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铮挑眉：“那不是你说要留着下蛋生崽的？”
都不让他惦记。
“现在不是过年了，跟平常不一样。”
这一年来家里的口粮，可全是靠鸡蛋跟兔子才撑下来的，时不时带到县城跟别人换点票或者粮食之类的。
魏红旗喂的勤快，鸡下蛋都比其他人家的大点，按个算划算不少，兔肉也不要肉票，人家都爱跟她换。
为这个，她还认识不少县里人，隔段时间送来点，都能换完。
魏红旗知道他馋肉，推着他主动答应。
“你放心，今年过年肯定少不了肉，那些公鸡、公兔，干吃粮食不下蛋不产崽，也就肉能吃。”
她可是一早就计算好的。
还想着，等过完年开春，再去抱一窝小鸡，让老母鸡带着养大。
等小鸡养起来，老母鸡基本上也就少下蛋，那时候肉还不算老，大鸡卖掉还能回一波钱，正赶上小鸡长大继续下蛋不断茬。
至于兔子，本身自己就能生，有些人也不仅仅是想要吃肉，也有想买母兔子自己养。
这样来，基本都是几只母的搭配一只公的，一年下来，公兔攒不少。
毕竟小兔子是公是母，只有生出来才知道。
赶着过年，自家宰点，赶亲戚再送点。
完美消耗。
……
江铮听她算得清楚，也就没再要买肉。
粮油店拎袋玉米面，一小壶豆油，混点杂七杂八的干粮。
副食品店里，花生、瓜子、果子每样没买多，凑一起拎着也沉甸甸的。
魏红旗盯着手里东西，又绕去供销社，买写菜籽、种子。
这其中，就有花生。
“又要票又贵，来年我们自留地里自己种。”
就是种子也不便宜。
不过想到自己做，煮着吃，炒着吃，能变着花样来，魏红旗立马就不心疼。
江铮对这不管：“都听你的，还差什么？”
“红纸，大队长让我们带回去的，要写对联、剪窗花。”
江铮走几步，忽然就停下脚步：“媳妇，你布票带了吗？”
“都拿了。”
她不确定要买什么，索性都带了些。
江铮露出神秘笑容，空出一只手来抓住她。
“走，咱们去扯块花布，给你做身新衣裳。”
“我衣裳还够穿。”都半新呢。
“这听我的。”
江铮利索的带人凑到布匹前，视线扫一圈，就看中那蓝底白色碎花的，还有那米色的确良料。
“媳妇，我看都好看，不然都要？”
魏红旗悄悄在地下踩他一脚。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攥有多少。
“不用，我觉得这块蓝色就挺好，咱家谁都能穿。”
担心江铮继续扯有的没的，魏红旗直接叫来人扯下几尺布，让他没机会再说话。
倒是裁布的时候，魏红旗看到边上堆的棉花。
她多看几眼：“奶奶那棉袄是不是已经空心？不然买点棉花回去。”
等问一嘴棉花多少钱，魏红旗听到价格后立马心怯。
但是想了想，咬牙买一身。
“好歹过新年，咱们给奶奶做件新袄。”
“那你呢？”江铮一直盯着她。
魏红旗知道他还惦记刚刚的事。
“你现在给我买可不算对我好，咱们新以上都要做旧才能传出来，不然就只能藏在里头，那算什么呀，我买了衣服做再好看，别人也看不到。”
“净糊弄我。”江铮能不知道她想什么，就是心疼钱。
“不糊弄，等哪天咱们能光明正大穿新衣服，到时候该你拦我了。”魏红旗脸上一直带着笑。
江铮想想自己挂身上的成分，憋闷的扭开头。
布料跟棉花全部装上，魏红旗才发现两人手里拿的东西过多，江铮手已经被麻绳累出红印子。
“要不然，咱们先把东西放到架车上。”
他们是推着架车来的。
江铮拎着重物，让她抱着棉花跟布料。
“行，那就先过去。”
等把东西放到架车上，江铮抬头看一眼天。
“媳妇，你坐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买几个包子，咱们这肯定赶不回去吃晌午饭。”
“那我在这看着东西。”
……
田虎心里憋着火气。
他就一个没留神，关院子里的人竟然就跑掉一个。
幸好边上有其他人盯梢，早早抓住。
盯着眼前被堵在死胡同的女人，上前一把抓住她头发，拖在地上朝外拽。
“拿了粮食，好吃好喝这些天，什么都没敢就想走，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我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
“要不然……”
田虎面目狰狞地瞪一眼，手腕上一阵疼痛。
