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脚大夫一直盯着，忽然抓住架车侧面停住车。
“不行！继续这样送去县城，路上就得一尸两命，让人跑去周边其他大队找稳婆，直接在家里生，去人把奶奶接下来，要她盯着。”
毛脚大夫说完，站直腰看向魏红旗。
“稳婆来之前，你接生。”
第31章 先不要孩子 首发
“我？”
魏红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 咱们大队就你一个女的，你不上谁上。”
在他潜意识里，还是没把小柴当女的。
毛脚大夫反问一句：“难道让我一个大男人上。”
躺在架车上的马兰娟也听到这话, 忍着疼不断摇头。
“小魏, 小魏……”
马兰娟疼得直抽气，只能不停叫魏红旗的名字。
“救救我的孩子, 他可千万不能有事。”
魏红旗感觉手上一疼, 低头就看见马兰娟的手紧紧攥住她，手背上青筋暴起。
马兰娟憋一口气：“之前跟你对着干，都是我的错，是我妒忌你，见不得你好, 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孩子他没错。”
她浑身颤抖着，说话速度要比平常快上好几分, 手上也越来越用力。
魏红旗看到她身下被染红的干草, 心底一横，扭头看向毛脚大夫。
“你要确保她没事。”
不再等毛脚大夫的回答，魏红旗就扶着架车, 跟江铮说掉头。
一阵慌张小心中, 马兰娟总算被安置下。
毛脚大夫隔着房屋门，跟里头魏红旗叮嘱。
“先把她裤子脱了, 手探探宫口开有几指。”
魏红旗刚要站起来，见马兰娟还没松手，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要想孩子好好的，就赶紧放手，听大夫的。”
“听, 我什么都听。”
疼痛刺激着马兰娟，她看眼前一片都花，却还是绷紧神经盯着魏红旗。
魏红旗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没功夫去理会。
她蹲在床边扶着她双脚，入目一片猩红，才这么一会的时间，血像水似的浸湿大片地方。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绕一圈，如今马兰娟半只脚踩在鬼门关，别说马兰娟怕，魏红旗心肝也在发颤。
“她还在流血。”
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作呕。
毛脚大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针刚刚已经扎上，应该等等会止住。”
魏红旗根据吩咐忙前忙后，看到血慢慢停下来，才算松下一口气。
“停了停了。”
“再检查一下孕妇的状态……”
“不好，人晕过去了。”
床上，马兰娟头歪在一边，失血过多让她看起来脸色惨白。
“掐人中！”毛脚大夫着急地手拍在门上：“千万不能让她睡过去。”
……
正堂里。
副队长听完毛脚大夫喊的话，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好在被身后人给扶起来。
只听里面尖叫响起，紧接着就是马兰娟喊疼的声音。
一声声哀嚎，听得外面人心里发慌。
“先去找稳婆的人怎么还没来？”江铮忍不住皱起眉头，走到门前。
话音刚落，就瞧见跑得满头大汗的人回来。
副队看见第一个冲上去，只看到他一个人回来，立马质问。
“稳婆呢？”
“跑俩生产队，人家一听是五里，都不愿意来。”
这个借口忙走不开。
那么借口看天像要下雨，不方便出门。
他担心大队里一直在等他，想先回来说一声。
“现在可咋办！”副队声音带着哭腔。
隔一面墙，马兰娟尖叫声一阵盖过一阵。
队长率先回神：“再去找！”
倒是江铮眼睛尖，瞧见树根背着奶奶跑过来。
“奶奶来了。”
江铮赶忙从树根背上把奶奶放下，简单讲清楚情况。
徐老太听说魏红旗一个人在里面，拐棍立马砸在地上。
“简直是胡闹！”
没生过的人见这场面，不得直接吓出心里病来。
