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已经从大脚拇指直窜天灵盖。
“你有毛病啊!”老五瞪着小柴。
“谁让你随便抱我,活该。”
老五皱着一张苦瓜脸:“碰一下也不会死,你又不是女孩子,反应干嘛这么大!”
“我是!”
“是什么是。”老五疼死了,一时没回神。
“我说我是女孩子。”
“???”
……
魏红旗见老五下巴都惊掉,半响没合回去。
把小柴护在身后,跟他确定。
“恩,小柴是女孩,以后少对她动手动脚,跟大队里其他人也说说。”
“哦……”
老五顾不上脚疼,站在原地脑子嗡嗡的。
他刚刚听到个笑话,小柴说自己是女孩,嫂子还附和……哈……
他妈这是鬼故事吧!
老五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再抬头,就见嫂子带着小柴进入仓库把药材放下,转身走进生产队那。
魏红旗在找生产队长,这个点,队长应该已经从地里回来。
队部隔出的那个小房间,门上贴着财会室,队长就在那里。
魏红旗大点声:“队长。”
生产队长听到声,瞧见是魏红旗,这才放下手上事,走出来。
“小魏啊。”
“队长,我想多要两个人,如今地里面收上来的药材,只单单跟奶奶和小柴,根本来不及处理。”
队长也为难:“咱们五里人口本来就少,现在全都在地里忙着。”
收药材要顾忌别碰坏根,大家都缩手缩脚的,放不开。
“一两个也抽不出来吗?采收上来的药材不及时处理,会影响品质跟保存时间的。”
老五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扶着门框说:“队长,不然我去帮嫂子。”
“你,那你地里活呢?”
“哥都能一个人负责一片,我也能呀,总不能我们分小组,三个人负责一种药材,这十几种药材出土处理,全都让嫂子他们三个人负责。”
他边说,眼睛边往小柴身上溜。
这干瘦的小身板,前后都一样的小柴,是女的?
魏红旗听到声,回头就瞧见他肆无忌惮的眼神,抬手在老五面前打个巴掌。
“你不行,你做事心不细。”
“嫂子……”
“队长,要两个做事心细的。”魏红旗直接给老五驳回去。
队长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点点头算应下。
“我安排安排。”
……
隔天,魏红旗见到队长所安排的人。
比老五还不如。
一个是大着肚子的马兰娟。
一个是刚做完手术的副队。
俩人相互搀扶着朝这走来,这几步路,魏红旗揉了两次眼。
“……”
她有点后悔昨天没要老五。
好歹,老五听话。
走近前,马兰娟也在嘟囔。
“我这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队长现在让我来干活,是真不怕我再出事。”
“一点也不知道心疼队里人,成天就知道干干干。”
“你说话呀。”马兰娟晃了晃副队胳膊:“你再去跟队长哭哭惨,你肚子上疤可刚结痂。”
“闭嘴吧。”副队听的头疼。
“我这还不是为你。”
“队上这么忙,不下地已经是好事,你就别挑三拣四。”
“那我们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可不是要特殊对待。”马兰娟还在争。
“我还是大队干部呢,我要起带头作用,我带上上岗,他们以后才会服我。”
“就你有理。”
马兰娟还想念叨什么,转眼已经凑近魏红旗,到嘴边的话全部咽回去,换成别的说词。
“小魏呀,副队看你最近忙不过来,特意带我这个孕妇来帮你忙。”马兰娟咬重孕妇二字。
魏红旗从震惊中恢复回神,直接问:“什么叫帮我忙?这也不是我自己家的事,是生产队分配,大姐以后说话可注意点。”
“……”马兰娟深呼吸。
大队这段日子都有在传,魏红旗得公社书记入眼,以后前途大着呢。
马兰娟扯出一个难看笑容:“是是是,我说错话,就想请你看在我是孕妇的份上,好心照顾我一下,有些重活,我确实没办法做。”
“你这话又说错了,呐。”魏红旗下巴冲着副队长点了点:“能照顾你的大队干部,在那站着呢。”
副队直抽气,扯得肚子上伤口又开始疼。
见自家媳妇真看过来,立马扯着嗓子:“把你分到这干活,已经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照顾你,还想干什么?不然这大队干部你来当。”
马兰娟没想到他突然发脾气,肚子里的话全憋回去。
“我又没说不干,也没说啥呀。”
副队哪能不知道她那德行,抬手指着魏红旗身边。
“你就跟着江铮媳妇干,敢偷懒,扣你工分。”
他想着,江铮媳妇给自己干的活,总会轻松点,媳妇跟着也不会累到。
“至于我,我去帮小柴,翻晒药材。”
……
魏红旗皱起眉头,看着副队的背影,再看马兰娟挺着个大肚子,也没再找麻烦。
“这活坐着干,把药材外面的泥给洗干净,我来刮皮。”
她担心马兰娟刚上手,刮不好把药材弄坏。
事已至此,马兰娟只能硬着头皮,扶腰慢慢坐下。
“哎呦,哎呦,这板凳在哪呀,我看不见。”
哎呦半天,愣是没人理她。
魏红旗坐在那,捏着瓷片正在刮长得像树根一样的东西。
边上徐老太捏着麻绳,一点点把晒干的药材收起来绑好。
她看见眼馋。
“小魏啊,我看奶奶年纪也大,不然我帮她干,让她回去休息?”
马兰娟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直接跟老太太换,魏红旗肯定不同意。
魏红旗手上动作不停,掀开眼帘瞅马兰娟一眼。
“行啊,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让奶奶休息……”马兰娟扶着腰慢慢悠悠站起来。
“奶奶这活可不算工分。”
“!”
马兰娟屈膝僵在半空,又慢腾腾坐回去。
“这咋还能不给算工分?”
