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水势着急,挖深不太可能,就只能往大了扩。
江铮站在大路上,左边是他们五里的田,对面,则是其他大队的。
之前的小河是贴着小路挖的,田地正好能排出去。
其实两头都没通。
江铮站在大路上,比着五里田地的宽度,在贴着他们田的这一边,挖一锄头冲其他人喊。
“从这开始,一步宽的距离,给我往下挖,比着咱们田长挖,往深了挖。
他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这雨还要下很多天。
大队里一个人负责一亩地头,三十好几个人排开,用力往下挖。
泥路这些天已经被雨水泡得松软,一锄头下去根本不费劲。
泥土砸在大路上,全部堆积在一起,防止被雨水冲散。
他们挖着,雨水下着,为了比雨水要快,大家都在努力。
魏红旗则带着小柴,挨个把地里面的排水口都给检查一遍。
……
天越来越暗,乌云布满天空,仿佛是被人戳了个窟窿,才会一直下,一直下。
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把排水口都给疏通开,再看路边,深沟已经初见雏形。
江铮边挖边给大家打气。
“大家努努力,今天一口气给挖好,不然等一夜水泡上,可就没法再挖。”
魏红旗裹着一脚泥,身上几乎已经半湿。
如今天快要黑下来,马上就要看不见,忙活一天,大家也还没吃东西。
“小柴,你跟我来。”
魏红旗带着她回到村子里,把家里新老煤油灯都给找出来,然后把蓑帽给摘下来,随手扯过家里一条面巾包在头上。
“找根结实的细绳,从帽子穿过去,这样煤油灯就不会灭。”
煤油灯本身就上面那个口是开的,只要遮住上面保证雨水不会落下来就行。
小柴瞧见,有样学样:“我知道生产队还有两个,再把我家里的给拿来。”
“行,路上小心点。”
小柴一头扎进雨水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魏红旗把煤油灯弄好,拿着家里空盆挡在头上,跑进厨屋里。
徐老太瞧见,巍颤颤的扶着拐杖,打着伞也跟过去。
厨屋里,魏红旗刚把蓑衣给脱下来,卷起湿哒哒的袖子洗干净手,开始揉面。
“奶奶,我把饼子放锅里,你帮我看着火,地里面他们都还没吃饭。”
一会去送煤油灯,路上来回,基本上够一锅饼子蒸熟。
徐老太放下伞:“生产队都去了?”
“对,都在,可能两个锅都要蒸。”
“行,我来看着。”
徐老太见她在揉面,弯腰坐下把麻袋里的红薯给挑出来,掰掉泥洗干净,整个丢进锅里兑上水,架上箅子就开始点火。
等锅热起来,魏红旗把用刀整个切成型的饼子给贴上,压实锅盖。
“奶奶,桌上还有一半等这锅出来,你帮忙贴,我看到小柴回来,我们得出去了。”
魏红旗弯腰捡起地上的蓑衣,站在门口重新穿起来。
徐老太看着,担忧的捡起地上的伞:“你带着伞过去吧。”
“那样手里没办法拎煤油灯。”
魏红旗弯腰钻进正堂,入目就看到小柴一身泥泞。
“这是怎么了?”
小柴赶忙摆手:“我没事,就是路上滑摔了一跤。”
魏红旗简单检查一遍,确定没事,这才松下一口气。
低头正动手要弄,看到多出来的俩蓑帽有点诧异。
“这是哪里来的?”
小柴瞧见:“我去的时候想到副队长家里有人,肯定有多余的,就给借来了。”
魏红旗打量她眼神闪烁,猜到什么。
马兰娟怀孕了,如今肚子已经六个月大,一直在家休息。
“嫂子,我们赶紧动手,外面天已经快黑透。”
魏红旗收回神,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收拾好,跟小柴,一人拎三个,其中三个上面盖着蓑帽子比较稳当。
剩余三个,她直接把小板凳挂在胳膊上三个,打算到那把煤油灯放路边,用板凳遮住不进水。
没了蓑帽,俩人冒雨离开,豆粒大的雨滴砸在头上,隔着面巾都能感觉到疼。
两人相互扶持着,用煤油灯照亮,回到大路边,就见他们进度明显慢下来。
相互之间谁都看不见谁,下雨又遮住声音,一切都很艰难。
魏红旗带着煤油灯来,瞬间照亮好大一片地。
她以煤油灯所能照射的最大距离来算,一排摆开。
等最后才走到江铮面前,拉住他的手说:“家里做了点饭,你先带一半人回去吃饭,等吃好来换另一半人,不然继续这么干,又冷又饿,人身子撑不住。”
魏红旗几乎是用喊的。
江铮抬头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瞧见她头上空荡荡,立马皱起眉头,摘掉头上的帽子扣在她脑袋上。
“你带人回去,我等下一波。”
魏红旗一把拦住他:“你一大早就没吃,去了生产队想办法,这都快一天,你想饿死自己吗?”
