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天他死了,被埋在土里,那也得连同和她的记忆一同埋起,等来世,再继续爱她。
李清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着感动。
她跨坐在他身上,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身体的僵硬灼热,并且愈发滚烫起来。
不由脸上便蹿了一抹红,本该到此为止,可李清阅还是不太放心。
既问了,便一次全问明白,省得日后放在心里,时不时便要拿出来刺自己一下。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嗫嚅道:“那你日后也会这般喜欢旁人么?”
谭思齐倒抽一口气,按住身上乱动的小姑娘,抑制住嗓音里的哑轻轻笑出来,“就喜欢你一个,现在和以后都是。”
见她也红着脸轻轻笑,谭思齐低下头同她鼻尖对着鼻尖,欣喜而克制,在她唇角啄了一口,“我同你保证,等你嫁过去,我再不会纳旁人,府中就你一个。”
李清阅唇角的笑抑制不住,一双眼睛弯弯的眯着,道:“我才不信。”
她从未听说过哪家有权有势的府中就只一个女人,就算刚开始是,随着岁月更迭,青春渐渐逝去,府中总会进新人。
可她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没有哪个女子是不向往的。
况且,李清阅现下觉着,她是配得上的。
除去身份地位,她不觉着自己哪里比不得别人,可出身不是她能选的。
谭思齐听罢扯了扯她小脸,哄道:“那如何你才肯信?只要你说,我便去做。”
“什么都肯做?”
他眸中满是纵容,点了点头,“什么都肯。”
李清阅笑开,眼睛亮亮的,灵动的不成样子,他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滩水。
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除了分开。”
她眨了眨眼睛,手扶在他身上晃了晃,“你先让我下来。”
他没动,只挑了挑眉稍看她,眼中有些警惕。
李清阅失笑,“放开啊,方才还说只要我说便去做呢,说话不算数。”
“我说,除了分开。”他又耐心地提醒她。
“这不算分开罢,若叫你这么说,岂不是成了连体婴,一步一行都要粘在一起?”
谭思齐抿了抿唇,“我倒是想。”
这声音太低,李清阅没太听清,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
他没吭声,将她从身上抱下来,而后便巴巴地看着她。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见那人眼睛都亮起来。
他本以为她是要走了,却没想到还会回来。
这回谭思齐也觉着自己事多了,本就是该叫她回家的时辰了,却缠着不想叫人走。
若是时时刻刻都能将她抱在身上该多好,便不会再患得患失,也不会担心她有时间将对他的这点喜欢分给别人。
李清阅刚走,他衣衫上沾满了她身上的气息,谭思齐撩开窗边纱帘,看那小小的身影提着裙摆快步往里走。
直至她转了个弯,再也瞧不见人,他才放下窗帘,听从她的话,坐在车里等她回来。
过了没一会儿,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朝他笑,还微微喘着气,像是走得着急,还有些没缓过来。
他抬眸看她,心中被暖意笼了一层,几近融化。
李清阅走进来,将手中荷包给他看,脸色微微泛了红,在他开口之前自己先说道:“好丑啊。”
谭思齐接过来瞧,是个鸦青色的小荷包,不精致得属实有些明显,尤其是他之前见过她给谢今安绣的那个,差的是有那么些远。
同李清婳给谢知恒的更是比都比不得。
可他捏着这荷包瞧了又瞧,心中却是极为喜欢。这毕竟是她亲手给他做的,第一份礼物。
见他正正反反一直看,也不戴上,李清阅更难为情了,一把将他手中荷包夺了过来,“不要就算了。”
谭思齐猝不及防,手中宝贝便被抢了过去,一时有些怔愣。
“我何时说不要了?”他不满地看向她。
李清阅有些心虚,又将那荷包递给他,“那戴上罢……”
他不依,坐那儿一动不动,道:“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抢我的东西,还叫我自己动手戴?”
李清阅挑了挑眉梢,大有爱要不要,不要拉倒的架势。
哪知这人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也不说话,一边扯着她衣袖一边唇角下弯眼巴巴看她。
她终是败下阵来,将他扯在自己衣袖上的大手拍开,认命地坐下来,将那荷包系在他腰间。
同那块天青玉佩在一起,倒显着这不像话的荷包有了点样子。
李清阅满意地笑笑,“别看它单看着平平无奇,戴上倒还挺好看。”
他抚上那荷包,另只一手揉揉她脑袋,笑容璀璨温柔,道:“因为是清阅给的。”
第45章 知道心疼我了?