徐老太带笑回答:“又不是重活,为生产队做贡献是体面事,要什么工分,平时生产队可没少照顾我老婆子。”
“……”
魏红旗心里偷偷憋着笑。
其实是算工分的。
只是比正常劳动力工分少不少,不过补上奶奶分捡好坏药材这活,也堪堪能跟一个壮劳力比。
这活,往后不说,今年只能奶奶干。
抬头余光撇马兰娟一眼,她已经老老实实的侧身捡起药材,放进水里清洗。
马兰娟心里也不爽。
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眼里闪过得意,抬眼看向魏红旗,装模作样地询问。
“小魏啊,算起来,去年这个时候,正是你嫁进咱们五里的好日子,这算起来马上就有一年。”
魏红旗没吭声,心里算了算,确实够一年。
马兰娟也不放弃:“你跟江铮什么时候要孩子呀?这都一年,怎么也不见好消息。”
魏红旗手顿住,抬头看向马兰娟。
马兰娟只当自己戳到她痛楚,故意挺了挺肚子。
“我听说,你最近跟江铮吵架,是不是因为怀不上孩子,他生气……哎呦。”
马兰娟脑袋直接中一坨泥巴,砸在她脸上,手一摸黏糊糊的。
一扭头,就瞧见江铮手里捏着泥巴,一步一步靠近。
“说,继续说。”
“……”
马兰娟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你这气性也太大,我说的也是事实。”
砰!
又是一团泥巴砸上来,好巧不巧直接砸进马兰娟的嘴巴里。
“呸呸呸。”涩苦的味道蔓延开,马兰娟直接扭头干呕起来。
江铮拧着眉头走到她跟前,浑身煞气。
“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轮到你插手管我家事。”
马兰娟吐掉泥巴,心里也燃起怒火。
她觉得自己又没有说错。
“你自己媳妇怀不上孩子,拿我撒什么气,还是说,没本事的是你。”
对面魏红旗听到这话,立马窜起来。
马兰娟这不是上赶着刺激江铮。
不管是不是,男人都要面子,听不得这话呀。
让她没想到的是,江铮安静站在原地,没动手也没动脚。
倒是动了动头,视线看了她两眼,神色里带着嘲讽的意思。
魏红旗手脚立马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江铮会动手。
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口,江铮已经收回视线,盯着马兰娟。
马兰娟还在继续胡说:“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小魏都嫁进来有一年,也就是家里没婆婆,但凡有,哪个不催,有病治病不好吗?真等到四五十岁,你就是想要也生不出来。”
江铮神色阴郁,视线凉凉地扫过她的大肚子。
“有时候,怀上不算本事,老老实实安全生下来才是本事。”
那眼神看得马兰娟背后一阵发凉,瞬身汗毛直接竖起来,下意识伸手护住肚子,根本顾不上手掌心沾的泥土。
“你想干嘛。”她声音带着颤抖。
“警告你,老实点闭上嘴。”
马兰娟护着肚子的手收紧,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孩子也感知到危险,害怕的一脚踹在她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
“啊!”
小包很快消下去。
马兰娟却叫不停:“疼……”
江铮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魏红旗有点担心。
“大姐……”
“孩她爸,救命啊。”
马兰娟飞快地站起来,朝副队所在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回头看,生怕江铮直接追上来。
想去看情况的魏红旗站在原地有些郁闷。
也不知道是为马兰娟,还是为江铮。
不远处,副队以为马兰娟怎么回事,慌张地带她离开,俩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魏红旗这才找回神:“你怎么在这?”
“地里活干完了,来帮忙。”
江铮撸起袖子,坐在马兰娟刚刚所坐的地方,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开始清洗。
生产队分区的时候,还算照顾江家。
知道魏红旗要帮忙处理药材,就把被白马毁掉半亩地的决明子那区,分给他们。
决明子只需要把荚果收集处理干净就好,比挖根要快得多。
江铮边洗,边补充一句。
“你不是有跟生产队要人。”
“恩,忙不过来。”
魏红旗也不知道,他这算什么意思。
“老五跟我说小柴是女孩子,这事你们不藏了?”
“没藏。”魏红旗纠正:“之前是小柴自己不能接受,怕说出来起反效果。”
说到这,她抬头看向小柴那,就发现老五正围在小柴屁股后面转。
“老五怎么也在。”
“他来帮忙。”
“???”
魏红旗对上江铮坦然的目光,也不退却,嘴上也出声把小柴喊过来。
小柴正被缠得烦,老五三句话有两句是在问她怎么变成女的。
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这会听到魏红旗叫,立马快跑过来。
“姐。”
“你过来,去帮奶奶,她上年纪,麻绳喜欢打死结。”
“好。”小柴乐得转移阵地。
倒是老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抓耳挠腮的样着实不好受。
魏红旗瞧见这一幕,才露出笑容。
江铮瞧见,愁得皱起眉头,余光见奶奶跟小柴离他们这有段距离,压低声音开口。
“媳妇,你还在生气?”
“不是你在生气?这几天成天不着家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天的苗头,江铮深以为,如果不是他跑得快,俩人肯定要吵起来。
吵架不好。
魏红旗很想白他一眼,生生忍住那个冲动。
“我没想吵架。”她顿一下,趁机说开:“我只是希望你往后再冲动时,能多想想后果,想想家里人。”
“我想了。”江铮心里也委屈,他觉得他媳妇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人往死里冤。
如果孤身一人,白马那人就不会留气离开。
魏红旗无法分辨这话,可江铮给递台阶,她也没揪着不放。
婶婶说过,夫妻之间,没有绝对的强弱,相互理解才能走长远。
她放下手中东西,双手撑在腿上,直起腰来。
“江铮,我不排斥你用拳头保护自己,真的,我就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