等到回神，手里抓的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
架车贴着墙边放，魏红旗坐在前头，半拧着身子检查，确定没有遗漏、忘记买的东西。
数到一半，就听到耳边一阵嘈杂。
再抬头，就发现车边站有不少人，把她视线全部挡住。
她好奇地站起来，踮着脚尖想从人缝里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一跳一跳的，看到一个壮硕的男人拽着女人头发，把人从地上拽着朝前走。
魏红旗皱起眉头，光是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疼。
这什么情况。
最前排有人站出来问出她心里的疑惑。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动手，咱们新社会可兴就社会打人那一套。”
被拦住的田虎心里烦躁，视线看着旁边这么多人，低头揉着脸表现出一脸气氛。
“我管自家婆娘，跟你有啥关系，赶紧滚开。”
“你这人……”
“这骚娘们背着我偷汉子，是你你能忍！”
田虎拧着眉头，空出的那只手捏住拦路人的胳膊：“我天天累死累活养她，贱皮子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你拦着我，难道是她那老相好！”
“嘶……”
拦路的男人胳膊被捏的生疼，立马用力想抽回来。
“该该该，你快放开我，我可不认识她。”
魏红旗皱起眉头，抽空看一眼那女的，就见那凌乱的卷发下，是鬼一样的一张脸。
大黑眼圈跟眼泪糊一起，血一样的嘴巴擦有半张脸。
应该是脸上有妆，哭花了。
这时，拦路的男人被放开，立马就跑掉。
“我不是，他骗人，我不是他媳妇！”
女人声音嘶哑刺耳，像是哭了许久。
“我才是被骗的，救救我！”
“闭嘴！”田虎不耐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塞进她嘴巴里面，双手从腋下穿过，想直接把人夹起，赶紧离开。
“他真的是骗子，呜呜呜……放开我……”
魏红旗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如有雷劈。
她费劲推开眼前人挤到最前面，近距离看清楚那张花脸。
“红星！”
嘶喊半天没人相信的魏红星，在几近绝望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哭有一天一夜的眼睛肿成核桃，如今只能透过缝隙看人。
不远处，魏红旗正追上来。
“姐，姐！”
魏红星疲乏的四肢突如其来一股力量，不断挥舞着，手脚并用想挣脱掣肘。
“姐什么姐，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有用！”
魏红旗望着那高壮的男人，余光看到边上停下的挑担人。
“借用一下。”
“唉！我的扁担！”
魏红旗抓住扁担狠狠打在男人头上。
“你放开我妹妹！”
这戏剧的一幕让其他人都有点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
“女的娘家来人了吧。”
“来个女的能干啥。”
魏红旗听着身后的议论声，知道他们顾忌男人先前讲的话。
“同志们，这人是人贩子，那是我妹妹，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田虎抬手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里面流出。
他扔下抱着的人，阴森目光瞪着拦路的人。
“臭娘们。”
有人壮着胆子问：“这女的到底是不是你媳妇？”
魏红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朝魏红旗跑过来，田虎想抓，却被围观人给拦住，一声声向前逼问。
“你说话呀！”
田虎头疼刺激的他火气上升，见这个多人质问，脑海中灵光一闪。
“说什么说！就算你是她姐姐又怎么样，保不准给我媳妇在外面找野男人的就是你。”
田虎攥紧拳头，趁机上前。
“别动！”魏红旗撑着扁担，防备着他。