李清阅之前盘下的铺子已经装修好了, 她当时图省事,花重金聘了个靠谱的掌柜,现下一切安排妥当, 今日茶馆开业, 她得过去一趟。
茶馆门口挂着大大的牌匾,上头写着“一盏清”, 旁边还悬了个壶形幌子, 一个大大的“茶”字很是惹眼。
李清阅带着帷帽走进去,便被掌柜引着上了二楼,落了座才摘了帷帽。
虽是第一天开业,但因着之前话本子的名声,加之南音那边给她做了宣传, 生意倒也还算红火。
她在二楼最好的位置, 整个一楼尽览无遗。
其中有一人极为显眼,带着半张玄黑面具, 面部线条冷硬非常, 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同身边人格格不入,自成结界。
李清阅恍然想起前不久好似在街上遇见他, 那人也是带着半张面具, 亦是同样的满目冰凉。
现在想来,这许就是那位云世子了。
在她发愣之时, 那人像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眸往楼上看了过来。
那目光恰巧同李清阅对上,她一个激灵,慌忙移开了目光。
喝了口茶才勉强压下惊。
云至收回目光,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一瞬便敛下,消失不见。
前几日山彦找到了九年前为李清阅治病的郎中,那郎中说,溺水那位李小姐当日便没了。
为着平稳夫人情绪,李家老爷叫他扯了个谎,只说是小姐昏迷,谁也不能进去看。
后来的事郎中便一概不知,可已确定了当年李家小姐溺水身亡,现今这个便必定是假。
按着时间线推断,李清阅有九成便是云归。
至于她是如何进了李府,定是当年走丢后被当初失了女儿又急于稳住夫人的李兴昌遇见,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带了回去。
这一医,便是九年。
李清阅在茶馆里待了会儿,跟掌柜对了下账,交接了对茶馆走向的规划,便戴上帷帽准备回府。
下楼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踩了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闷闷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脚腕是锥心般的疼,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几乎是一瞬间眼泪便涌了出来。
又疼又觉着丢人,还好她的帷帽没飞出去,人家看不着她的脸。
手撑着地,正想爬起来,便见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双暗色云纹靴。
心里猛地一紧,头顶便传来一声冷如冰淬般的低唤。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起来。
李清阅没扶那只手,自己忍着疼勉强站了起来,感觉全身都是散的。脚腕上的疼痛感更加剧烈,她觉着再走上一步恐怕这脚都不能要了。
朝对面男子颔了颔首,道了声谢,李清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会儿掌柜听到动静下来,见李清阅脸色苍白,一副站不稳的样子,旁边还站着云世子,不免额角冒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先朝云至问了个礼,而后连忙找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扶人。
云至没什么反应,面上依旧冷硬。
在李清阅被扶到一个包间后,他在原地停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敲了敲门,里头立即被打开。
看见外面站的人,掌柜心里跳得厉害,不知道这尊大佛跟来是想做甚。
冷静下来,掌柜赔笑道:“不知世子来此处的意思是?”
