全可以想象到手机那头男人冷淡的脸。
  她叹了口气,抬手把备注改成了梁木头。
  ***
  梁砚成说由他安排之后就没了声响。
  池颜一度以为他忙忘了。
  直到周六下午,她一回家就发现管家立在花园门口指挥工人们从门廊前后穿梭而过。
  她下了车,慢悠悠打把洋伞好整以暇瞧着。
  见她回家,管家立即眯眼笑着解释:“太太,您的钢琴到啦。先生说想放哪儿问您。现在还在大厅摆着呢!”
  池颜往大厅里探了一眼。
  银灰色防尘布勾出三角钢琴的轮廓,与她临山别墅那架十分相似。
  她疑惑:“不是去临山别墅搬的?”
  管家颇为自豪:“不是的。这架是先生托人刚从国外空运回来的,说您以前就用这个牌子,好顺手些。调音师也一起请来了。”
  他说完,池颜再看大厅,才从人群里辨出调音师。
  倒不曾想梁砚成做事还挺周全。
  她翘了下唇角:“放二厅吧。对着后花园,景色好一点。”
  上楼换好衣服再下来的时候,后厅已经整理妥当。
  巨大落地窗前一架桃木红的三脚钢琴安静沉稳地立着,与窗外花园一景极为和谐。山茶接了芙蓉花期簇拥而开,花枝满缀隔空装点着琴上一角,高贵典雅。
  与她家里那台斯坦威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琴盖内侧还多了串金色签名。
  竟然是音乐家签名款。
  池颜忍不住上手敲出一串音符,音质如想象中一样明亮悦耳。
  她极为满意,拍照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老公送的么么哒[图片]】
  每个人身边总有一群别墅买在朋友圈的塑料姐妹,秒速赶到战场点赞回评一条龙服务。
  ——哇,小砚总对你可真好啊!
  ——呜呜呜羡慕,想叫我老公去跟小砚总讨教一下
  ——签名款!宝贝是我看错了吗???这款有市无价啊啊啊,我只敢想想。这是什么纪念日礼物吗?有没有闻到我的酸味?
  池颜随机挑了其中一条回复:【没有啦,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当然此条屏蔽梁砚成。
  他惯用的冷脸嘲讽伤害力已经够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圈那么婊里婊气,池颜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住更高攻击。
  于是到他那的信息转而就变了味,一如既往高贵冷艳。
  池颜:【爷爷不喜欢,你就专门弄好的送我。想气爷爷,还想我帮你挡刀啊?】
  池颜:【不过很漂亮】
  池颜:【我是说签名】
  消息过去好久,他那才有了回复。
  梁木头:【想象力不错】
  他针对性很强地只回复了第一句,后面两句选择性无视。
  池颜用手点着对方的头像,小声嘟囔:“喂,我夸你呢。”
  几分钟后,话题不出所料依旧停留在【想象力不错】上丝毫无进展。
  池颜盯了一会儿屏幕,终于放弃挣扎。
  ***
  周日下午。
  翁永昌如约携妻黎萍来梁家作客。
  池颜这样的social animal人际圈广,在陵城打听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聚会规格虽比不上之前的回宴,但处处精心布置,显然花了心思。
  如翁永昌所说,黎萍确实喜爱音乐。
  她早年是音乐老师,喜爱刻进骨子里似的见着那架签名款钢琴就走不动了,爱不释手地摩挲好几遍,问:“我能试一下吗?”
  池颜用了她喜欢的称呼:“黎老师请便。”
  今天小聚只有他们三人,翁伯伯的态度事关池颜今后的股权大计。而梁砚成这枚不确定因素没在,于她来说,更利于她临场发挥。
  黎萍很快试弹完一曲,目光落在池颜干净整齐的指甲上,笑得尤为柔和:“听你翁伯伯说,你学了好多年了。”
  池颜当然注意到这点细节,不枉她特意卸了指甲朴素上阵。昨晚加紧恢复了下手感,理应不差。
  她不推拒,大大方方坐下。
  手指在琴键上灵活翻飞,音符随之倾泻而出。
  窗外的山茶压满枝头,仿佛与琴面相接。
  这样的环境下,琴音唯美,一心沉醉在乐符里的人也格外撩拨人心。
  梁砚成处理完临时工作赶回家时,听到与看到的同第一次与她相遇极为相似。只不过当时礼堂人头攒动,而此时后厅不过寥寥几人,倒是窗外山茶热烈竞放。
  一时不知是花好,音妙,还是人美。
  一曲完毕,翁永昌夫妇还沉浸在高潮迭起的突然收尾中。短暂安静的几秒,池颜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见梁砚成站在几米开外。
  隽挺身形一半落于窗外斜光之内,一半被身侧罗马柱挡得严实。
  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想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而是觉得午后日光也能把他衬出几分温柔。
  翁永昌率先反应过来,招呼:“小砚总?”
  池颜这才起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砚成与客人打过招呼,才慢慢转圜回来:“你说周日家里有客人的,忘了?”