她走快两步来到门前，用力敲门：“红旗，开门。”
徐老太等门打开走进去，就见魏红旗双手满是鲜血，仔细看就能瞧见，那双手在抖。
“剩下的我来。”
……
临近晚上，孩子都还没生出来。
蓝天慢慢被乌云覆盖，雷电开始闪烁。
咔嚓——
轰鸣声响起，瓢泼大雨瞬间砸下来，冲刷着大地。
隔着雨声，一声婴儿啼哭穿透传来。
老五耳朵尖，听到这声怀疑地看向江铮：“哥，这孩子是不是生了？我听见孩子哭。”
“我也有听到孩子哭。”树根拍拍耳朵，更多听到的都是雨声。
站在正堂里，有人好奇贴着墙听屋里的动静。
副队手还在哆嗦，整个人原地打转，什么都听不进去。
几分钟后，魏红旗打开房门，疲惫地走出来，见到人，脸上才挂上一抹笑。
“生了。”
江铮心疼地上前靠近，副队长先他一步冲过来。
“是不是儿子！健康吗？”
魏红旗皱起眉头，倒退一步跟副队拉开距离。
“是个女儿，没受早产影响，一切健康。”
刚出来的哭声嘹亮。
副队浑身僵硬，连带脸上的笑容一起凝固。
魏红旗看在眼里，想到奶奶的叮嘱，把话说完。
“大半个月也算是早产，孩子虽然没事，但是大姐流很多血，两年内最好别要孩子，先养养身体。”
副队本那张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任谁看到都知道他不开心。
队长站在边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出这么大的事情，母女平安已经是好事，两年过的很快。”
但是打心里，看不上副队这样。
如今留下的这几个人，都是担心下雨天要是再出什么事情，不至于找不到人，跟着等到现在。
你媳妇生孩子，大家忙前忙后得帮忙，你还有时间在这甩脸子。
安慰两句，见他依旧没改脸色，队长也不再管他。
江铮这才有功夫凑到媳妇身边，就见她脸色煞白。
“没事吧。”
魏红旗摇摇头。
队长这才想起来问：“你出来，奶奶怎么还没出来？”
“奶奶在帮孩子擦身子，顺便让你去拿几味药煎上。”后头这句话，是跟毛脚大夫说的。
撑着脑袋半睡半不睡的毛脚大夫被叫起来。
又问一遍，这才撑着精神，打算朝生产队那拿药煎药。
江铮心疼媳妇跟奶奶，见事情差不多，凑到生产队长面前。
“孩子生完，我带奶奶她们回家了。”
副队这才回神：“能不能再等等，我一个大老粗，不会照顾孕妇孩子，小魏啊……”
魏红旗到现在还能看到眼前一片红，听到这话直接愣言拒绝。
“你不会，我也不会，你父母得孙女应该会开心，让他们来照顾吧。”
她听江铮说过，副队来五里，就来他们夫妻俩。
双方家里其他人都在县城，听说父母都健在。
魏红旗回身：“我去把奶奶带出来，咱们回家。”
“恩。”
等魏红旗离开，江铮就嫌恶地盯着副队。
“别拉一张脸觉得谁欠你，生不出儿子只能怨你自己。”
还想拉着他媳妇来照顾人，想什么美事呢。
……
屋里。
魏红旗一进门就听到哭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是马兰娟。
她上前几步：“你这种哭法，会哭坏眼睛。”
徐老太把收拾好的孩子给放在枕头边，顺手拉过魏红旗。
“身子是她自己的，她愿意哭让她哭，哭破天，这女儿也变不成儿子。”
马兰娟梗一下，立马哭的更厉害。
魏红旗见此也不管她，拿起拐棍塞到奶奶手里。
“天不早，江铮在外面等我们回家呢。”
“恩，走吧。”
徐老太今天费不少精神，走路都慢不少。
临到门口，听着哭声最终还是有点不忍心，回头多叮嘱一句。
“你身子底算好，这两年养养，往后也还能生，你还年轻。”
目光从马兰娟身上转移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叹口气。
“这女儿，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
……
当晚。
魏红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一闭眼睛，不是满室的红，就是耳边起此彼伏的哭声。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最终被江铮给抱住。