云至负手站着,眼神都没移一下,“她崴了脚,再不处理恐怕要留病根。”
这回掌柜还没回应,李清阅却是有些急了。脚上的后遗症,那怕不是要变成个小坡子……
李清阅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脚本来就疼得厉害,刚止住了泪,又被吓得慌了神,脸色瞬时便更加苍白了。
掌柜往里看,正想问一下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便见坐在软座上带着帷帽的小老板娘忙不失迭地点头。
他便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这屋子里除去李清阅和掌柜,还有两个小丫鬟。
云至一言未发,走到小姑娘跟前蹲下,对上她疼得泪光连连的眼,心里莫名抽痛。
他蓦然想起小时候的阿归也是这般怕疼,有一回她同伙伴在花园里跑跑跳跳,不小心滑倒在地上,登时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也是这般蹲在她面前,抬起手不厌其烦地帮她擦泪,将她蹭破了点皮的手拉过来轻轻吹气,拿出一切好玩好吃的东西耐心哄她。
直到那豆丁点儿大的小姑娘止住哭声,朝他伸出小拇指,带着哭腔同他撒娇拉钩,要他一定给她买小兔子形状的糖糕。
那时他连连答应,可还没等实现便来到了宁国,后来,他把阿归弄丢了……
忆及往事,云至心仿佛撕裂般的疼。
半晌才皱眉道:“忍着点。”
而后一手抬起她小腿,一手握住她脚腕,一个用力,只听小姑娘痛呼了声,眼泪流了满满一脸。
正想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门便被人从外打开。
云至还蹲在李清阅面前,见来人眼神不善,径直朝这边走,他敛了敛眸,收回手站了起来。
谭思齐本是被谢今安和顾锵带了过来,不想一进来刚想上楼便听见女子的叫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心下猛地一跳,登时便往这边找了过来。
入门见她坐在椅子上,满脸是泪,云至蹲在一旁,左手半抬,见到他后收回。
他只觉全身血液倒流,第一反应不是去打那个可能欺负了她的人,而是快步走上前去,慌乱地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李清阅见到他却是眼泪更甚,其实云至方才那么一手下去,已经没有刚开始疼得那般厉害,可还是有点疼。
她泪水含在眼眶里,伸手指了指自己脚腕,哽咽道:“崴了脚,但云世子方才帮了我,已经,已经好多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鼻音浓重,谭思齐心都被人狠狠攥住,他下颌紧绷,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拿起一旁放的帷帽给她戴上,而后将人打横抱起。
对云至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日后谭某必好好答谢。”
云至没什么表情,直到那身着月白长袍的身影抱着小姑娘离开,他才侧头看了看山彦。
山彦立马上前,“回主子,谭公子前些日子派人去李府提了亲,二人应是差不多定下了。”
云至眉头皱了皱,本就冷硬的面庞更显得不近人情,“之前怎没说?”
“主子只让属下查身世,属下以为……”山彦低着头,道,“以为那些于主子而言无关紧要,便没说。”
听罢云至眉头锁得更深,谭思齐他是认识的,但从未深交。
若李清阅便是阿归,他希望她嫁了人也能过得好。
看方才那样子,想来谭思齐现在待阿归也是有一番真心,或许,他能知道些关于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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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阅被谭思齐抱去了另一雅间,里头空无一人。
他将门销死,而后将怀中小姑娘轻轻放在椅子上,动手去脱她鞋袜。
她惊了一下,忙摁住他的大掌,冲他摇了摇头,“真没什么事了,都不怎么疼。”
方才哭过,嗓子还有些哑,谭思齐唇线拉得笔直,眸中满是心疼。
他没再动作,只是蹲在她面前,将她帷帽上的薄绢撩起,温声哄道:“让我看看。”
李清阅眼神移至门口,只见已被他锁死。
便也没再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谭思齐脱下她鞋袜,只见一片如玉莹白之上覆了通红一层,脚腕处已是高高肿起。
他呼吸窒了窒,拇指轻轻擦过那块红肿,“疼么?”
这声音都有些发颤,李清阅忙摇了摇头,“现在不疼了,真的。”
其实还是有些疼,不过远没有刚摔时疼,可看他这副样子,她那个“疼”字便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小手搭在他肩上晃了晃,软声道:“真不疼了。”
“大夫一会儿来,疼不疼,他说了算。”
李清阅被他这话逗笑,“我的脚,凭什么他说了算?”
谭思齐不理她,将她小脚放在自己膝上,解了匕首鞘给她冰。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他听起来不太高兴,又极力抑制着不敢朝她生气。
李清阅撇了撇嘴,“就好端端的走着便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也没蹦没跳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抬眸看她,“你昨日若答应了我,今日也不会摔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来这新开的茶馆喝茶便是你说的事?它哪里便比我重要?还害你崴了脚。”
李清阅扬了扬眉,像是完全忘记了脚腕上的痛,骄傲道:“这可是在我的地盘,你说话做事都给我注意点,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你的地盘?”他将她薄绢放下,那张小脸便又被遮住。
她扯起唇角要笑,却因着方才哭的太狠,眼泪干涸在脸上,笑容大些便有点刺刺的疼。
她立刻敛住了笑,朝他点了点头,“是我开的。”
顿了顿,怕他误以为是家里的产业,她又强调道:“是全靠自己开的。”