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头一下皱起,掀开门帘看着成总管:“将瑜妃的储秀宫腾出来,明日便搬过去。”
瑜……妃?!
成总管一惊,赶忙答应。
*
唐半山和唐靖柏都是极其谨慎之人,并不好找机会下手。而云鹿州的事情闹得举国皆知,谁都不知道吕秋飞查到了什么地步……
所有事忽然尽数炸出来,如同马蜂一样。
赵怀亦昏昏沉沉地从书房出来,又有了春猎时被父皇当场抓住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飘在虚空,却又不敢挣扎,他只要动动手指头,碰到的全是旁人设下的尖刺。
赵怀亦推开门,曹盼丹正坐在床边等着自己。
往常这时她早已睡下,赵怀亦看着她:“何事?”
曹盼丹轻声道:“今日总是心神不宁,明日想去山里拜佛静修,跟你说一声。”
赵怀亦淡淡道:“不必跟我说,你想去便去。”
曹盼丹没有应声,只是隔了很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曹盼丹很早便起了,赵怀亦还睡得模模糊糊的,便听曹盼丹说:“我在蜚声集里面留了一张字条,等你想起来我的时候再看吧。”
黛浅紧张地拿着东西等在门口,牵着曹盼丹走出来:“姑娘,没……”
曹盼丹捂住她的嘴,带着人往外走。
车夫早已在门口准备好,陈嬷嬷关切地问道:“王妃,只带黛浅一个人够吗?”
曹盼丹柔声道:“嬷嬷,大师喜静不宜带太多人去,我就去静修几日,嬷嬷不必担忧。”
陈嬷嬷这才道:“黛浅可得照顾好王妃。”
黛浅急忙应声:“是。”
两人坐上马车,黛浅紧紧地抱住包裹,马车咿呀咿呀出了城门,曹盼丹掀开车帘,在滚起的灰尘中,凝神看着逐渐远去的京城。
她轻声道:“黛浅,掀开车帘看看吧。”
*
赵怀亦没睡多久,便猛然惊醒。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回神。
“咚咚咚——!殿下!”
赵怀亦推开门走出去,皱眉道:“何事?”
侍卫急道:“娘娘……娘娘……被陛下禁足承乾宫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么多年,母妃犯了再多的错误,父皇也从未禁过母妃的足。
赵怀亦沉声问:“你可知道是何事?”
侍卫道:“听说,昨夜贵妃娘娘去了霁月殿……可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为了与他避嫌,云鹿州的事情发生得再大,祖父也没找过他一次。这节骨眼上,母妃又出了事情……
赵怀亦一下捂住心脏,往后跌了几步。
侍卫赶紧上前将人拉着:“殿下。”
赵怀亦摆了摆手,沉声道:“无碍,现在立刻派人去宫中将事情打探清楚。”
那本蜚声集就摆在书架最显眼的那一层,赵怀亦看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
她们的小院子虽然小,可住了十几年也住处了感情。
柳圆站在孟琇微身边,却见娘娘丝毫不惊慌,不论是处在什么样的境遇下,她似乎都能泰然处之。
本就面容娇美的人略施了粉黛之后,更是美得让人心颤。
“皇上驾到——”
孟琇微起身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上前将人拉起来:“可还住得舒适?”
孟琇微点了点头:“当然。”
“还有任何想要的尽管跟李公公说。”
孟琇微抬眸看着皇帝:“陛下知道臣妾最想要的是什么。”
皇帝沉默了半晌,道:“云怜最近在通州,朕已经派人叫他……”
孟琇微心里一惊,面色却淡然,她赶紧拦住皇帝:“不必。”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也不必让怜儿回到我身边,淑妃养了他十几年,她才是怜儿的母亲。”
见她如此玲珑剔透,皇帝脸上又多了几丝笑意。
第二日陛下一走,柳圆便拿着一张字条神秘兮兮地走进来:“娘娘,一个黑衣人悄悄给我的,说是七殿下的手下。”
孟琇微接过纸条一看,上面的字体清隽有力:“母亲,儿臣去找枫儿有要事,回来便待她一起来见您。”
柳圆接过孟琇微递来的纸条,疑惑道:“枫儿是谁啊?”
柳圆“噢”了一声:“小县主!”