“睡不着？”
魏红旗转过身抱住他，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心跳声，慢慢把杂声赶走。
“江铮，我们能不能晚点要孩子？”
“被吓到了？”江铮手放在她头上，一下一下轻轻安抚。
“有点，但不全是因为这个。”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东哥。
“咱们现在的情况太艰难，孩子生出来，也是跟我们受罪，我想晚一点，等我们情况更好一些，行不行？”魏红旗靠着他，瓮声瓮气地把话说完。
江铮轻嗯一声：“你不提，我今天也想说这事。”
他倒是单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到。
五里女的本身就不多，今天是江铮第一次撞见人生孩子。
马兰娟被搬到屋里去，留下架车上大片大片的血，让江铮忍不住去想，如果那躺着的是他媳妇……
念头到这就被硬生生给打住。
江铮亲了亲他媳妇：“如今咱们种植药材才开始，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等日子好点，我再把你养结实点。”
到时候真怀孕，他能帮着照顾，看着，保证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奶奶那里呢？”
之前她听奶奶的意思，是想要抱曾孙。
“奶奶那里我去说。”江铮想了想：“顺便问问奶奶，有没有避孕的药。”
魏红旗手轻拍他一巴掌。
江铮皮糙肉厚，根本没什么感觉，抓住她的手，理直气壮道。
“咱们说暂时不要孩子，你总不能让我一直憋着。”
“谁跟你说这个了。”
江铮把人搂紧：“知道你脸皮薄，所以我去跟奶奶要。”
……
魏红旗也不知道江铮怎么说的。
没过两天，江铮就把药丸子拿回来。
“奶奶说事后吃，都是中药做的，不会对身子有伤害。”
大白天在道上说这个，魏红旗瞪他一眼，拿着他手硬给塞回他口袋。
“你就不能回家再给我。”
“忘了。”
其实是他着急。
说完不要孩子，媳妇都不让碰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江铮插科打诨：“你这是从哪来？”
“生产队。”魏红旗把手里钻的布包拿出来，鼓鼓囊囊的：“前两天不是耽误了，什么都没分，今天天一晴，队长就让人去领呢，咱们家的我全部都拿回来了。”
江铮打量着：“媳妇，明年你这包得大一倍。”
“弄那么大干嘛？”
“咱们明年肯定能翻倍。”
魏红旗想通什么，看向布包也露出笑。
“那就听你的。”
翻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十一月采收完那会，有部分药材就已经秋种，明年夏天还能收一茬，那之前春天来了，种子也能先培苗，等收采完，长成的植苗就能种下去，省去春季这一阶段的时间，不耽误秋收。
外加上，去年山上种的一些二年生药材也能收起来。
魏红旗跟江铮并肩朝前走，跟他计算着接下来的事。
“年前除去生产队安排的一些小活，没其他什么事情，我想趁着还早，早点把年货置办上。”
去年是一点条件没有，今年情况好点，她想早点准备。
“等进入一月，家家户户都在办年货，县城供销社、粮油店肯定忙，我们不一定能抢过。”
“就明天。”
……
兜里揣上钱，带着票，江铮说走就走。
县城人流量明显比之前要多很多，副食品店、供销社、食品公司全部都排上队。
江铮扫一圈，视线定格在肉摊那。
“今年过年，咱们也买点肉回去，自从你嫁进来，还没见过荤。”
“鸡蛋不是常吃。”
在魏红旗眼里，鸡蛋也算大荤。
“那跟肉还是不一样。”江铮拉着魏红旗排在肉摊面前的队伍后。
“不用。”魏红旗还想省点。
她把人拽离队伍，距离人群远一点，才小声嘀咕：“咱们家有鸡有兔，过年有肉吃，买肉的钱拿来买点其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