“你流了好多血，没事吧。”
田虎理都没理，瞅准机会把扁担抢过来。
魏红旗只觉得手上一麻，手中扁担就脱手而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护着妹妹，就感觉背后人在不断颤抖，找到她的手攥紧。
从小到大，魏红星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家里几个孩子，她是最臭美，任何时候都要自己漂漂亮亮的。
魏红旗正想着，胳膊上一左一右就被人抓住。
两个大众脸的男人走出来。
“你俩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我们实在是分不清楚，不然把你们送到派出所去，让警察分。”
“大家觉得这么样？”
两人一唱一和，围观人很快就有人答应。
田虎也点头答应。
这下子，边上的人就有点迷惑，不确定田虎到底是不是人贩子。
人贩子肯定不会愿意进警察局。
……
魏红旗在最开始被人抓住，第一反应就是挣扎。
在听到要去派出所时，心里直接就不对。
等到那施暴的男人也答应，魏红旗更是立马摇头。
“你们是一伙的！根本不是要带我们去警察局。”
左边男人质问：“你这么害怕，是不是说谎心虚！”
右边男人紧跟着附和：“说什么都没用，跟我们去派出所。”
两人控制人要分开两姐妹，一人拉一个朝边上拽。
魏红星死死抱着魏红旗的腰：“我不，你们放手，都走开！”
“放开我们。”
魏红旗见他们来硬的，攒足力气一脚踩在抓他的男人脚趾上。
穿的都是布鞋，这一脚下去，钻心地疼，手立马就放开。
魏红旗趁着左哥哥机会，拉住最近的一个大婶。
“婶子，你行行好，找人帮我们去派出所报警，我们要是这么跟他走，谁知道会把我们带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打晕。”
“我们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妹妹都还没结婚，根本没有对象。”
“他们就是找人贩子，想把我们带走卖掉！”
事到如今，她也算看出来，把期望放在这么多人身上，不如主动求助一个人。
魏红旗抱着大婶的腿，死活不愿意跟眼前的人走。
大婶见她说的这么可怜，再看凶神恶煞的男人，心不自觉的偏向弱者。
“你起来，我找人帮你去报警，大家伙帮你看着，只要你没说谎，我们肯定帮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
田虎见真有人去报警，心开始慌起来。
他最开始确实有小心思，想把人半路打晕带走，反正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跟着。
是不是真送警察局，谁知道。
如今……
田虎默默退两步，想趁着慌乱赶紧跑。
魏红旗眼尖的瞧见这一幕，抬手指出去。
“人贩子要跑，快抓住他们！”
包围圈立马收缩起来，几个男人喊出来堵住路。
“你要去哪里，这事还没完呢！”
“刚刚抓我跟妹妹的那两个人呢，他们肯定是同伙。”
已经藏在人群里的俩人听到这话，立马叫声不好，赶紧趁着没人发现，快步跑开。
田虎就难得多。
他攥紧拳头想硬冲出去，奈何对方人多，直接给拦回来。
“跑什么跑，你真是人贩子！”
田虎见人越来越多，心里一发狠，倒退两步用力朝前撞去，直接撞倒一排人，得到喘息的机会，立马爬起来要跑。
魏红旗心里着急，顺着倒下去的人群看到买包子回来的江铮，立马站起来。
“江铮，拦住那个男人。”
……
江铮听到声音时，人已经跑到跟前，伸出脚直接把人绊倒在地。
一回头，看到媳妇一身灰，吊儿郎当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
“小心！”魏红旗心跳到嗓子眼。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从鞋子里面掏出一把小刀，冲着江铮捅去。
江铮差距不对，身子一歪，胳膊肘竖起狠狠朝身后撞出去，整个人直接把对方压倒在地。
这时报警的人带着警察出现，立马控制住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