  “……”
  池颜语塞,心道那我还说叫你不用来呢。
  她拂了拂头发,“你们先聊,我上去换件衣服。”
  既然人回来了,她没法堂而皇之探翁伯伯的想法,那就曲线救国先刷一下黎老师的好感度。
  池颜心里ABCD计划横陈,还特意换了一副全新的黑珍珠耳坠。珍珠内敛温柔,阳光下泛着幽幽孔雀绿光泽,很是好看。
  刚把长发挽起,房门口倏地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清润男声。
  “不是嫌珍珠老气?”
  原本应该在楼下陪客人的某人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单手抄兜静静地打量着她。
  池颜从嗓子眼发出轻哼:“你懂什么。”
  她此番态度叫梁砚成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大打折扣,抬手不耐地松了松领结,声音也冷了下来。
  “池颜,你什么意思。”
  池颜扭头回正,拨弄着耳边珍珠:“什么什么意思?”
  “上次没回来,你耍性子我能理解。”
  “……嗯?”
  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近,梁砚成停在身侧:“今天回来了,你还是摆脸色。”
  男人忽得抬手擒住她下颌,迫使她对上他的眼。
  隔着镜片,他眉眼间罕见的温柔不复存在,冷声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9章 
  只要没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不虞。
  池颜缓缓眨了下眼,颇感微妙。
  她觉得梁砚成最近对她意见很大,滚雪球似的。最初还能忍着维持表面和平,现在终于突破某一点,隔三差五就找她的事给她看脸色。
  能有什么意思?
  平时不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池颜拍掉他的手,抬眼:“我们关系很好吗?”
  “……”
  “是戏演多了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我平时不也这么和你说话?以前就好好的,干吗突然挑我刺儿?”
  她想了想,又补一句:“客人在呢,有什么意见晚点说。”
  说罢利落起身,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脸色,径直往门外走。
  梁砚成原地静默片刻,指腹还沾着她皮肤的温度。直到女人的身影从门边消失,才面无表情地重新抄回兜里。
  ***
  池颜这会儿没工夫交流夫妻感情。
  她下楼没多久,梁砚成也下来了,褪去西装马甲换了件没那么商务的衬衣,劲瘦好看的腰线被一齐掖在衣摆下。身形依旧英挺。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阶梯,池颜的目光在他腰腹处停留几秒,若无其事收回继续和黎萍说话:“回国后就没怎么弹过,还是生疏了。”
  “我听着还是不错,天赋努力都不可少。”
  黎萍笑眯眯的,脾气温和。忽得注意到她新换上的耳坠,由衷赞叹道:“呀,你这副耳坠真好看。”
  “好看吗?”
  池颜左右晃了一圈。
  黑珍珠泛起的莹莹幽绿全方位闪耀着,更是动人。
  她平时极少戴珍珠饰品,太稳重太内敛,与她不怎么契合。但今天这副坠子藏了心机,完全是按照黎萍的喜好戴的。
  据她了解,除开音乐,这位黎老师还是个狂热珍珠收集者。
  翁永昌当监事那么多年,家境颇丰。次一点的珍珠她必然瞧不上。这对,记得是婚前某次拍卖会上得的。
  那边俩男人已经聊上天,池颜偷瞄一眼,压着声小声说:“也就在他面前装温柔戴这一次,其实我不怎么爱搭珍珠。珍珠啊,得要气质压着。我可没有。”
  她嗔怪的样子少女感十足,也难怪说自己压不住珍珠。
  黎萍笑笑没接话。
  又听池颜怂恿:“黎老师,我看你肯定合适。”
  她作势要摘,动作突然停顿,面露犹豫:“虽然只戴了这一次,也是戴过的。你不会嫌弃吧?”
  黎萍忙摆手:“怎么会……”
  她也没想池颜直接要摘给她试,婉拒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只能顺口接了不会嫌弃的后文。
  于是那对耳坠就这么送到了她面前。
  黎萍一看便知这副黑珍珠价格不菲,虽然极为入眼也不可能收这么贵重的礼。
  她只当试一试就还回去。
  谁知刚戴上,池颜就特别真情实感地夸好看,还扭头问起其他二人:“阿砚,你看黎老师戴这对耳坠好看吗?珍珠果然就是得衬合适的人,对吧?”
  梁砚成望她一眼,“嗯,不错。”
  “翁伯伯觉得呢?是不是特别漂亮?”
  梁砚成都这么说了,翁永昌只能顺其自然:“是好看,不过这是……”
  池颜巧妙地接了话头:“在我这压箱底吃灰,黎老师不嫌弃就太好了。”
  一副珍珠耳坠被她自导自演送了出去。
  梁砚成尽收眼底。
  这些天注意下来,发现他这位太太还惯会做人情。
  八面玲珑的人免不了世俗,他此时看着她因为愉悦而露出的小表情却不那么觉得,反而看出了些许灵动活现。
  就像画龙点了睛,在他心里的形象鲜活不少。
  从平淡无趣的平面画像进化成了昂扬起下颌得意洋洋的小孔雀,人前左右逢源,人后抖着漂亮的尾巴毛问他:厉害吗,厉害吗,快夸我。
  他迟迟未收回目光,身边翁永昌疑惑出声:“小砚总,是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头没脑突然这么一句。
  梁砚成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翁永昌:“我看你在……”
  在笑。
  还没说完,梁砚成抬手用指节抵了下唇角,恢复漠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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