她用力想把人拽上来。
江铮不敢用力挣扎,如今他站在坑里,担心把她拽下来摔到。
“好,你别动,我去。”
“那你快上来。”
魏红旗接过农具,江铮眯着眼,一下下抹掉影响视线的雨水,把一半的人叫走。
剩下的,先集中挖前头的。
一行人带走一个煤油灯照路。
魏红旗留下,把他们挖出来的泥土巩固住,用铁锹一下下拍实。
等轮换完,全部人都吃好,五里的人借着煤油灯那一点微弱的灯光,不断深挖,直到半夜里,近一米宽的沟,足足有成年男人深,从头到尾,把五里的地头前给挖齐。
江铮一个个把人给从坑里拽上来,好在大家都不重,没发生把人带下去的事情。
最后,江铮没把小河跟沟之间的连接给挖通,只把最上面一掌的距离给挖通。
本身就是为了防止河水漫出来反噬到地里。
如今只要保持水平线就足够。
如果到时候还在下,江铮就只能想办法把水引到河里去。
奈何河的位置太远。
更不说,下雨时河水也在见长。
“行了!大家赶紧回去,回去好好洗洗,睡觉穿点衣裳,可别贪凉。”
拎着快要燃尽的煤油灯和小板凳,各人回各家。
……
江铮带着魏红旗回到家,徐老太难得没睡,坐在厨屋灶台前,一直看着火,小小的不让它断。
听到声音后,赶紧起身趴在门口朝外看。
“老大,是你们吗?”
“对,是我们,奶奶你怎么还么睡。”
煤油灯在黑暗中越来越亮。
被照亮的两个身影也逐渐靠近。
江铮护着魏红旗,把她送进厨屋,才跟在后面进去。
徐老太瞧见俩人湿哒哒的,赶忙把放在一边备用的干面巾给递过去。
“快擦擦,锅里一直烧着热水,木桶都清干净,趁热洗洗。”
江铮当初盖厨房时,留了个心眼,把厨房隔成两间,里面那间,专门摆上木桶,最边上还凿条沟,接后面山脚,倒出去直接就流下去。
“媳妇你先去。”江铮帮她把蓑衣给摘下来。
徐老太一手端一碗姜茶递过来:“先把这个喝掉,身上出出汗。”
魏红旗伸手接过,姜茶还很烫。
她边吹边说:“奶奶,我们自己来,这都半夜,你赶紧去睡。”
“下雨天也不能出去,成天就躺在床上睡,我不困,你们洗,我锅里继续烧水。”
两人也不再磨蹭,痛痛快快的把一身泥给洗干净,洗澡水也没着急倒,把全是泥的衣裳丢进去涮几水,这才拎出来放在盆里洗干净,挂在桶边上控水。
虽然阴□□服会有霉味,但是清水过一遍晒干就行。
魏红旗就这样手冷脚冷的缩上床,等江铮也上床,立马像抱住暖炉一样贴上去。
“雨继续这么下,咱们今年可就白干了。”
江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会停的,咱们这从来不是什么涝地。”
“真希望明天一睁开眼,天能放晴。”
……
隔天。
天是有放晴,但是雨没停。
太阳早早就挂上天空,可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
可看在大家伙眼里,都是开心的。
雨水变小,停就不远。
接下来几天,生产队的人时不时就下地去看,避免排水口再堵。
处理及时,沙壤的优势就出来,田里几乎不存水,全部顺着排到小河里,一旦小河里高出一定距离,就会排进辛挖的沟里。
就这么滴答滴的下着,在连续十一天的雨水后,天终于放晴。
大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几乎是一中午的功夫,就把地表面给晒干。
三伏天的太阳,开始发威。
五里生产队的担忧才开始。
药材泡水太多,让人担心还能不能好。
反倒是山上的山田,因为坡度问题,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就是老屋里有点臭。
魏红旗这几天只有功夫上山来添食,没处理过粪便,如今太阳一烘,熏得人脑子疼。
她是捏着鼻子,废半天功夫才把鸡圈和兔圈给收拾干净。
让她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毛茸茸可爱的兔子,拉起来比鸡还臭。
下雨天封起来的窗户,全部被打开透气。
唯一的喜事,鸡圈那十二只老母鸡很给力,十多天下雨一点也没耽误下蛋。
魏红旗拎着近百个鸡蛋下山,心想着快要重阳节,到时候能带些回去。
鸡蛋可是大荤。
她心里计算着,回到家跟其他鸡蛋一起藏进小缸里,觉得除去送回家的,可以带去县城,跟人换些票,也给家里添些东西。
魏红旗刚藏好,就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在喊。
“谁呀。”
魏红旗拍拍手走出来,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是生产队的的会计。
“嫂子好。”年纪挺青的一个小伙子。
“是生产队有事要忙?”