她们那时候最喜欢的小娃娃便是小县主了,长得粉雕玉琢的,偏生机灵又可爱。
孟琇微摇了摇头:“不止……”
她凑到柳圆耳边小声道:“还是儿媳妇。”
柳圆笑了笑,赶紧将纸条拿去烧了。
第六十四章 一如往常
从两阳到京城的路程十分遥远, 哪怕白天走的比较快,单程也得要十二天左右。这次又带着家眷, 一到晚上为了安全,定要找客栈落脚。
看着天色渐沉,唐靖柏便在前面一处客栈停下。
这里的天气格外干燥,风沙很大,男人女人大多都皮肤黝黑粗糙,见秀娘这般水灵的姑娘走进来,不少人瞪大了眼睛。
唐靖柏皱起眉,将秀娘挡在怀中。
他带了十二个人随行,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一起, 其他人也只敢动动眼睛。
“福二, 去开几间房, 在订今晚的饭菜。”唐靖柏将钱袋子扔过去, 牵着秀娘的手往里走。
坐车只能僵坐着,马车又是硬木板的十分简陋, 唐靖柏蹲下身揉了揉秀娘的小腿:“累吗?”
秀娘脸红着将唐靖柏拉起来:“你下属们都看着呢。”
唐靖柏换了只腿揉着:“疼夫人又不丢人。”
这一路上,除了第一天的时候觉得吃惊外, 现在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之前在两阳, 他们便经常听说少将军疼夫人得紧, 但也没想过这么疼。
他们是从小跟大少爷一起长大的人,跟着少爷从京城去的边境,倒也第一回 知道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大少爷跟女人相处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似水。
见他们过来,秀娘还是格外不好意思地将唐靖柏拉起来, 红着脸倒了杯水放到唐靖柏面前。
周遭不少目光看过来,唐靖柏皱起眉,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子不安。
他点了点桌子, 其余人纷纷凑拢。
唐靖柏轻声道:“今晚别睡沉了,听着点动静。”
等福二过来,唐靖柏拉过他的肩膀:“今晚你跟三个人去守着马。”
他们带的东西倒是些不值钱的,可要是马丢的,这荒郊野岭的便麻烦大了。
福二点了点头。
饭菜上时,唐靖柏先验了验毒,这才对秀娘道:“吃吧。”
这山野深处的客栈做出来的菜也并不新鲜好吃,只能填个肚子。几人吃饱,只喝了几口清水,便各自回屋。
他们在外住宿,一般都和衣而卧,以免发生意外时逃脱不及时。
秀娘盖着被子窝在里面,看着唐靖柏眼周的青灰,心疼的伸出小手摸了摸:“夫君快些歇息吧。”
唐靖柏伸手将秀娘搂入怀中:“嗯,夫人也快些歇息。”
他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拍着她的肩膀将人哄睡着。
一楼吃饭的人逐渐散去,时不时传来上楼的声音,又过了一会,便彻底的安静下来。
大战之后又舟车劳顿数日,唐靖柏早已疲惫不堪,他揉了揉眉心,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听着周围的动静,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咔嚓——”
几十道暗影在月色中忽然浮现,为首的人指尖轻动,其余人纷纷朝不同房间包围而去。
木床上,一男一女依偎着睡得正熟,五个黑衣人齐齐举起刀,锐利的刀片在暗夜中射出冰冷的刀光。
睡在木床上的男人忽然坐起身,唐靖柏一把将秀娘推到最里面,一脚踹在来人身上,紧接着横扫一刀,出刀快速地刺破两人的肩膀。
见他功夫如此之好 ,躺在地上一人猛地一吹口哨。
窗外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其中三人与唐靖柏继续与缠斗,另外两人捂着伤口跑出房间,从外面猛地砸了几瓶酒进来。
唐靖柏眼瞳微缩,抓住其中一人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可黑衣人并不等他们的同伴出去,扔进火之后,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
唐靖柏发了狠,一刀刺进那人的胸膛,刀抽出之时,狠狠划过另一个人的喉咙。
秀娘乖巧地缩在被子里,唐靖柏使劲揣着被订死的窗户,大声道:“秀娘,用我们方才洗脸的水把褥子打湿!快些!”
地上满是鲜血和尸体,秀娘一滴泪也没流,从床上跳下来抱着褥子放进水中浸湿。
火势越来越大,烧得人脸通红。
窗户被订得严丝合缝,唐靖柏额头上青筋暴起:“啊啊!”