“不是不是,现在地里没活,就等着收成。”
“那你来是……”
“是这样,队长说,咱们村没多少时间就要收成,但是这药材咱们大队是第一次干,也不知道跟之前是不是一样,别到时候弄错,就让我来问问,看奶奶有没有空,去跟大队里的其他人讲讲。”
徐老太大手一挥:“老大媳妇去吧。”
“我?”
突然被提到,魏红旗心里还有点紧张。
“对。”徐老太笑着点头:“我之前教过你,我一大把年纪,就不去了。”
会计赶紧补充:“不拘是谁,嫂子去也行。”
魏红旗见此:“那就我去。”
第26章 陌生人出现 首发
得到通知后, 魏红旗就开始做准备。
比如菘蓝的根叶都能入药。
叶叫大青叶,采摘后在背阴的地方自然干燥,阳光下也行, 但是不能完全晒干, 不然会失去原有的色泽,丧失医药性。
不仅如此, 还能萃取蓝色燃料, 靛蓝就是由此而来。
可惜,县城周边没有加工厂。
倒是魏红旗自己惦记起来,之后可以自己试试看。
叶子六月份那会已经采摘过一次,大队里的人也都熟悉流程,于是跟就被她画作重点。
菘蓝根, 又叫板蓝根。
挖根不能跟地里刨红薯似的直接下锄头, 要先在畦旁先挖条足有小臂长的深沟,然后依次向根挖去, 要小心伤根弄断。
类似的, 如白芷、桔梗、天麻,都需要注意。
决明子就方便许多,只等果实成熟, 就能采收。
采收后, 才算完成一半。
各种根去掉泥土后,或刮皮洗净后晾干, 或直接晒干,过程中还需要防止发霉变质,直到晾晒变干为止,再分成小捆,放在干净通风的地方保存。
真正比粮食还要精细繁琐。
……
大队里, 自天晴后大家伙悬着的心,总算安心放回肚子里。
地里发黄枯萎的还是在少数。
只等着时间差不多,就正式动工。
趁着最后空闲的时间,魏红旗带上做好的准备,要准备给大队里其他人科普如何收成。
去的路上,她跟在江铮后面边走边做深呼吸。
直到一头撞在江铮背上,这才迷茫的捂着额头。
“你怎么不走呀。”
“叫你好几声,都没搭理我,想停下看看是什么东西把我媳妇魂勾走。”江铮眉峰微动,伸手要帮她。
“哪有。”
“就这么紧张?”
“有那么明显?”魏红旗双手抓紧本子。
“不用紧张。”江铮揉额头的手顺势落在脸颊上捏了捏:“你就当下面那是群萝卜白菜。”
“哪有这样的。”魏红旗狐疑地拍开他手:“我怕说的不对。”
“你这是不相信奶奶?”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乱猜。”魏红旗怕耽误时间,拉着他继续走。
“那就别怕,该说说,要是谁敢不认真听或者笑你,我在下面直接把臭袜子塞他嘴里。”
魏红旗噗嗤笑出声,眉眼弯弯:“你就两只脚,还能堵住那么多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