他怒吼了一声,用尽全力在窗户上踹了一脚。
定死的窗户终于又了松动的痕迹,唐靖柏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转头对秀娘道:“对,用湿褥子捂住嘴巴和鼻子。”
见他说话如此艰难,秀娘怔怔地哭出声。
唐靖柏一把端起凳子,拿在手中使劲朝着外面撞。
这窗户本就久因为常年没怎么开焊死在一起,又被人从外面订死,怎么都撞不开,唐靖柏眼球充血,一边憋着气着一边使劲撞着窗户。
火越来越旺,掉下来的房梁斩断了去路,只有窗户这一条生路。
秀娘缓缓倒在身旁,后侧烧断的木头猛地砸下来,唐靖柏眼睛猛地瞪大,使劲朝着秀娘扑去。
“砰——!!”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定死窗户的几层木板却猛地从外面被猛地破开,一道黑影在火光之中飞跃而入。
赵云怜一脚揣在那火红的木棍之上,可火势越烧越大,“咔嚓——”又有一根木棍忽然砸下来。
唐靖柏急道:“小心!”
赵云怜反应不及,一下转身将两人护在怀中,背脊猛烈一疼,喉咙忍不住溢出痛苦的闷哼声。
几道黑影紧跟着飞入屋内,将几人全部带了出去。
唐靖柏扯开秀娘身上潮湿的被褥,秀娘受伤并不严重,一到开阔清新的地方便缓缓苏醒了过来,见她转醒,唐靖柏这才转身看着方才突然闯入的黑影。
到光线比较明亮的地方,他才发现那身衣服是深蓝色,料子十分名贵。
赵云怜背对着他,属下扯开衣服将酒洒在伤口上,撕开一匹白布包扎起来。
唐靖柏将秀娘安置到一旁,走到恩人面前正准备跪下,手腕被人稳稳地扶起,男子声音低沉而清润:“大哥不必客气。”
男子脸上落了些灰黑,却依旧难掩矜贵俊逸的五官,那脸的轮廓和皇上十分相似,可眉眼之间的水光,几乎给了人温柔的错觉。
唐靖柏蹙起眉,迟疑道:“七皇子……”
赵云怜点了点头:“大哥,我们先离开。”
枫儿的人在通州找到他时,他便立刻派人赶往两阳,给母亲送完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
“殿下,抓了三个活的。”
赵云怜点了点头,眼眸冰冷地看着地上被捆起来的三个人:“续好他们的命。”
手中的手镯沾了些灰尘,赵云怜捏起衣袖擦了擦。
枫儿的暗卫将这手镯连夜送往通州时,他便知道情况比以往都要危急。
他赶忙加快了进度,让沈福提前中计,送完药之后立马往两阳赶。
他追上唐映枫时,她已经跑死了三匹马,他的马已经快不行了,却又来不及等到下一个驿站。
唐映枫下马将缰绳递到赵云怜手中:“七哥哥,拜托你了。”
一行人离开这间客栈赶往附近的其他住处,唐靖柏带着秀娘上去歇息,赵云怜仍在下面的马厩同下属说些什么。
唐靖柏关好门,走到赵云怜身边:“敢问七皇子,要杀我们的刺客又是谁派出来的?”
下属选好了一匹马,又将水和干粮备好之后,将缰绳递到赵云怜手中:“殿下。”
赵云怜接过缰绳:“大哥,你和大嫂先好好歇息,我去接枫儿。”
唐靖柏皱起眉:“枫儿也来了?”
今日这刺客,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来源。而赵云怜的出现又太突然……
赵云怜双眸累得泛红,整个人已然是强弩之末。唐靖柏撩开下摆,单膝下跪:“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云怜赶紧将人扶起:“都是一家人。”
马蹄声跺跺跺响起,直到赵云怜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唐靖柏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
他转头看着赵云怜的下属:“殿下他……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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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怜将好马骑走之后,唐映枫便牵着已经快累垮的马慢步行走,白十九和白十八陪在她身边,也累得不行。
这附近没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三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处山洞。
唐映枫已经一天一夜没进水,她整个脑袋都直嗡鸣,眼前泛着昏黑。
白十九赶紧上前握住唐映枫的肩膀:“公子!”
白十八赶紧道:“我出去找水!”
他们白天已经在这儿附近找过一圈,并未发现水。这里荒郊野岭又是深夜,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唐映枫睁开眼睛沙哑道:“不必,白天再去。”
她一个女子,昼夜不停地骑了五天的马,他们都快有些吃不消了,现在才倒下,已经是极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